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藩,乳名孔道,后改字涛,1887年12月2日生于湖南醴陵县北乡清安铺何寺冲。他的远祖由茶陵迁居醴陵,五传至其曾祖铿亮,“与从兄弟五人,皆有声黉,时称刘氏五亮。”祖父邦藻,善骑射,是个武秀才。父亲辅临,在家务农,兼以捕鱼为业。刘建藩出生时,家里只有茅屋数间和少量田土,他父亲辛勤耕耘,了不能维持生计,全靠捕鱼和打零工贴补家用。建藩兄弟三人,他最幼,此外还有一姐二妹。
刘建藩幼时聪颖,他的祖父非常喜欢他,“以属族子辅宜,遂从受读,为阑谊学校高材生”,嗣入湖南师范附属小学堂。稍长,入湖南武普通学堂,毕业后,升入保定陆军速成学堂骑兵科。当时,保定是北方革命党人活跃的地区之一。由方声涛主盟,刘建藩在保定加入了中国同盟会。1909年毕业时,正值王孝绩(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五期毕业,同盟会员)受广西巡抚张鸣岐委托,至北方邀集训练新军的人才,刘建藩与耿毅、吕公望等多人都在被邀之列。抵达广西后,刘建藩被分配在新军中工作,任学兵营骑兵队队长。后因张鸣岐发觉他们都是革命党人,掀起一场风波,大多数同志陆续走了,留下刘建藩与耿毅、冷遹等少数几个人,支撑局面。
1910年8月,广西同盟会支部成立,耿毅任支部长,刘建藩为学兵营分部长,并负责新军的联络工作,秘密进行排满革命活动。1911年春天,广州黄花岗之役失败后,时任学兵营长的方声涛得知其弟方声洞战死的消息,悲愤之余,要将学兵营队伍集合起来,占领桂林,光复广西。后经刘建藩极力劝阻,才制止了他这种冒险举动。方声涛走后不久,学兵营扩充为新军混成协,刘建藩任骑兵营管带。
武昌起义爆发后,广西水陆军统领王芝祥怀疑刘建藩别有所图,使命令刘建藩移师全州。刘建藩因而易帜,回师拒绝王芝祥。耿毅对王芝祥说:“混成协都是刘建藩的心腹,一旦与他宣战,广西新军的根本就会动摇。”同时,刘工熙也从长沙发来电报,劝王芝祥反正。于是,广西于11月3日宣布独立,拥沈秉堃为都督。当时汉阳战局极为危急,广西同盟会遂决定以混成协组成援鄂军。11月5日,刘建藩随同协统赵恒惕以及耿毅、冷遹等率军由桂林出发,经长沙前往武汉。桂军至武汉后,黎元洪下令率编为北伐第三军,赵恒惕任军长,刘建藩统率骑兵部队。援鄂桂军由蔡甸威胁清军后路,对当时稳定革命形势起到了一定作用。
1912年4月,南北和议告成,桂军奉命由武汉开往南京,与桂军陈裕时部合编为陆军第八师,刘建藩任骑兵团团长。第八师编成后,刘建藩曾奉南京留守黄兴委派,回湘招募新兵3000人,充实第八师。
1913年,“二次革命”爆发后,黄兴至南京就任江苏讨袁军总司令。袁世凯令张勋、冯国璋率领大军南下,联合进攻徐州,威逼南京。原驻徐州的第9师冷遹部仓促应战,甚为不利。黄兴派刘建藩率骑兵团及步兵第二十九团、三十团一营、机枪两连、炮后一营组成一个加强混成团渡江北上增援,向江北进攻。刘部在蚌埠、徐州间铁路沿线奋勇作战,卒将南下的北洋军击溃,迫使北洋军退至兖州。直至湖口失守,浙皖动摇,大势已去,乃奉命回师南京。
讨袁失败后,刘建藩随黄兴、李烈钧等逃亡日本东京,入早稻田大学学习。在此,刘建藩潜心研究法政,并时常与同学一道讲座建国方略。后刘建藩参加了程潜、李根源、章士钊等发起的欧事研究会。护国战争爆发后,刘建藩返国,经谭延闿举荐,任湖南护国军第一军第三梯团长,旋改任湘军第一师第一旅旅长。不久,湘督汤芗铭被逐,谭延闿继任湖南省长兼督军,刘建藩被任命为营产清理处处长。但其时他的主要精力是用在对外交际方面,极力谋取带兵的机会,对于营产处的工作实际上却过问不多。1916年秋,黄兴在上海病故,刘建藩闻讯后,立即由长沙赶赴上海,协助料理治丧事务,往来于湘、沪间,张罗治丧费用和筹划运送灵柩回湘,主持安葬事宜等。他任劳任急,深得各方赞赏。
袁世凯帝制覆灭后,段祺瑞夺取了北京政权,毁弃约法,解散国会。为了反对段祺瑞的军阀专制统治,1917年7月,孙中山率驻沪海军南下广州,高举护法旗帜,组织护法军政府,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湖南成为南北两军激烈争夺的战场。孙中山委派程潜等到湖南活动,推动护法斗争,为北伐开辟道路。段祺瑞则将谭延闿免职,任其亲信傅良佐为湖南督军,并派吴光新率重法,希望湘军联合粤桂军共同抵抗北洋军。对此,谭延闿初有难色,认为湖南兵力薄,没有能力反段,而且零陵镇守使望云亭是段祺瑞的爪牙,“据湘上游,方日伺我。可虑也。”后经多方商量,遂定对付傅良佐督湘之大计。谭延闿花重金调望云亭北上,迎接傅良佐,同时任命一向坚主反段的刘建藩署理零陵镇守使。当时,零陵镇守使署所辖各守备队的中下级军官,多属广西学兵营出身,与刘建藩有师生关系。且湘桂两省,唇齿相依,刘建藩早年从广西发迹,零陵的地理位置,又正好与广西联成一气,缓急可以相济。因此,在当时刘建藩是这一职务的不二人选。刘建藩8月29日接到命令,次日即轻装简从赶往零陵视事,集中所能收编的队伍,将守备队由12营护编为20营;同时报请谭延闿批准,由前铁道守备司令李仲麟率领旧部两营赴湘南驻防。刘建藩在零陵厉兵秣马,同时与衡阳林修梅紧密联系,互成犄角之势。
9月9日,傅良佐抵达长沙,对刘建藩深怀疑忌。13日发布命令:撤销湘军第一师第二旅旅长林修梅的职务,派邹序彬接替;撤销零陵镇守使刘建藩的职务,调回长沙,另委陈璩章接替。刘建藩当即拒绝陈璩章入境。9月18日,刘建藩与林修梅同时发出通电,宣布独立:“誓不肯附私党以存民国之精神。建藩等治军湘直,保国卫民,是为天职。特率湘南军民子弟,宣告自主,与段政府脱离关系。一切军、民政务,均与海军、两广、云南各省一致进行,一俟约法有效,国会恢复后,正式政府成立时,即仍谨奉命令。段政府……若终执迷不悟,视为反抗,一味迫以兵力,则我湖南军民为正当防卫起见,亦惟有抵死以待保持正义,与国存亡。”通电发出后,两处起义军迅速控制了湖南24个县,布告安民,宣布湘南24县为戒严区域。衡、永独立,揭开了第二次南北战争的序幕。
孙中山得悉刘建藩、林修梅起义护法,无比兴奋,于当天发来电报,深表支持和鼓励:“诸君子扶义湖南,摧阻逆焰,风声所树,视听顿易,尚冀踔励进行,克竟肤功,荡涤瑕秽,重奠共和,大局实利赖之。”10月7日,孙中山又委任赴广州汇报起义情况的林伯渠为湖南劳军使,回湘南前线慰问起义将士。
段祺瑞得到衡、永独立的消息后坐卧不宁,一面电令派兵“剿抚”,一面发表褫夺林、刘官职并予以通缉的命令。傅良佐也在长沙宣布戒严,并通电“声讨”林、刘。他还指使一些举棋不定国将领“劝导师”林、刘取消起义,并收买一些原湘军将领,妄图玩弄湘军打湘军的把戏。刘建藩、林修梅顶住逆流,毫不动摇,坚守衡阳、零陵,严阵以待。
刘建藩在零陵起义以后,带领部队向衡阳方向前进,与林修梅一起抵抗北军的进攻。时因傅良佐出师不利,段政府即派第八师师长王汝贤、第二十师师长范国璋为正、副司令,率三路大军共计3万多人进逼湖南。护法军除电请广州军政府实力援助外,即分三路迎战。刘建藩率领零陵镇守使署守备队负责右翼任务,赴攸县抗击敌人。此时刘建藩、林修梅仅有5000之众,而且装备较差,靠将士的勇气和人民的支持,抗拒强敌。10月初,林修梅等率领中路部队与敌军在萱洲河地区发生胶着战。10月11日,衡山失守,湘军退守贺家山一带。10月下旬,桂军、粤官一部陆续入湘增援,公推谭浩明为湘粤桂联军总司令,部署全线反击。这时,北军内部有皖系主战和直系主和的矛盾,王汝贤、范国璋均接近直系,不愿为皖系的傅良佐打江山,再加上时值初冬、阴雨连绵,北军水土不服,士气低沉,兵士厌战,且指挥不统一,导致北洋军全线败退。王汝贤被迫逃往株洲,护法军乘胜追击。11月14日,王汝贤、范国璋通电请求停战议和。督军傅良佐见大势已去,当晚逃离长沙。17日,王汝贤、范国璋亦逃出长沙。在这种局势下,段祺瑞被迫辞职。19日,起义军攻占长沙。21日,程潜、刘建藩、林修梅等进入长沙,受到各界人士欢迎。24日,程潜以司令兼任省长。12月18日,谭浩明又以湘、粤、桂联军总司令名义兼领湖南军、民两政事宜。
北军溃退至岳阳一带后,湘、桂两军内部发生分歧。程潜、刘建藩、林修梅等湘军将领,极力主张扩大战果,一鼓进取岳阳。可是联军总怀念谭浩明却认为,“段祺瑞已奉命免职,根本已得解决”,主张同北京政府妥协议和。对此,刘建藩等极力反对,并向谭浩明等桂军将领呈文,阐明夺取岳阳的利害关系:湖南人民要求驱逐岳阳北军的情绪日益高涨,如压帛这种正义要求,必将影响桂系在湖南的领导地位;孙中山的广州军政府对桂军按兵不动,深表不满,这种情势发展下去,可能会引起粤、桂两军关系破裂;北军在湖北的荆州、襄阳已经得手,主力将回师湖南,我军应先发制人,占领岳阳战略要地。谭浩明无奈,只得同意湘军将领的要求。1918年1月23日开始,护法军分三路向岳州进击,刘建藩仍担任右翼,驻防平江。1月27日,北军全线溃退,岳阳宣告收复。不久湘境全由南军控制。
湘、桂军占领岳阳后本可乘胜推进,直取武汉,联合西南各军,进而推翻北洋军阀的统治。但谭浩明与程潜权利之争愈趋激烈。谭以总司令名义严禁联军入鄂。北洋政府趁此机会,集中优势兵力,于3月10日分两路进攻湖南。曹锟为第一路军总司令,由湖北南下,正面攻岳阳;张怀芝为第二路军总司令,分别由江西进攻湘东。南下北军号称40余万人,而湘、粤、桂联军合计不过5万人。其时,刘建藩的部队负责自新墙至平江南江桥九岭方面的防线,抵挡张敬尧部的进犯。刘建藩在战斗中身先士卒,拚力抵抗,以寡敌众,遏止了北军向平江方面的进攻。3月初,战斗激烈进行,谭浩明仍安然坐镇长沙,让桂军精锐部队留驻后方。刘建藩认为平江方面可告无虞,而岳阳正面则兵力单薄,岌岌可危,于是派人到长沙催谭浩明速向岳阳前线增兵,扭转战局。但谭对此置之不理,特别是当曹锟手下的吴佩孚率兵向岳阳逼进的时候,谭浩明釜底抽薪,把桂军撤回广西,湘军士气因之大受影响。3月10日,北军未遇强烈抵抗,即占领羊楼司;13日,又占领云溪。3月18日,岳阳复为北军攻陷,前线部队纷纷向长沙败退。刘建藩所部也被迫由平江后撤。至23日,北军进驻平江,24日,攻陷醴陵,25日,谭浩明自长沙出走,湘、粤、桂护法联军随之瓦解。时刘建藩部退驻攸县草市一带。他因指挥作战操劳过度,咯血不止,身体非常消瘦。在护法军大撤退的情况下,刘建藩不愿溃退,因而驰骑会见粤军总司令济和湘军总司令程潜、师长赵恒惕,他说:“吾军械弹尚堪一战,不战,恐散之民间,且为患,曷若再决胜于万一。”为了团结一致抵抗北军,刘建藩还极力调解粤、桂军与湘军之间的矛盾。4月初,湘军将领程潜、赵恒惕、刘建藩、林修梅等在衡山举行军事会议,一致决定由程潜、林修梅居中路,正面牵帛北军主力吴佩孚的3个师,让赵恒惕、刘建藩率湘军主力向东、抗击张怀芝部队,攻打薄弱环节。4月下旬,程潜、林修梅率部退守耒阳、郴州一带。刘建藩在攸县附近发起进攻。当时刘建藩所部只有3000人左右,但向乘胜猛进的张部大军进行猛烈攻击,把张部杀得大败。刘建藩收复了醴陵和攸县。张怀芝全军溃败,分两路逃跑:鲁军第一师逃往长沙,苏军第六混成旅和安武军逃往萍乡,彼此各不相顾,长沙大为震动,张敬尧吓得手忙脚乱连电北京政府告急请援。那时在宝庆的张敬尧所部第七师田树勋旅,为了回兵救援长沙,也从宝庆退了下来。
但是,刘建藩孤军奋战,难以持久。当时,桂、粤军已撤出湘境,为保存实力,无意回援;其他湘军已退到郴、永一带,未能回军应援。在这种形势下,刘建藩率领前敌护法军在反攻大捷之后,不得不迅速南撤,向株洲方面且战且退。而北军乘虚由马鞍山、龙头铺、荷塘铺长驱直入,占领晏家湾、石子头;又于5月4日猛攻株洲北车站,企图截断南军归路。5月5日,北站失守,情势极为危急。刘建藩督队,向株洲正街退却,准备巷战。其一部通过齐家桥,以沙袋及芦溪纸捆堆作临时工事抵御。刘建藩准备从齐家桥下游港口便桥(俗名孔道门)过港,从城隍庙小巷进入正街,沿湘江东岸向易家凤形山退走。不料便桥狭窄,刘建藩失足落水,当时经过救护,未死,但口呛鲜血,气息奄奄,抬至大冲而殁,时年31岁。
刘建藩去世后,滇军总司令李根源发出通电告哀;钮永建通电各方表彰功绩;广州非常国会议员发起公祭。程潜追念亡友,作有挽诗:
“选锋扼攸醴,始焉报捷书。
追逐下株洲,穷寇终负嵎。
逆众势再振,孤军陷泥涂。
堂堂宫彭才,殒命在须臾。”
湘乡陈奇力有挽联云:
“革命误谈,若我犹存,几翻几复扬州梦;
出师未捷,问天何酷,秋雨秋风孔道桥。”
慈利著名文人吴恭亨有挽联三幅:
“零陵义师义犹黔滇义师,各为护法战;
我公国葬是续黄蔡国葬,轩然洞庭波。
起零陵,战株洲,重于泰山,南儿死耳;
宁鸡口,毋牛后,愤蹈东海,天下壮之。
出师已捷,痛旋殉之,赫赫株洲,陷围不死于兵而死于水;
护法未终,幸有来者,巍巍国葬,旌烈既比为蔡亦比为黄。”
刘建藩的遗体,当时收葬于醴陵乡间。1919年夏,谭延闿眷怀逝者,在零陵芝城第一山建有护国祠,表彰刘建藩的护法功绩。为了纪念刘建藩的功勋,广东军政府追赠其为陆军中将。1920年驱逐敬尧以后,刘建藩遗体于10月17日迁往长沙岳麓山举行国葬,题墓门曰:“护国元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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