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纪泽(1839—1890年)字劼刚,湖南湘乡人,曾国藩长子,是中国近代史上少有的爱国外交家。在他出使欧洲的七年间(1878—1885年),除正常的外交活动外,还曾于1880—1881年与沙俄谈判,索还了被沙俄侵占达十年之久的我伊犁广大地区。中法战争中,他以公使身份,与法国政府进行唇枪舌剑的斗争,实践了他“待凭口舌巩山河”的誓言,不愧为一个爱国者。
一
恩格斯说:“判断一个人当然不是看他的声明,而是看他的行为,不是看他自称如何如何,而是看他做些什么和实际是怎样一个人”。在中法战争中,曾纪泽兼驻英、法、俄三国大使,为了民族利益,竭尽全力对付法国侵略。中法战争是法国侵略越南,且将矛头指向我国而引起的一场侵华战争。1880年1月,当法国侵略者开始进犯越南时,曾纪泽即向法国政府提出询问。法外长答称法对北圻无野心。11月,法总统格列维又重申这一保证。此后,曾纪泽再次询问法国政府,法外长12月27日答复:法国已于1874年条约里承认了越南的完全独立。意为越南已脱离了与中国的藩属关系。此时,曾纪泽正在彼得堡与俄国交涉,他即会晤法驻俄公使商犀,指出:“法国依据1874年条约在安南实施保护权,我们只认为是一种利益,但是把东京合并于你们的交趾支那殖民地,将安南皇帝的权威以另外的一个权威代之,不仅有损于我们的利益,且必然引起冲突与纠纷。”同时指出:若中国允许法国吞并东京,“则将造成一种危险的先例”,在1881年3月以前,曾纪泽已多次指出中国不能漠视法国对越南的入侵。此后,他又向法国提出抗议,“岂非将二百年服属之境,唾手而让贵国乎”!但法国殖民主义者置中国公使的交涉、抗议于不顾,一意孤行,对越南北部的侵略有增无减。
曾纪泽从彼得堡到巴黎后,为法国在东京的侵略所激怒,好几次书面或口头向法国政府提出抗议。法国政府回答他的是无礼的态度,这使曾纪泽激愤不平。于是他向报界揭露法国政府的卑劣行径,“向英法绅民及新报馆以口舌表我之情理,张我之声威,冀以摇惑法绅,倾其执政”。1883年6月,他与记者的谈话激怒了法国外交部,法国外交部却要“请将其召回”。法国官员沙姆拉库在议院攻击诋毁曾纪泽的外交活动。英《泰晤士报》也说:“这种攻击在欧洲国家也许会认为是侮慢”。曾纪泽对沙姆拉库的诋毁攻击全然不顾,他认为“辱身即以辱国”,“公使示弱,则敌情益骄,执政益有词以欺议院”。他始终没有屈服于强敌的压力。
由于法国侵略者蓄谋侵越已久,以至曾纪泽的外交努力无法制止法国侵略。法国当局扬言:“无论如何,在何种情况之下,均不容许中国的干涉”。认为“果实成熟了,采摘时候到了,如果不采,或是别人采去,或是这个国家分崩瓦解,在这种情况下,……不行动,就是愚妄”。一场侵占越南,从而进犯中国的大规模侵华战争已成为法国的国策。
二
法国议会于1883年5月16日通过了拨款五百五十万法郎远征北圻的决议。5月19日法军在纸桥大败后,即派遣大批海陆军东来,扩大战争。
曾纪泽为避免中法事态扩大,力图通过协商解决。1883年4月30日他邀俄出面斡旋,遭拒绝。7月2日邀英调停,回答是:“须等待一个机会。”9月初法军封锁越南各港口,给英商造成损失,英外长格兰维尔才表示愿意出面调停。9月11日,曾纪泽提出议和六条交格兰维尔。格警告说:“如果中国政府开始一种中国定然失败的战争,中国政府必将负担可怕的责任”。还说要想交涉成功,中国须有温和节制的态度,如果法国开大,它必然打到底,结果是清王朝和帝国都要灭亡。
9月26日,曾纪泽与茹费理会晤时,茹费理企图要曾纪泽说服清廷承认法国在越南已取得的利益,并说曾纪泽是认识法国和欧洲的。茹费理的所谓“认识法国和欧洲”,无非是说曾纪泽了解法国和欧洲的实力,妄图要中国在法国实力面前妥协让步。可是,曾纪泽说:“我或者认识欧洲,但我中国人,我定然更认识中国。”且说:“只有接到总衙对你们的备忘录的答复时,才晓得对于这事应该怎么办。”英外交大臣格兰维尔妄图牺牲中国利益以满足法国侵略者的要求,还多次对曾纪泽施加压力。但曾纪泽却表示:如果法国“攻占北宁,中国将可能想法使法国受害,并将使用一切可用的方法,以达到此目的”。面对劲敌,他正气凛然,显示出中华民族威武不屈的崇高品德!
法国在1883年12月攻陷山西后,举国无不夸士卒之勇,且手舞足蹈,欣喜若狂,并扬言要中国赔款或占领中国的土地为抵押,简直到了不可一世的地步。曾纪泽没有因中国军队在越南战场的吃败而气馁,更没有为法国侵略者的嚣张气焰所吓倒。他给侵略者的回敬是尖刻的嘲讽!他在给《德意志新闻》编辑部的一封信中指出:“此不过吓诈中国,使其任法人在东京为所欲为耳,中国不惧也。”“中国此时虽失山西,尚未似十年前失守师丹之故事也”。此信一经登出,有如一颗炸弹落在凡尔赛宫。法国统治阶级坐立不安,极为恼怒。认为曾纪泽对他们的威胁太大,便通过法舰伏尔他号舰长福录诺写一封密信给李鸿章,进行威胁,说什么法国“能于一月之期派兵三四万人前赴东京,能于一月之内派甲十余号,兵船一大队前来中国沿海布置,无论需饷若干,议院亦必议准。至于中国,既无饷款,又无练兵,海疆既有外战,各省必生内乱。”若要解决问题,“宜迅速将驻法使曾侯调开……曾侯一日不行调开,即法国一日不与中国商议此事”。李鸿章得此密信,如获至宝,乃立即建议朝廷:“若此时与议,似兵费可免,边界可商,若待彼深入,或用兵船攻夺沿海地方,恐并此亦办不到,与其兵连祸结,日久不解,待到中国饷源匮绝,兵心民心摇动,或更生他变似不若随机因应,早图收束之有裨全局矣”。他还主张将曾纪泽调开,并在奕欣面前诋毁曾纪泽。结果曾纪泽终被撤驻法公使之职,由李鸿章之亲信、驻德公使李凤苍兼任。
曾纪泽受到法国统治阶级中的战争狂的攻击,无所畏惧;遭到国内投降派的毁谤,清朝廷的贬斥打击,则无比愤慨。“自巴黎来英,意兴恶劣,手颤难于作字”,但“于公事则一腔愤血,寝馈难安”。
法国政府为了蒙蔽欺骗本国人民和世界人民,替自己的侵略行径辩护,常制造谣言,曾纪泽便“屡于英报驳法谣。”法军袭击马尾水师后,法国政府竟造谣说是罗星塔的中国官兵抢劫了洋人钱财,法军才予以攻击的。曾纪泽对这种卑劣的行径在英报上予以揭露和驳斥,并于9月13日献抗法之策,“可加厘金助饷,使各国暗受其弊,恶法生事;可借债,以关税作抵,使各国思保商务;可募中西民劫法商船;可募人赴华造水雷,可胜法;历来和再约,另订公允约;可力攻东亦;战努力,勿遽和”。在中法战事紧张之时,他每天或一天两次致电总理衙门。法军攻占基隆后,不断增兵中国。曾纪泽及时向清朝廷报告情况,且献谋曰:法军在“东京八千余兵,分防多处,我并力早剿之,较易”。1884年冬,法国多次扬言要进攻广州,曾纪泽即电告筹办广东军务的彭玉麟,要他加强在广州的防御。可见,曾纪泽即使在遭到清廷排斥打击时,仍然坚持反抗侵略的爱国立场。
1884年11月,曾纪泽再次被命为与法国驻英公使瓦定郭谈判的代表。他在谈判中始终坚持“可许者,开口即许,不可许者,始终不移”的原则。当法国军队在淡水被台湾军民打败后,清政府的态度有所改变,于11月15日提出了强硬的八条草款交英外长格兰维尔转法国。但格兰维尔认为“这是战胜者对战败者的提案”,拒不转变。曾纪泽便遵照总衙惟重“界”、“贡”二事的电旨,于11月26日另拟八条交格兰维尔。曾纪泽的八条有暗废《天津简明条约》之意,仅承认它在元旦前生效。而法国所要坚持的就是履行津约。瓦定敦反对曾纪泽提出的八条。茹费理也威胁说:“法国将永久占据台湾,中国的提案是荒谬的”。格兰维尔转告曾纪泽:法国拒绝条款,要求履行津约,并占据基隆。曾纪泽坚定地回答:“二者都是不可能的”。并表示“宁可辞职而不肯赞成批准津约或占据基隆,这不过是更坏的一种赔款”。尽管格兰维尔威胁曾纪泽,说中国的败局是必定无疑的,但曾纪泽仍无所动摇,致使格兰维尔的威胁徒然。无怪乎俄外长格尔斯不得不赞扬他“为惟出众中国,亦罕见于欧洲,诚不多可得之使才也”。
曾经泽在中法战争期间除同法国侵略者作不妥协的斗争外,还对名为“中立”的列强,特别是与法国“形则相忌,实则相资”的英国进行了不懈的斗争。
1884年10月,法宣布封锁台湾西海岸。目的在阻挠中国大陆对台湾抗法军民的接济。沪、津两地的英国领事告知英商,准允法对英船的查禁。曾纪泽为此询问英国外交官庞士福“何故许法查禁”。马尾海战后,香港成了供法军修理船舶、购买军火、提供法军食用牛羊肉的基地。曾纪泽对此极为愤慨,于1885年1月30日与英外交官辩论,并警告英国不能再以香港为供应法军牛羊的基地,中国政府将向香港停止牛羊出口,“港将自窘,何能助人”?
在中法战争中,曾纪泽坚持爱国外交路线,与法国侵略者及其帮凶作了毫不妥协的斗争,无奈清廷推行投降主义路线,将与法谈判事宜交与海关总税务司英人赫德。赫德的亲信金登干认为“只有在曾侯辞职后,直见如费理,才是合理而有益的”。在赫德的唆使下,清政府正式任命金登干为清廷的全权谈判代表。曾纪泽又一次被排斥在中法谈判之外。法国的侵略野心因此而得逞。
三
在中法战争中,以李鸿章为首的投降派甚嚣尘上,故曾纪泽身居驻外使节,在与法国侵略者及其帮凶作不懈的斗争的同时,还要与国内投降派作斗争。他与投降派的主要分歧及其斗争表现在如下几个问题上。
一、对法侵越本质的看法。
法国侵占越南南方后,便多次进犯越南北部,且将矛头指向我国。对此,曾纪泽于1881年11月15日致总署总办筹越事七条,指出“法人觊觎越南已久。越南危,非中国之福。中国不宜稍存畛域之心,越南不宜自外生成之德;必须声气相通,谋猷不紊,乃得◇车唇齿之益”。以后又进一步指出:“越亡则强敌与我为邻,边境岂能安抚?且法果得越,势必进图滇南,以窥巴蜀,得寸思尺,我之防御愈难。”“假令法人抚有全越,生聚教训,兵饷有资,而有与我壤地相接,终必为国家大患,异日仍不免失和宣战,则将事倍而功半”。他在致李鸿章的信中指出:“法人之夙志,非徒并越,而特欲以越为根脚耳。粤边为煤矿、滇中之金矿,无不垂涎。”若让法得越,便是我“自撤藩篱”。曾纪泽的这些分析是无可置疑的。他指出了法国侵越的目的不仅在图越,而更在于图谋我国。
李鸿章却认为“中国如不管越事,则彼此无损和好,如欲视越为属国,无论明助、暗助,势必失和”。如果中法交战,而法国“正欲拓地立威,称雄西土,其藐视越南,岂肯甘心释手。况因愤添兵,亦无中止之理,我以虚声吓之,彼未必即相震慑;我以重兵临之,则内地形空虚,似非两全之策”。在他看来,唯有听任法国侵占越南才是上策。郭嵩焘也认为“法人之意在通商,而我必迫之使出于战,是无算也。”“彼之意在通商即以通商应之”。它未必谑犯云南。我国自西洋通商以来,沿海以达长江,开立口岸十四处,现在“蒙自一口,无关中国要害”在他看来,帝国主义侵占我国的利益不是太多而是太少,真是一派卖国贼的胡言乱语。
二、对法国侵略势力的估量。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曾纪泽久居巴黎,洞察其国情,目睹其统治阶级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国内君民两党交讧。……商人以是耸其执政,执政以是愚其议绅,然而一二有识之土,未尝不于议院显斥其非”。“朋党相竞,政出多门,非各党固心,断难成大功于数万里之外”。他又对法国的财力细加考察,得出它“实非富裕”的结论。“劳师于数万里之外,筹兵筹饷,尤非容易”。这不能不给它以内顾之忧。再则,法国与列强各国处于矛盾重重的状态,“在西洋无一友邦。”与英争夺埃及尤烈。曾纪泽指出,列强各国为保护它们各自在华之利益,“英、德、俄、美已订私约,倘华法开仗,四国虽旁观不助,不许法人封禁通商海口,亦不许轻扰各埠”。这又不能不使它有所顾忌。内外交困的法国“骗软怕硬,虽夸大而喜功,实操急而畏难,轻于发端,怠于持久”。只要中国认真对付,是不足畏惧的。
李鸿章则为貌似强大的法国侵略者所吓倒,认为法国“罄其一国之人,可以为军,罄其一国之财,可以为饷”。中国却“水师尚未练成,遽难与西洋兵船决胜大洋。”“西洋各邦皆以数千年之战国,研究兵理,讲求利器,精益求精。中国风气初开,强弱不齐,未必各省皆有劲旅……中国兵燹水旱,闾阁困苦,财力殚竭”。依他之见,强敌临门,唯有投降。郭嵩焘也认为法国统治阶级内部团结一致,法国的扩张殖民政策是经过“议院议定,一国之臣民皆无异言”的,“皆国人公定之,无所谓参差。”他攻击曾纪泽只不过是“侈然言之”,其“意在规合时人之论,以求一日之名耳。”对法国只是“粗知其情势而已,无通知其本末者”。俨然他是个西洋通,其实他只不过看到了表面的法国,而对其“本末”未有真正的“通知”。
三、对抗法斗争前途的认识。
李鸿章认为越南人民的抗法斗争只不过是螳臂当车。法国将派兵舰北犯津沽,“南闯闽粤,对我声东击西,捣虚避实,以分我兵力,摇我人心”,这样沿海数万里必致顾此失彼,兵连祸结,防不胜防。“即使一时战胜,未必历久不败;一处战胜,未必各口皆守。战而不胜,则后日之要盟弥甚,各国之窥视愈多,其后患不堪设想”。如此,中国只有听之任之,束手待毙。
曾纪泽则不然,认为中国“一战不胜而能复振”,“纵使一战不胜,仍可坚忍相持,彼必有不能敝我而先自敝之日”。“一战不胜,则谋再战;再战不胜,则谋屡战,此彼之所甚畏也。”我堂堂中华若“为彼所慑,遽如其愿,岂非亘古一大恨事。”西方各国“垂涎于他处者,势将接踵而起,何以御之?”此次若未能克法,“况英俄诸强国乎?此次不振,则吾华永无自强之日”。他认为中国只要坚持持久战,定能击败法国侵略者。
四、对“战”与“和”的态度。
是以备战争和,还是以屈辱求和,这是曾纪泽与李鸿章的又一个根本分歧所在。曾纪泽于1881年9月就指出:“法国之图越蓄谋已久,断非口舌所能挽救。”应利用修订里瓦几亚条约后中国声望较前增长的机会,加强备战,且希望“全恃南北洋,闽粤诸公齐心合力,奋发有为”。备战可以守和,主张“实筹战备。示以形势,令彼族知难而退”。由于投降派的“惧战过甚,”使法国侵略者有恃无恐,得寸进尺,致中法间的战争不可避免。
李鸿章等人惧怕法国,一味寄希望于屈膝和谈。1882年12月20日与法使宝海在上海订议。法人并未遵守协议,出兵北圻。曾纪泽对此极为愤怒,“其间李相又为法使宝海所骗,遂致不可收拾”。1883年5月清政府命李鸿章速赴广东誉办抗法事宜,他却抗命滞留上海。6月与脱利古在上海谈判。脱利古感到:“他的言词显然与曾侯不同”。“某种态度上和言词上的软弱,露出他的失意情绪,……他公然地责备曾侯”。曾纪泽尖锐地指出:中法交涉“每况愈下,始终误失三字,曰柔、曰忍、曰让。”且指出“若吾华早示刚严,则法人必不敢轻于举发”。
法国的野蛮侵略并未因李鸿章的妥协、让步而有收敛,且日益猖獗。曾纪泽指出:“若早采主战之言,◇不至有战祸。正坐持重太久,而今日之战祸,乃难免矣”。但李鸿章却说:“轻与法人决裂,则兵端既开,或致扰乱各国通商全局,似为不值,更恐一发难收,竟成兵连祸结之势”。郭嵩焘也说:“中国无可战之机,无可战之势,直亦无可战之理”。攻击曾纪泽的主战言论为“浮薄少年”的“高谈阔论”,是“欲恃语言纵横为制伏外夷之略”。认为曾纪泽“出使通好,于职司不当主战”。
李鸿章为法人的危言恫吓所吓倒。1884年4月,他接到福禄诺的密信后,迫不及待与侵略者握手言欢。5月11日与福禄诺订立《天津简明条约》,让法国侵略者大得其利。曾纪泽得知此情后,气得吐血。他给九叔曾国荃的信中说:“所议之和约,侄愚未敢是耳。侄去年所争于法廷者,诚难如愿而偿,法廷所许于侄者,何难令其如言而践?吾华闻法不索兵费,遂将全越让之,且云中国南界亦由法人保护,后患何可胜言!……受骗至此,可胜浩叹。侄于公事则一腔愤血,寝馈不安;……数年豪气一朝丧尽矣”。李鸿章的妥协并未满足侵略者的贪欲,条约墨迹未干,6月法国侵略军又向驻谅山的清军发动了攻击。8月又从海上向基隆、马尾发动更惨无人道的屠戮。李鸿章的卖国投降路线给人民带来重重灾难,人们纷纷上书,指责他“一味议和”而“议和是尽人所能之事。”咒骂他“张夷声势,恫◇朝廷,以掩其贪生畏死,牟利营私之计,诚不知是何肺腑”。
清军夺得镇南关大捷后,正乘胜追击法军,李鸿章却叫嚷:“乘胜即收。”清廷急于议和,由金登干为中国的全权代表在巴黎订立了停战协定。李鸿章的投降行径,又一次遭到全国人民的谴责,人们斥责他是秦桧,是庸臣,以欲杀李为快,有人上奏“以杀李鸿章为言”冯子材电请张之洞上奏“诛议和之人”。清廷不顾人们对李鸿章的切齿痛恨,竟仍委任他为全权代表去与法国侵略者巴德诺在天津谈判,于6月9日订立《中法天津条约》。难怪法国对李如此欣赏:“他是对我们最有利的,他是最能给我们服务的”。
有人会问,在中国军队取得镇南关大捷且收获谅山后,曾纪泽为何于8月30日致电朝廷“请乘胜议和”,这与李鸿章的“乘胜即收”又有什么两样?笔者认为:曾纪泽一贯反对的是有伤于国家威望的割地、赔款的议和,而此时法军已被清军打得惨败,落了个丢尸弃地、“人怯械竭”的下场,此时谈判,敌国怎能提出辱我国家民族的要求呢?这就是说曾纪泽的“议和”是建立在狠狠打出了敌人的基础上的,而不是屈服于敌人压力下的议和,是平等的议和而不是受辱的议和。再则,根据中国的国力与清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情况,中国是否应再坚持打下去已成问题,况且列强各国又是否以许中国彻底打败法国侵略者,这是不得不予考虑的。曾纪泽的“乘胜议和”与李鸿章的“乘胜即收”实有本质区别。
五、对刘永福黑旗军的态度。
刘永福领导的黑旗军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下与法侵略军鏖战沙场,多次打败法国侵略军,立下了卓著功勋,受到越南政府和人民的赞扬、褒赏,也得到全中国人民的支持。曾纪泽和左宗棠、彭玉麟等爱国志士一样,积极支持战斗抗法前线的黑旗军,主张“暗资刘记福军饷器械,使之固守,以拒法人。”反对那种“让鹬蚌相争”,坐收渔人之利的卖国主张。法国视黑旗军为眼中钉,必欲拔去而后快。要以“一般盗匪”“◇武力消灭”。李鸿章迎合侵略者的要求,恶毒攻击黑旗军。1883年夏他给左宗棠的信中说:“刘永福率黑旗军反攻河内,大败法军,击毙李维业,法方举国大债,已添派铁甲◇及陆军三千前来,议院又通过增加军费,将图大举报复”。他把法国的大举增兵实行战争升级说成是刘永福激怒的,真是一派汉奸逻辑。他咒骂黑旗军:“冗杂骚扰,与越民为仇,实为边境后患”。主张解散其部。他欲以黑旗军为“一冠”,或任法军用武力去消灭之。曾纪泽则不然,他在与法谈判中坚持即使在停战后也“要给黑旗军以生活和新的居住条件”。表明了他支持黑旗军的原则态度。
曾纪泽身为封建朝廷使者,由于时代和阶级的局限,也有他不足之处。例如,他对德国俾斯麦政府所玩弄的两面派手法认识不够,存在幻想。1883年7月他向德国表示:“中国政府只信赖德国。”他未看清德国政府所谓“支持”中国的后面所隐藏着的不可告人的勾当。
但是曾纪泽必竟是曾纪泽。他虽不是一位率兵鏖战沙场的指挥官,却是在另一战场——外交战线上,与敌人进行坚决斗争的战士。他的敌人,法国外交都政务司司长毕乐也本得不承认“他是一位敏锐的观察家,很明白法国的思想情况……反对各种重要的让与,指出最可怕的仇敌”。因此,他绝非李鸿章、郭嵩焘所能伦比,岂能将他列入卖国的“买办外交家”行列中去?千秋功罪,自有评说。中国人民是不会亏待这位为民族办过好事的爱国外交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