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1874——1916年),字克强,湖南长沙人,是辛亥革命时期民主革命派的重要领袖人物之一。其《咏鹰》是一首五言律诗:
独立雄无敌,长空万里风。
可怜此豪杰,岂肯困樊笼?
一去渡沧海,高扬摩碧穹。
秋深霜肃气,木落万山空。
在我国的古典诗词中,通过对某物的描写来抒发作者感情、表现作者抱负的写作手法,人们称之为“咏物抒怀”或“托物言志”。运用这种手法的名作,在我国的诗词宝库中真是多得不胜枚举,如骆宾王的《狱中咏蝉》、杜牧的《早雁》、黄巢的《题菊花》以及陆游的《卜算子•咏梅》等即是,而黄兴的五律《咏鹰》也应是其中的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
在这首律诗中,作者运用托物言志的艺术手法,通过对雄鹰无敌于万里长空的飒爽英姿和豪迈的英雄气概的描写,表达了自已为冲破樊笼,推翻满清反动政府而敢于斗争的豪情壮志。
此诗写于1909年秋。其时黄兴正受孙中山先生的重托,前往香港建立同盟会南方支部,以策划广州的新军起义。我们不难想象他当时的心情必定是不畏千难万险,期待为国立功。因此首联中十分鲜明地突现出来的那只独立无敌、啸傲长空的雄鹰形象,无疑正是作者叱咤风云的英雄形象的艺术写真。
颔联中的“此豪杰”,即上联中人格化了的雄鹰,它既然能够搏击云天,是无敌无畏的勇士,那么又岂肯久困樊笼,甘受满清反动统治者的摆布和宰割!这里,作者使用反问句,更表现了它敢于反抗的战斗精神和英雄气概。这就无怪乎黄兴要用“可怜(即可爱)”一词对“此豪杰”的所作所为大赞特赞了。有人认为,这里的“可怜”是“怜悯”或“惋惜”之意。其实不然,因为“此豪杰”既不甘任人宰割而决心冲破“樊笼”,难道还不可爱吗?有什么值得别人“怜悯”或“惋惜”的呢!况且这样解词,也有损于雄鹰的光辉形象和作者创造的涛的意境。所以我们不敢苟同。
正因为如此,所以颈联有云:“一去渡沧海,高扬摩碧穹。”请看:哪里压迫最重,哪里反抗最烈。雄鹰一旦冲破樊笼,就奋然渡海翱翔,高扬碧穹!这真是“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的真实写照,也是作者敢于反抗到底、战斗不息的英发雄姿的真实写照。这种物我同化的艺术形象,不知给了读者多么广阔的想象的余地!因此,我们在景仰雄鹰的这种革命斗士的高贵品格的同时,也不能不对作者的生花妙笔叹为观止。
按理说,这首诗通过以上三联对雄鹰神形兼备的描绘,已经使一个满怀革命豪情,即将披挂上阵,一展平生伟大抱负的革命志士的光辉形象矗立在读者的面前,接下来似乎就应该以雄鹰孥云揽月的壮举来讴歌革命家改天换地魄丰功伟绩了。但是,尾联两句却笔锋陡转,描绘出了一幅严霜遍地、西风肃杀、落木萧萧、万山空寂的深秋图景。有人认为,尾联所写,景象萧条,意气消沉,与前三联的意境相连,不免有虎头鼠尾之嫌。其实不然。众所周知,季节有春夏秋冬之序,革命浪潮有高低起伏之期,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前文说过,这首诗的写作时期是1909年秋天。“秋深霜肃气,木落万山空”,正是当时大自然景象的典型概括,也是革命前夜面临的残酷现实的艺术象征,正如孙中山先生在《〈黄花冈七十二烈士事略〉序》中所说:“满清末造,革命党人,历艰难险,以坚毅不挠之精神,与民贼相搏,踬踣者屡……”广州起义之前。由孙中山、黄兴等人领导的反清运动,曾多次遭到满清反动政府的血腥镇压,革命党人屡受挫败,的确不是耸人听闻之谈。由此可见,尾联所写,正是一个清醒的现实主义的政治家在着意提醒当时的革命志士:如果把满清末造的严酷现实说成什么“形势一派大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其严重后果不是因盲目乐观而削弱甚至瓦解了破釜沉舟的斗志,就是因缺乏失败的心理准备而临危失措,甚至于叛变投敌!作者多年出生入死的亲身经历,使他深深懂得了“哀兵必胜”的道理,故在尾联对即将展翅高翥、搏击云天的雄鹰们提出了及时的忠告。这不仅表现了一个革命领袖人物大无畏的英雄气概,而且展示了一个清醒的现实主义的政治家的革命风度。
总而言之,作者通过咏鹰,成功地为读者塑造了一个高大的革命斗士的光辉形象。今天我们读其诗犹如亲见其人,想起他在民主革命中所建树的种种业绩,实在是从心底里肃然起敬。因此,我们认为,黄兴的《咏鹰》诗的确不愧是托物言志的前人佳作中难得的又一朵绚丽多彩的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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