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汪度,字石荃,亦作石泉,湖南长沙县人,生于1871年。其先世隐居乡间,无闻于朝。沈汪度幼承庭训,善于作文,但数次参加科举考试,均不售。其妹夫周渤入翰林院后,他更为发愤,自勉道:“天上人,亦不过如是而已。大丈夫当效班定远,立功万里,安用毛锥子为?”1901年,他前往云南谋生。1903年,云南巡抚林绍生考选属僚出洋留学,沈汪度以官费资格派往日本。他本是文弱书生,见国势衰微,外患日亟,遂改习陆军,先入振武学校学习,继入士官学校深造,并由黄兴介绍,加入中国同盟会。
曾有一湖南同乡因考试时对法国人承修滇越铁路之事借题发挥,冒犯了云贵总督丁振铎,被捕入狱。沈汪度多方奔走,使其得救。此时,该同乡也到了日本。沈汪度对他解衣推食,毫不吝啬,还为其争取到湖南官费补助金。拒俄运动兴起后,留日学界爱国运动迅速高涨,沈汪度准备组织暗杀队狙击铁良,该同乡亦积极参与其事。沈认为条件尚未成熟,极力劝谏他稳重行事。但他不听其言,急于和同志潜返上海,以至因万福华刺王之春一案牵连,被捕入英租界监狱。沈汪度得信,赶往上海,劳神耗款,再次将其营救出来。
沈汪度从士官学校毕业回国后,在云南讲武堂担任教员和监督。该讲武堂创办于1909年,主要为云南新军和巡防营培养中下级军官。总办李根源及教员罗佩金、谢汝翼、唐继尧、蔡锷等都是留日归来的革命志士,他们时常秘密集会,商讨革命策略,决定以讲武堂为据点,培养革命种子,进而控制全省军队。沈汪度身为讲武堂监督,以“尚武主义”为办学方针,暗中向学员灌输革命思想。十九镇统制钟麟、三十八协统领曲同丰等反动军官见革命势力日益壮大,甚为不安,将沈汪度等人的革命活动密告于总督李经羲,幸得文案魏家骅及熊范舆等人暗中掩护以及蔡锷的极力疏通,钟麟等人的阴谋才未得逞。
1911年4月,黄花岗起事失败,湘籍志士夏寿华从广州潜赴昆明,以北门街沈汪度寓所为据点,继续从事革命活动。四川保路风潮兴起后,革命形势日益高涨,沈汪度也加紧准备。1911年10月武昌起义爆发,沈汪度与夏寿华发动讲武堂学生准备响应。在他俩授意下,学生“挟持”讲武堂教员,对他们说:“川中事急,学生等决应之。诸师长不与我者,学生等败,必供为诸师长所主使。”沈汪度首先赞成,并将此事告之于蔡锷。此后,沈汪度先后4次与蔡锷、唐继尧、刘存厚、殷承献、张子贞、黄毓成、罗佩金、雷飙、谢汝翼、韩凤楼等革命志士召开秘密会议。1911年10月16日晚,沈汪度等6人在萧家巷刘存厚寓所召开会议,分析武昌起义后全国的革命形势,分头准备起义。10月22日晚,在其寓所召开会议,与会者报告各处联络进展情况,沈汪度则报告讲武堂学生早已联络妥当的情况。10月25日晚,沈汪度等10余人在刘存厚寓所聚会,与会者“歃血为盟,永结同心”,由殷承献在白纸上书写“协力同心,恢复汉室。有渝此盟,天人共殛”16字,将白纸烧成灰,各人啮指沥血,一起调入酒中,分而饮之。10月26日晚,在洪化桥唐继尧寓所再次集会,决定所在部队在10月30日(即重阳节)举义,公推蔡锷为起义总司令,制订了起义计划,沈汪度与讲武堂教官顾品珍、张子贞等负责率领讲武堂、陆军小学堂、测绘学堂及体育学校学生开启省城北门、小东门、小西门、南门,迎接起义军入城。
10月30日晚,蔡锷等按原计划宣布起义。沈汪度领兵攻打军械局,清兵以机关枪负隅顽抗,起义军伤亡甚众。次日中午,沈汪度下令炮轰军械局城墙,终于将其攻破。此后,沈汪度、谢汝翼两人率兵防守军械局,为“重九起义”的胜利提供了充足的军械。总督李经羲落荒而逃,编制钟麟毙命,云南遂告光复。11月1日,成立云南军政府,公推蔡锷为军政都督,下辖一院三部;参议院,参谋部,军务部,军政部。其中军务部主管军械军需事务,韩建铎为该部总长,沈汪度为次长。韩率师援川后,沈汪度继任军务部长。军务部下辖筹备局、粮饷局、军医局、军械局及制革厂、被服厂、兵工厂。沈汪度不仅负责军务部全局工作,还一度兼任军械局局长及兵工厂厂长职务。
不久,蔡锷派唐继尧、刘存厚率兵北出黔、川,援助湖北民军抗击清军。沈汪度殚精竭虑地为北伐军筹集粮饷和军需,仅1912年3月11日就为前线汇解5万两饷银。军政部总长李根源率部光复滇西大理等地,因积劳成疾,要求辞职。其时,滇西大局初定,人心未安,亟须其维持。沈汪度于1912年5月20日、25日29日及6月5日数次致电李根源,恳切慰留,并指示在滇西事务上“宜提纲挈领,置其小者,略资调慑”,李根源被其说服,留守大理,滇西局势得以稳定。
1913年7月,“二次革命”爆发,蔡锷秘密组织讨袁军,准备响应。讵料革命军很快被袁军击败,南方各省纷纷取消独立。袁世凯为了进一步控制西南各省,通过梁启超致电蔡锷:或调北京或调湘省,由其任选。蔡锷对恩师的密电深信不疑,且在云南与李鸿祥、谢汝翼等时有矛盾,准备回湘服务桑梓。时任参谋长的沈汪度受其派遣,先回湖南联络妥当。未料蔡锷一辞云南都督职,袁世凯就将其调入北京羁縻起来。唐继藜接任云南都督,沈汪度改任云南第二师师长。
1915年,袁世凯为了复辟帝帛,大肆收卖地方实力派,派亲信何国华为专使,携带巨款和勋爵前往云南贿买唐继尧及其部将。唐继尧对何国华优礼以待,在都署举行盛大宴会。沈汪度作为师长按例前往作陪。席间,何国华盛赞袁氏功德,妄说中国不可一日无袁世凯,劝唐继尧尽快拥戴袁氏为皇帝。沈闻其言,气愤不已,拍案而起,怒斥其妄,坚决请求唐继尧将其冶罪。何国华非常恐慌,用重金收买奸细,阴谋毒杀沈汪度。1915年8月22日,沈汪度赴蒙自道周沆及云南盐各总办萧堃之宴。席间,忽然上吐下泻,不能言语,几分钟后连人带椅倒在地上,随即气绝身亡。死后全身发黑,遍体浮肿。
蔡锷闻此凶耗,甚为悲痛,他在1915年9月22日致电唐继尧:“石荃骑箕(骑箕即逝世之意),吾侪少一畏友,滇边失一良将。缅怀重九起义诸子,尤深有益孤之感,岂胜痛悼!”年底,蔡锷从北京辗转潜回云南,举兵讨伐袁世凯,并追查沈汪度一案,将何国华逮捕入狱。由于军事倥偬,来不及穷治其罪。等战事稍定,蔡锷即赴日本养病,不久即病逝。唐继尧在袁世凯死后,以南北融和,竟将何国华释放,使之未得到应有惩罚。沈汪度一案遂沉冤莫白。
沈汪度为官清正廉洁,虽充要差多年,却家无宿粮,室无侍妾,死后无以为殓。遗孀文氏及其子沈绍斌受唐继尧2000元赠款才将其遗柩护送回籍。夏寿华缅怀与沈汪度的交往时,如此评价他:1902年初晤于昆明,见其议论间时露英气,与之订交。1903年再晤于东京士官学校,则为一虎背熊腰的彪形伟丈夫,且坚定的革命志气溢于言表。随后三晤于日本名古屋,在军队中见习的沈汪度已是颜黑肤粗、指如鼓椎的莽夫健卒。最后晤于云南时,沈汪度已成了一个雍容严穆、说礼敦诗的儒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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