湖南湘乡胜岩十九都画竹园(今娄底市西阳乡白鹭湾)人,字申田,1865年生。他4岁丧失,10岁丧母,饱尝生活之艰辛,后全赖胞兄罗甫生照顾。罗长绮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文才过人,在当地声名远场。18岁考中秀才,22岁得中举人,29岁考中进士,在科场上一帆风顺。不久,授翰林院庶吉士、编修,旋出任江南候补道。时任两江总督刘坤一对罗长绮的出色才干赏识有加,经常与之商议新政大计,并委任他办理各项新政要务。他不负所望,诸事皆能处理得井井有条。
1900年,八国联军侵略中国,迅速攻占天津、北京。是年6月,英、美等国为了集中力量镇压北方义和团运动,维护在华侵略利益,在东南一带勾结张之洞、刘坤一等地方督抚实行“东南互保”。罗长绮对此深为忧虑,向刘坤一进言:“国不竞,亦陵。外人欲兼弱以攻昧,我何可不整军以经武?”要求整军经武,与侵略者作战,表达了他反对帝国主义侵略的坚定立场。
嗣后,罗长绮先后主持江苏仁进馆、江苏法政学堂、江南将弁学堂、江南陆师学堂等学堂。为培养优秀的政法、军事人才,他殚精竭虑逐一手订各项学案及章程。他认为,要拯救国家,必须着眼于造就自强人才,发扬民族尚武精神。他强调指出:“国家之强,强于武备;武备之精,精于志士仁人。盖枪械之锐,可以弃而不用,营垒之坚,可以委而不守;惟成仁取义之君子,虽狂澜倒海而砥柱屹然,虽阴霾蔽空而慧日朗照,以度世为大事,求灵魂之至乐。”为实现心中的强国梦,他大刀阔斧地改革陈规陋习,严明军纪,力除积弊。为此,他率先垂范,每天亲临训练现场,身着戎服,骑马扛枪,与学员一起同甘共苦,深受学员爱戴。
1907年,江苏巡抚陈夔龙上任后,闻知罗长绮善于治军,特调他任江苏参谋处督办,主持新军训练事宜。起初,兵士不事操训,违法乱纪、滋扰民众之事层出不穷。罗长绮走马上任后,即多次召集士兵,进行演说鼓动。他以爱国家、爱地方、爱国胞相激励,动之以情,晓以大义,士兵们大为感动,军中风气为之一变。罗长绮非常注重军事训练,经常与其他将领一起研究治军之策、用兵之术。他还利用闲暇时间,撰写了《江苏参谋处兵学》一书,用以指导军队训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清政府统治的腐败无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心中的不满与日俱增。他深知“天下神器之不可为”,“人心之不可撄”,有一新天下之志。某些嫉妒罗长绮的卑劣小人,攻计他“志趣殊常”,“阴有异图”,他感到内地吏治民事已积重难返,难以有所作为,欲谋到边远省份找一用武之地,以一伸其志,尽忠报国。是年底,罗长绮毅然辞职,请调四川。
罗长绮到成都后,任四川陆军小学堂总办。他大力推行军事教育,启发学员的爱国意识,成绩斐然。仅一年时间,陆军小学的面貌便焕然一新,罗长绮凭着自己的热情和才干赢得了全体学员的拥戴。
19世纪末20世纪初,我国边疆危机非常严重,西藏更是英帝国主义垂涎的目标。为将西藏从中国的领土上分裂出去,英国蓄意拨弄是非,挑拨藏、汉民族感情,离间西藏地方政府与清政府的关系,并千方百计拉拢、收买西藏上层统治集团中心人物十三世达赖剌嘛士登嘉措,图谋将侵略势力深入到西藏内地。1908年冬,十三世达赖离京返藏前后,新任尚书衔驻藏大臣兼川滇边务大臣、护理川督赵尔丰,决计先发帛人,入藏开边,以抵御帝国主义的渗透与侵略。赵尔丰领兵驻西康巴安后,急奏调派精干属员入藏。罗长绮毅然领命赴召,临行之前,慷慨赋诗:“书生谬许习戎韬,万里筹边敢惮劳。”
赵尔丰委任罗长绮统领川边巡防新军五营,并委任其旧部钟颖统领川边混成协。赵认为藏人服叛无常,非杀不足以立威,而罗长绮看到川边藏民因连年兵灾,满目疮痍,焦苦已极,提出“非德不足以招来”,主张以“安民和众”为宗旨,以抚绥为重。他指出“达赖以英人为援,已有贰志,柔远尤当有经,绥边必先止戈”,并认为“昔魏、吴异国,羊陆为将,尚以二境为和,况藏之为我藩服乎?苟能如羊、陆之二境交和,即可如渭滨之兵、农杂居。得一良将,督兵屯田,一切勿绳以文法,师班超之荡佚简易,期以十年,蜀边可以长无事也。”为此,罗长绮身体力行,约束将士,抚恤民情,用恩德克帛武威,从而赢得藏族同胞的爱戴,被誉为“活佛转世”。
翌年6月,为加强对西藏的管理,破除英帝国主义制造“西藏独立”的诡谋,清政府电令川军2000人调防西藏。英国驻印度殖民当局竟公然唆使西藏三大领主发动叛乱。在严重的边疆危机面前,罗长绮深知只有汉、藏同胞团结一致,才能抵御英帝国主义的侵略,保全祖国领土的完整。但赵尔丰、钟颖等人一贯以高压政策处理藏事,给本已十分紧张的边疆危机火上浇油。罗长绮不顾赵尔丰等人的反对,全力调解藏、汉民族矛盾,苦心孤诣地维持边局。其时,罗长绮所属将吏,原为赵尔丰旧部,不愿受其管束。他们好大喜功,滋事扰民事件时有发生,大大恶化了汉藏之间的民族关系,罗长绮对此严加整顿。但此举招致赵的不满和掣肘,其部属还纷纷造谣,说罗长绮对藏民太过软弱,一味妥协,致使他的处境更加艰难。
10月,新军后营管带程凤翔擅自率后进入藏东,罗长绮严命其立即撤回,程拒不受命,他只好急报赵尔丰。不久,程所部清军遭到藏东民众的抗击,大败而归。赵尔丰不但不处分程凤翔,反而严厉斥责罗长绮袖手旁观导致了程部的失败。罗长绮被迫称病告假,并请辞职。
此后,由于达赖向清廷控告赵尔丰,清廷下令撤去其尚书衔驻藏大臣的职务,由联豫继任。联豫闻罗长绮赋闲在家,便委任他为西藏督练公署兵备处总办,赴拉萨帮办军政事务。罗长绮对西藏的事态发展深为忧虑,立志匡济时艰、造福边陲,于是,立即日夜兼程,西进赴召。
赵尔亍的高压政策,伤害了藏族人民的感情,给帝国主义者以可趁之机。在英帝国主义的支持下,十三世达赖乘机煽动民族分裂。1909年11月,十三世达赖一面不断派人去江孜、锡金、印度等地与英帝国主义进行联系,一面组织叛军在昌都以东地区阻击川军。但达赖的分裂行径招致了全国人民的一致反对,清政府亦急忙调遣川军入藏镇压达赖的叛乱。1910年2月,川军在江孜粉碎了叛军的最后抵抗,进入拉医萨,达赖率部逃往印度。清政府严令继任驻藏大臣联豫协同川军追击。不断,英帝国主义借口“保护商埠”,自印度出兵,进驻印藏边境的郎塘,侵入亚东、江孜等地,试图挟达赖以启边衅。联豫见事态紧急,忙奏请清廷,请旨对付。清廷立即派罗长绮出使印度与英方交涉。
接清廷电令后,罗长绮赶赴印度,主持对英交涉。他在会晤英辖殖民地印度副总督裴凯时,据理力争,义正词严,与之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他一面表示愿意担负保护英商之责,以使英帝国主义失去侵略口实,一面则严厉斥责英国阴谋收买达赖和武装侵略藏南的罪行。慑于罗长绮的的严正立场以及他在汉、藏人民群众中的崇高威望,裴凯被迫答应撤回已侵入亚东、江孜两商埠的军队,并发表声明:“达赖之事,非英人之所欲闻也。”罗长绮此举捍卫了国家主权,是一次比较成功的外交活动。
在印度,罗长绮还特别约见达赖,争取其回国,以稳定西藏局势。达赖仍以在西藏接见驻藏大臣的那套礼仪,黄袍高坐,座旁置客位以延见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罗长绮并不在意,耐心地向达赖晓以爱国统一大义,要求他尽快返藏。但达赖词气嚣张,声言如果不尽揽政权和撤除现行制度,绝不归藏,双方不欢而散。罗长绮认定达赖不过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纵使不归,不过亡命,亦不敢作贼”,于是归国覆命。随后,清政府命班禅管理西藏政务,西藏秩序逐渐稳定。英国也不敢再挟达赖而出兵西藏,边境地区暂时安定无事。罗长绮功不可没。
1910年12月,清廷根据联豫关于调整组织机构、在西藏各要点增设汉官的奏议,添设前藏参赞即驻藏大臣左参赞,禀承办事大臣,筹划前藏一切要政;添设后藏参赞即办事大臣右参赞,禀承驻藏大臣,监督三埠商务。罗长绮被任命为左参赞,钱锡宝为右参赞。
此时,英帝国主义者侵略西藏政策有了很大的转变。过去采用军事征服与条约束缚的办法,迫使清政府就范;达赖落入其手后,便改用通过达赖策动西藏上层脱离中国的办法,声称全力“帮助西藏脱离中国而独立”,试图以此迷惑西藏上层,消弭西藏民众的反英斗争,进而将西藏变为英帝国主义的保护国和殖民地。对此,罗长绮洞若观火,提出了“积极团结和安定汉藏同胞,孤立叛乱的达赖集团,同心协力反对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侵略”的应对之策。但是,此时西藏事务为一帮庸碌官吏把持,罗长绮的正确建议未被采纳。特别是川军统领钟颖用兵自重,好事贪功,专横跋扈,甚至纵容军队大肆轩淫掳掠,致使局势糜烂不堪,当地藏族民众深受其苦。
1911年夏,藏东波密的土著部落发动叛乱,钟颖前往平乱。由于纪律松弛、兵心涣散,钟部毫无战斗力,稍一接伏竟全军溃败,自东久至鲁郎接连败退三百余里,西藏全境因之动摇。联豫立即派罗长绮驰赴节制诸将、稳定局势。罗长绮到达前线时,见辎重尽失,兵力残损,而钏颖每日以饮酒赌钱为乐,问其军情如何则无言以对。罗长绮大怒,立即将钟颖撤职,遣送回拉萨。随后,罗长绮亲自统领军队,严整军纪,对违反军纪者,军法从事,军威大振,出师连捷。同时,联豫任命谢国梁(湘乡人,时任西藏新军管带)为统带,督率硕板多、洛隆、边坝三路藏军,协同罗长绮作战。6月,谢国梁所部与川军彭日升部会师,与波密地方叛军在丁拉卡展开激战,大获全胜,乘胜追击,在春多寺、尼罗卡、宿木宗等地连战连捷,重创叛军。7月,罗长绮与谢国梁在易贡胜利会师,波密之乱得以平定,全藏转危为安。
1911年10月10日,武昌首义爆发,正在波密安民善后的罗长绮得知此消息,心情异常激动,密谋乘机举义响应。其时,驻藏川军兵士,拥护共和者日众,“乔坦可布要塞的全队兵卒,依照他们的政治信仰,已经哗变,不惟捉拿帝制派的官吏,并且抢掠他闪的物件。”西藏军民皆瞩望于罗长绮,希望他出面反正,做西藏的都督。罗长绮因孤处边境一隅,一时未能发难。
其时,英印总督明多则以为有机可乘,唆使达赖派亲信达桑丹东潜回西藏,策动部分大农奴主组织所谓“民军”乘机叛乱,进攻拉萨、日喀则、江孜的川军。英军则屯集边境,以为声援。大敌当前,钟颖不但不组织力量平定“民军”叛乱,相反趁罗长绮远在波密之机,暗中策动拉萨一带驻藏川军兵变,妄图趁政局混乱、人心浮动之际实现一己之私欲。钟颖在拉萨,以“归国勤王”相号召,借招抚乱军之名,邀结乱兵,日事劫杀,报私仇,快己欲,甚至大肆劫掠,侵扰百姓,西藏形势十分危急。
当时驻春多行辕的罗长绮,闻知拉萨兵变后,立即召集部下官佐紧急会议,认为必须平定拉萨兵变,维持西藏安定局面;同时,集合士兵演说,强调国防必须巩固,边地绝不可轻易撤防。他说:“英人之窥我西藏久矣!我朝退,英人夕来,是无藏也!藏为英有,而列强亦必生心,以逐鹿神州,是无中国也!吾党去抚有全藏,以待中原之睛。”言词恳切,士兵们无不为之感劝。罗长绮决定迅速率军平定拉萨之乱,稳定西藏。此时,他在家信中表示:“全藏糜烂,我亦安能活于人世!”表达了为国捐躯的决心。
钟颖视罗长绮为心腹大患,加之对罗解除其统领一职早就怀恨在心,于是,暗约驻波密第三营管带陈渠珍,以“撤防纵乱”的莫须有罪名,谋杀罗长绮。陈渠珍因曾违犯军纪,受过罗长绮的惩戒,伺机报复。他接到钟颖的密令后,便于11月26日,唆使本营后队正目赵本立、刘均福、罗玉斌等,率队围攻春多行辕,夺取关防大印,逼迫其解散下属。他们还劫持罗长绮强迫同行。行至工布南山道上,罗长绮不甘受辱,“偶得脱,自投崖下”。后解押之兵士“曳之起,臂折,益挫不可堪。”他痛骂钟颖轩暴不仁,复被强行拖至德摩剌嘛寺。29日,陈渠珍当众抛出钟颖密令,杀机毕露,罗长绮自知难免一死,从容赋绝命诗四首,即被勒杀,尸体亦被焚毁,死事异常惨烈,时年47岁。其妻携幼子逃匿于一藏丐家中得免,后不知所终。
罗长绮被惨杀后,所部炮队长周逊感其忠烈,负其骨灰绕道万里,归葬湘乡原籍。1915年3月19日,北京政府特为罗长绮被害一案签发《大总统申令》,略谓:“查西藏于波密平服后,全藏静谧,汉番相安,自拉萨兵变及色拉寺之役,始酿成乱端。推原祸始,实由该前长官(钟颖)要结乱兵,擅离职守,以致藏民茹痛,边境骚然。已属罪无可逭,又复挟私嫁祸,擅杀忠良,焚毁尸骸,惨无人道。钟颖着处以死刑,依法执行”。“罗长绮死事惨烈,着交陆军部从优议恤,并将生平事迹,宣会史馆,以彰公道而慰幽魂。”而后,钟颖被名正典刑,罗长绮则入祀忠烈祠,供后人凭吊。
罗长绮以武事兼文官而勤于著述。文章雄放瓷肆而折于义理,著有《寄傲诗草》二卷,《思史楼文稿附爨余诗稿》一册,《白门小草》一册,《绍衣录》一卷,《会试珠卷》一卷,《测绘仪器考》一卷及《江苏仁学馆案》、《江苏法政学堂学案》、《江南将弁学堂学案》、《江南陆师学案》等,其后裔曾编成《泣血辑存》一书传世。
罗长绮还热心家乡事务,造福桑梓。他曾将历年所积蓄的俸禄购置田产五百石,捐献给湘乡十九都举办义租、义渡、义学等地方公益事业,在当地传为美谈。他还在家乡创办陶龛义学,以培养新式人才。该校是闻名全国的模范小学——湖南湘乡陶龛学校之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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