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澍——一位从偏僻乡村步入清朝政冶舞台的人物,他以一名秀才起步。几经奋斗而进入清朝统治中心,做过十余年京官,当过近二十年地方官,成为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他的周围,曾聚集过众多的能人俊才,受他的培养,举荐或影响,相继出现了林则徐、贺长龄、陈銮、梁章钜、李星沅、邓廷桢、汤鹏、黄冕、魏源、包世臣、左宗棠、曾国藩、胡林翼等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代名臣能吏。许多著名人物。至今仍然几乎是家喻户晓。可是,与他们相比,陶澍却似乎被人们给淡忘了,这不能不说是史学界乃至文化界的一件憾事。数年前,搜集、整理、出版陶澍的著作已被列入“中国古籍整理‘八五’规划重点项目”。经十余名专家学者积多年之功,终于完成了《陶澍集》的整理、点校任务,现在,此书由岳麓书社出版,为研究陶澍及其所处时代提供了可贵的第一手资料,将弥补其人其事其文几至不传的遗憾,确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陶澍作为一名卓具成就的政治家、改革家,以经世实学为武器,其政治思想、改革举措在《陶澍集•奏疏》及书信等文字中多有真实的反映。陶澍又是一位博学多才的学者、诗人,为政、治学、吟诗、作文,融为一体,相得益彰、从《陶澍集•诗文》及《蜀輶日记》中,我们既可了解他在文学、史学等方面的成就,亦可窥见这位杰出人物从政之余精神生活的另一面。
陶澍的散文写得很精美,诗歌方面的成就,更为突出,赞美大自然,歌咏田园生活,称颂祖国河山,描述民众生活,咏叹亲情友情,诉说社会灾难,提倡兴利除弊,感怀古人古迹,构成了其诗文作品的丰富题材。如《君山记》就是一篇相当精彩的游记,足可与历史上许多散文游记名篇媲美。
陶澍是清代颇有名气的诗人,是嘉庆,道光年间诗坛领袖之一。他发起和组织的“消寒诗社”(后改名“宜南诗社”),为繁荣和促进当时的诗歌创作起了积极的作用。由于陶澍诗歌创作题材多与时事相关,加之其地位和名望,陶诗特别引起时人注目。如道光六年(1826),他作《海运初发•七律》四首,盛赞漕粮改河运为海运这一新生事物。一时间,林则徐、贺长龄、梁章钜、卓秉恬、邓显鹤等官僚文士纷纷和诗,后辑为一册,为《吴淞口唱贺诗》,陶澍的诗作,当时还享誉海外,朝鲜使臣读了陶澍诗文,认为有“化腐朽为新之妙”,十分佩服,登门拜访。后来往返唱和,陶诗不断流传到朝鲜。留下了中朝文化友好交往的千古佳话。
陶诗流誉海内外,不仅因其数量之多(仅《陶澍集•诗文》中即收诗达一千数百首),更由其真切感人的艺术魅力,如写泰山壮游:“一线天门只顾通,升仙亭迥接鸿濛。眼前杯豆群山小,脚底波涛万壑同。云气出为天下雨,海声吹上日边风。壮游此际真奇绝,手挈珠杓踏彩虹。”(《登泰山题三天门》)都是意境幽美,气势恢宏,不同凡响之作。
此外,描述劳动人民的生活、歌咏僚友情谊的诗作,也都写得情真意切、生动感人。如反映茶农生活的长诗《消寒第六会同集印心石屋饮安化茶》,便从茶园的耕耘、茶苗的种植、培育到茶叶的采摘、烘烤、制作、出售,都写得细致入微,并从内心深处发出了“谁知盘中芽,多少肩头血。我本山中人,言之益凄切”的感叹。又如《送陈佛堂学使内台》,诗中以“此行要为苍生计,我辈原从白屋来”与僚友共勉;《出都留别诸友》诗中表示“此行敢忘东南计,我亦壶浆瘠士民”,这些都体现了诗人以国事为重、以民情为念的志趣和为国为民一展抱负的情怀。
道光十九年(1839)三月,陶澍因病,再也无力像以往那样日理万机、卓有成效地处理重大政务。因此,他特向皇帝呈上奏折,请求开缺离职,并力荐林则徐继任两江总督。同年六月二日(7月12日),他在任所与世长辞,终年六十一岁。道光皇帝为表彰他的功绩,特颁发了《御制祭文》,《御制入贤良祠文》、《御制碑文》等,并赐谥号“文毅”。他的部分著述,清末由淮北士民捐资公刊,辑为《陶文毅公全集》行世。
陶澍是中国近代地主阶级改革派的先驱,他以一生的言行、事业,证明了他无愧为业绩斐然的政治家、改革家、理财家和学者。像这样一位杰出人物,何以名声、事业几至不传呢?究其原因,大概由于:其一、陶澍生活的时代,正值清王朝由盛转衰,中国历史正处在由封建社会向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转变的过渡时期。古代史及近代史的研究者,都较容易忽略对陶澍这位“临界”人物的研究,陶澍在鸦片战争爆发前溘然辞世,与世间一切名人英才一样,由于所处时代和社会背景的制约,他的改革事业与政治抱负未能得到充分的展示与发展。但他确是位“见义勇为,胸无城府”的人,如果天假以年,让他投入近代反侵略的斗争中,其思维空间、思想、智能、成就等,肯定会与林则徐、魏源等人一样与时俱进的。可是,当历史将要翻开新的一页,将要给杰出人物以更大的舞台之时,陶澍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也会使研究者觉得少了“热点”,故置而不论。其次,长期以来,史学界较重视对军事、政治事件及其代表人物的研究,而忽视了对经济、经济思想及其代表人物的研究。加之资料缺乏及政治方面的因素等,这又会使研究者知难而不进。再次,受陶澍培养、举荐和影响,有许多人才后来都成了国家的栋梁之才,但后世人们也往往易于见到参天大树,而难于寻找那些辛勤的栽培人了。
历史是一条长河,人生如一湾小溪。评论历史人物,主要在于考察他的社会实践是否对社会的发展起推动作用。陶澍将他人生的涓涓细流,慷慨地汇入了奔腾向前的历史长河中。翻阅着《陶澍集》。读着那些被历史的烟云遮掩得颇为模糊了史事,沉郁的思绪却逐渐开朗、轻松起来。陶澍的一生是充实的、丰富多彩的。他的事业、著述、行谊及其在历史上的地位,是一种客观存在的历史现象和文化现象。这,不会因为后世的评论如何或重视与否而改变。
“盛业自千古,英名无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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