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连载之四）
法人暴行
战争年代的中秋之夜（即1884年），引人思绪万千，尤其是今晚随时准备迎击敌人时刻，心情更为复杂沉重。
孙开华一面作好迎战安排，一面思考将士度节之事，今晚他妥当地安排了军营的佳节生活之外，独自一人在月下散步。回顾自己所走过的路，耳边响起童年时所唱的牧歌：“天不怕，地不怕，老子骑牛如骑马……”眼前时而闪过小灵通，时而闪过糊涂。哎！童年的好伙伴，你们如今都去了。小灵通，你不想想，世上有几个贪色卖国的人讨个好死呢？不是死于情人的手中，就是死于他人的刀下。你胡涂虽然死得有价值，可是你却早了，我曾经设想过，待打退法寇之后，让台湾人民安居乐业之时，我就打算给你找个好妻子，还想让你在台湾招郎呢？可是你却不让我见一面就走了，你知道我是多么舍不得你啊，去了你，我失出了右臂，失去亲人，你是为忠心保我中华民族而献出生命的，这笔帐，我一定给你讨回来，让你在九泉之下含笑而眠。
一会儿，当地黎民为他们送来了月饼和文旦果、糯米酒。军民边吃边谈，有人间：“这文旦果怎么与大陆的味儿一样呢？”一位白发老者说：“这是从大陆移栽来的。”他说：“你闻闻还有大陆泥味儿哩！”白发老者捋捋胡须，讲了文旦果的历史。
儿时听郑大人讲，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叫文旦的人，他母亲病了，想吃柚子，那时天下难找，他走了好多地方，才找到一棵树，那树上由许多蜜蜂把守着，他爬上树摘了一个，遍身被螫得青红紫绿，他逃回家，将果子献给母亲，当母亲接过果子，他就死了，他母亲的病却好了。柚子的籽儿落在葬文旦的坟上，后来长出一棵苗子，结了果，果子既有点酸味，也有甜味，十分鲜美。后来越发越多，成了文旦果树林。人们叫它“孝母柚”，又叫“文旦果”。
孙开华听了老人的叙说，拿一个果子掂了掂放在箱中，待大战结束之后再送到母亲坟边。当他拿起月饼，望着圆月时，月映月饼，饼镀银辉，他又想起了军营不知多少将士和自己的妻儿只能望着月饼不能和家人团聚，那首苏武的牧羊歌油然而生：“白发老娘盼儿归，红床守空纬，三更同入梦，两地谁梦谁？”他轻轻地叫了一声“爱妻！”他想此时妻儿也许望着月饼，思念正在异乡征战的亲人，想着想着，泪水滴在月饼上。他将月饼捏烂，抛在地上。
他来到一户村民家，几个妇女正烧香听音。村人告诉他这叫“听香。”这是台湾妇女特有的风俗，他觉得很有趣。经打听，据说这也是源于郑成功收复台湾之后。八月十五，男人未归，不能团聚，妇女这天深夜，敬罢神灵之后，出门听过路人有意或无意的说话或唱歌，来预测男人的吉凶。后来就流传下来了。现在听香，是卜男人会不会遭受灾祸。可见世界上最残酷的是战争，这战争不知使多少美满的家庭被拆散，多少夫妻不团圆？！他下定一条死心，不灭法寇，誓不为人，不做郑成功式人物，不叫孙开华，不为炎黄的子孙。
过罢节，节日的气氛很快消逝，军营戒备之气笼罩每个将士之心：“不灭法寇，决不回身，中华土地，寸分不让。”
孙开华命令在基隆增设两炮台，因有颜色差异，一个叫红炮台，一个叫白炮台。两个炮口象一对虎眼，虎视眈眈地注视法寇。又令士兵将战船装载石块沉塞港口，阻寒航道，还在航道下面埋设水雷。一切就绪，只待法寇进入港口。
孙、刘二位将军早就拟定一条宗旨：扬长避短。敌人善远射，我军善近战，发挥短兵相接的优势。为了打垮法寇的长处，决定采取逗引的办法。他们经过权衡利弊，敌人拼武功是根本拼不赢我门的，只要让敌人的枪炮失去作用，敌人将会成瓮中之鳖。二位将军相互注视一番，相互赠语：“祝你成功！”但孙开华心中还一直是拉成了满目的弦，因为淡水是他主守的第一道关卡，淡水的守失，将关系到全盘棋的胜负，其责任是何等重大啊！他突然想起柯龙的话，脑子闪现了张李成这个人物，要是让他也来一助，那不是如虎添翼吗？当夜，他派人请张李成前来。他复思：张李成是个奇人，他能为我一助吗？派别人去怕不合适，还是亲自去为妙。
回到营中将心中打算向覃进等人讲了，覃进说：“找一找张李成倒是好事，但不宜亲自前去，让我去吧！”诸将同意他的意见。孙开华坚定地说：“我去为宜，不带随从。”
次日，天刚微明，孙开华独乘一骑，直奔张李成处，人们望着他的背影，不禁为他的安全担心：是吉是凶？心弦紧崩起来。
五彩缤纷的朝霞，洒在山间田中，将美好的河山装点得更加壮丽多姿。孙开华迎着这初升的旭日，心情无限激荡。他着一身淡黑色便服，腰挂佩剑，剑柄上的红稠系子迎风飘扬，他紧摧马鞭，马蹄深深，洒一路扬尘。他显得格外轻松，嘴里轻轻地哼着，引得路旁的小鸟也引颈而歌。走过一个小平原之后，便是一条弯曲的山路。时而穿云过雾，时而涉水越溪。一个急转弯处，马猛地一声嘶叫，前蹄高扬，腾空而起。孙开华紧勘缰绳，定睛一瞧，一个大汉也是乘坐一匹高头大马拦住了他的进路。那人好不客气地手按腰刀柄，大声问道：“你是何人，敢来拦我出道？”
孙开华见那人个头虽大，但面目并不凶残。对他笑了笑，说：“我乃孙开华，小名孙九。”
那人竟哈哈大笑起来：“我不信世上有这样的巧事。”
“难道你是张李成不成？”
“小人便是。”那人怀疑地近前一步：“只是我不信你是孙大人。”
“哈哈，孙大人别人冒充得象吗？”
2人下马，行礼已毕，重新上马，张李成尾随孙开华直往他的营部而来。
孙开华备下了上等宴席，热情款待张李成，边饮酒边打量此人，只见他四方脸，大浓眉，身如铁塔，一看就是个虎将。饮罢酒，孙开华有意让他向全体将士诉述法寇对台湾侵略的深仇大恨。
张李成说：“我本不叫张李成，而叫张成。”
他用带血的语言诉出了法寇的滔天罪行。
他说，他的老祖母也是唱花旦的，他容颜极美，一天被荷兰红毛贼子看中，将她掳了过去。逼她随他们去做娼妓，她苦苦哀求，说家中还有3岁的孩子，要他们饶恕，红毛贼不放，9个人将她强行轮流奸污了，然后用刀子剖开了她的肚子，将她的肠子挂在树上。你看贼子多恶！他说，他家祖祖辈辈都是梨园子弟。轮到他时，已落到法国人手里。他有一个妻子叫李丽，是个出色的台湾女子。一天，他到外地唱戏去了，等他归来，只见妻子倒在血泊中，他扶起妻子的头，问：“你怎么啦！”
妻子用极微弱的声音告诉他说：“我遭到法国强盗的轮奸了。”
张李成火冒三丈：“他们干么还要杀你？”
“我反抗了，就把我杀了。”她强挣扎起来：“你莫唱戏了，干脆与法国强盗斗下去！”
“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报仇，我的名字加个李字，从今天起我叫张李成。”
她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张李成说：“被法国人侵占过的一个名叫寮平的村子，13户人家都有一本血仇帐。妇女从13岁到70岁，没有哪一个人逃掉被强奸之苦。这个村子48个人，被杀死37个，其中剥皮的5个，活埋的7个，将双腿撕破的8个。法寇连3岁的小孩也不放过，有个小孩，被他们用刀子捅死之后，剁成肉浆，据说，被这伙强盗包饺子吃了……”讲到这里，他只顾流泪，越诉越悲愤。
他激昂地说，谁无父母，谁无儿女，谁无亲人？残不忍睹呀。他说：“一位年轻的母亲，怀中抱着婴儿。法寇将她抓去轮奸了，又将她的儿当着她撕成两块。她骂了一声：强盗！被他们一刀挖出心肝五脏。法国这伙强盗已灭绝人性。”
他告诉大家，说：“我们梨园子弟53人没有哪一家的人未吃过强盗的亏，没哪一家不是一本血泪史！”他大声说：“我们的同事说，没有国了，没有家了，我们还唱戏干什么？拚！与法国强盗拚个死活。就这样竖起了张李成大旗。”
张李成最后还告诉孙九大人说：“启禀大人，我已组织800民兵，日夜练武，准备与他们决一死战。”
“好，有志气，是好样的中国人！”孙开华赞扬他的举动。并对大家说：“诸位都听到了吗？大家想想，要是法国强盗一旦得逞，中国将成一个什么样子，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的后人还有好日子过吗？”
张李成一席话讲得整个军营怒火满胸，义愤填膺，人人磨拳擦掌，个个双目喷烟。
孙开华还对张李成作了一些具体指点，张李成临走时说：“一定按照大人的旨意，共同为消灭法寇而献身。”
走时，孙开华还给他赠送了几支洋枪和一些子弹。对他说：“这是从敌人手中夺来的枪弹，用它再打敌人。”
张李成再三表示：“孙大人放心，我会一枪换三枪的。”
开华刚送走了张李成，忽有探子送来紧急情报，孙开华看罢情报，眉头一皱，当即向军营走去。
痛歼法寇
敌人再次进犯，这在孙开华意料之中。
1884年10月1日这一天，利士比穿了一套崭新的官服，一脸傲气十足。率领他的坚船“拉加利桑民亚”号等巡洋舰3艘战船，一路顺风到达淡水海面，暗与在港外活动的一艘侦察炮艇会合。决定于次日（10月2日）上午10点开炮轰击。他想这一次我一定摧毁你孙九的两个炮台，打通航道，然后一举占领基隆。他做梦也未想到，孙开华除了两座炮台让他知道位置外，那淡水河中的沉石，那沉石前的水雷他们是根本没想到的。利士比站在船头不时用望远镜望望前面的孙部地形，对手下的人说：“这一仗若不取胜，我再也不当这个副司令了。”
他指挥战航穷凶恶极地向淡水港驶来。
2日，早晨6时，孙开华向东方凝望，只觉日光强烈刺眼，就象无数把钢针从上而下。他不由大喜，真是天助我也，敌舰正处于逆光，我方若是提早开炮，敌舰必然导致被动局面，他们无法瞄准，难以击中目标。但又马上想到：红炮台尚未竣工，还只安好3门“克鲁伯炮”，要是敌炮一击，岂不是白费其力？他反复进行比较，认为时光宜战，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能贻误战机，否则将会铸成大错。一得一失衡量，得多于失，白炮台虽已完工，但距敌较近；红炮台完工，但距敌较远。他果断地下令：“开炮！”
“轰隆隆、轰隆隆……万炮齐发，惊天动地，震得敌舰颠簸不定。利士比从酣梦中惊起，他立刻命令开炮反击。可是迎着强烈的日光，无法瞄准，只好一阵漫无目标放发炮弹，边放边骂：“连日头都给孙九帮忙，可恶！”敌炮如雨，满天飞洒，白炮台基本上被他们摧毁了，红炮台的炮手“不停在他们周围落下如雨的子弹，不停地发炮一小时，”法军大部分战船伤亡惨重，但利士比仍在得意，他已发现白炮台全毁，认为胜利在望，继续发炮，同时向前挺进。战船结队而来，如涌出闸门的鱼群，挤进了淡水港，飞速向红炮台靠拢。越打越猛，就在他们猖狂进攻之时，船下面的水雷，一齐开花，响成一片，敌船有如火锅的泥鳅，乱蹦乱跳，有的沉，有的飞，有的只剩半截，有的留尾缺头。利士比杀红了眼睛，举起战刀，张开血盆大口，大声命令：“给我火速前进！”可是前面河底尽是塞的石头，战船如行沙滩。他知道无法启航了。怎么办？退船？不行，他们会三面进击；进吧！不可能。他轻轻叹了一声：“天杀我也！”
身边一位水手，平日跟他十分要好，又是棋友，便问他：“司令怎么办？”
他一时无语。那水手说：“不是要死在这儿吗？”
惹动他的肝火，挥起战刀，朝他的颈上砍去，人头落在船上滚了两下被他一脚踢落河中。利士比的眼中，孙九是不好惹的。他认为只有前进才是去路。他立即命令士兵下水搬石，疏通河道。这时两边的枪弹、利箭、弹石向河中敌人泼去！不知多少下水搬石法寇的污血又灌进淡水河中，使淡水变了颜色。
利士比，只好厚着脸皮向孤拔求援。孤拔鄙视他一眼，好一会才理他，经过分析形势，决定于4日凌晨前，增派援兵2000人，军舰3艘，由基隆赶到淡水海面，连同原来的兵力共拚凑6000人，战舰7艘，准备大风停止以后，再次行动。
10月4日，海面风平。孙开华命令：“一切按原计划行动。”
法舰慢慢散开。上午9时，法舰舰炮向北岸海滩及守军营之地猛烈轰击，掩护登陆换成小舰，分3路上岸，如入无人之地，约1个小时法军登陆完毕，开始向目的地前进。此刻利士比又想：孙开华用兵如神，为何此时按兵不动？是惧我威力？还是未想到这一着棋？欲进又止。犹豫了一会，似乎明白了什么，还是继续前进！
这是引狼入笼，关门打狗计。利士比也许未曾想到这一战术，也许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来。在孙开华的眼中，他是得寸进尺官利心重的野心所致，让他们统统来吧！
孙开华正在窥测敌情，卫兵报告：“有一个自称张李成的人来会。”
孙开华在军营里接见了他，这张李成虽然出身梨园，但今日样子竟然象一员猛将，全副武装，手持大刀，腰系弓箭。一身虎气，料他此战必胜，张李成向他报告说：“我已备足800名乡勇，尽是大刀长矛乌铳。”
“好，你给我守住右侧，阻截敌人溃退之路，来个痛打落水狗，一个也不放过。”
张李成领旨：“保证不放走一个敌人。”
孙开华又以敏捷的动作，察看了伏击的准备工作，满意地笑了一声：“你利士比来吧！”
时机已到，孙开华发出信号枪，枪声一落，战鼓齐擂；沖天掀地，刘铭传部章高元、曹志忠、朱焕明，从右翼出击，将敌逼进狭谷之间；孙开华部覃进、刘朝福从左侧出击，将敌人逼近丛林之中。使敌人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杀、杀、杀！”孙开华跃马挥剑，自天而降，奋勇直前，将士们见他奋不顾身，哪管生死，一刹时短兵相接。刘铭传的大刀从来是不留情的，刀落敌首飞；孙开华的宝剑，长了眼睛，专砍敌人的颈项。敌人招架不住，节节败退，又遇上一面大旗“张李成”3字耀眼夺目，拦住了退路。张李成这个怀有深仇大恨的汉子，专砍溃兵，地上、林中、港里、河上纵横5里，全是法寇尸体。许多敌兵与长官争渡，被他们自己打死、溺死的也不少，他们叽哩哇啦，不知说些什么；有的还在死前勒住长官的脖子，同归于尽；有的毙死了长官，入水逃窜。一个法寇的末日在这里展现于众。
这一仗，法寇丢尸1000余具。孤拔败回军营，上气不接下气，利士比逃回驻地，只叹气不说话。两个司令相见，互相埋怨。最后还是利士比圆场说：“总司令，别急，留得青山在，何憨没柴烧，这是中国人的一句古话，我看我们别有他用，只要有你我健在，国旗在，再来个转败为胜不是很好吗？”
孤拔勉强地笑了一下：“按你的意图办吧！”
利士比进一步说：“幸好这次未丢国旗，要是……”
孤拔马上答话：“国旗在我舰上，我岂能让它轻易丢失，国旗丢了，我还活着吗？”
原来西欧各国以丢国旗为大耻大辱，即使活着回去，也是一死，所以拚命护住国旗。
他两人密谋决定再来一次最大的攻势，扭转乾坤……
孙开华面临胜利，重振旗鼓，经过盘点，发现弹药不足了，怎么办？连夜派人送信到福建去，令道仁护送，差兵一走，但他又想到：道仁年纪太小，初临战场会不会驰浪劈涛呢？望着浩浩大海，急躁不安。一时心如海潮翻滚无定。正在这时海风陡起，大海象要翻转过来似的，他那颗久战沙场的心也被拢动：“老天爷，你不能再助我一回吗？”海风哪听他的，反而变本加厉了。孙开华双目注视海面一动也不动。
海风不停，海浪继续翻滚。10月6日，曾莺正与孩子探听孙开华在台湾基隆大败法寇的消息。忽然道仁拿着急件向母亲报告：“母亲，父亲弹药不够，要我今晚送去。”曾莺看罢信件，望望道仁，说：“送弹药刻不容缓，只是敌舰在海上往来如织，怕是难以成功。”她说：“得想好办法才是呀！”两眼望着孩子。道仁高兴地说：“母亲，我倒有一个办法，请您参谋参谋。”
曾莺说：“这个办法好倒是好，只是法寇极为狡猾，会不会海底淘沙，人财两空，贻误战机？”
道仁很有把握地说：“我平日学了一身武艺，又随母亲学了两手射击的本领，万一出事了，我也不会轻易让他们抢走的。”
“不，决不能冒险，到那时寡不敌众就来不及了。”她补充了一个办法：“干脆明日白天起程，上面装鱼，扮作渔民，要是鱼被抓走，也是胜利。”
次日，道仁告别了母亲，下海乘船。这是一艘大货船，他带了10个化装了士兵，各操短枪、短刀，扮成渔人模样，船仓里面装的鱼类，有鲤鱼、鲢子、也有小鱼、乌龟，十分齐全。
道仁因初次航海出征，心情难免紧张，发现胸中跳得象海浪一起一伏。他尽量抑制自己，平静再平静，但愿平安无事，可是风不止，浪不平。他对大家说：“若遇上敌人，要冷静沉着，机智勇敢，看我眼色行事。”大家点头称是。
船行海中，风稍停，从右侧突然沖来两艘快艇。道仁断定是法寇来了，对大家说：“敌人来了，准备迎战！”
大家按计划作好战斗准备。快艇靠近再靠近。“渔船”象若无其事的样子只管按照前进的目标，照常行驶。
“装的什么东西？”法寇喊话了：“让我们看看。”
“装的什么？你管不着。”道仁站出来答话：“我们中国渔民有自己的权利。”
“海是我们的，我们有权检查你们。”法寇大声呼叫。
“我们没听说过。”道仁气满了喉，只怪清廷无能，连海也送给了法寇。
一个要搜，一个不让。终于还是被法寇抢上了船，他们见了鲜美的鱼，垂涎三尺，抓的抓，抢的抢，道仁故意不舍，抱定一条大鱼不放，反被法寇推倒在地。他不服，寻法寇扭打，大家齐心合力护船，船上的鱼还是被抢去不少。法寇中一个大络腮胡子用手枪筒顶了顶帽沿，问：“鱼下面装的是什么？”道仁说：“除了鱼还是鱼呗。”
法寇不信，硬要往下进行搜查，道仁见事不妙，向身边的一个士兵使个眼色，那士兵会意“嗵”地一声跳进海中。法寇听见有人跳海，怕是遇上什么怪物，一齐掉转头，对准海里就要开枪。道仁劝道：“别开枪，是我的一条金鱼溜了，他去抓鱼的。”那个战士在水中不时翻起一个个白浪，法寇信以为真，将快艇朝那个方向开去。那个战士将他们引了老远之后，才折回身子，重回到自己的“渔船”上。
再往前走不远，两眼已见到对面的海岸了。这时海风大作，差点将他们的船底翻了过来。士兵们一个个焦急万分，问道仁：“风猛浪急，只怕难驶。”道仁装作镇静地说：“别怕，只要大家齐心，是能斗过它的。”其实他更担心，加上他头晕目眩，呕吐不止，几乎连肠子都将吐出来，身上的汗珠豆一般大小，不停地往下流，他仍抓住舵把，死死不放，对大家说：“万一我去不了，大家替我尽力。”一句话说得大家心如刀绞，反而增加信心和勇气，终于驶过了一道道难关。
7月下午，夕阳从浓密的云层中露出来，将海岸映得如诗似画一般。夜暮刚刚降落之时，道仁来到孙开华身边，开华望着可爱的孩子，久别的亲人，抱头痛哭，哭了一阵，才想起：“送的东西呢？”
道仁说：“爸爸别急，东西全运来了。”
“那好，我们正等着它呢！”
“不过……”道仁哭了起来。
“怎么啦？”开华急了。
“我们的鱼被法寇抢去了。”
“哎，我要的不是鱼哩！”
“是呀，我知道，热菜难舍嘛！”
“知道就好，什么热菜难舍，耍孩子气。”
道仁到底还是孩子，孩子见了亲人自然要撒娇。接着他向父亲介绍海上遇险的经过，引得父亲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有办法。”他还讲了他们是如何斗过敌人的情况。开华更是称赞不止，夸他是有出息的孩子。同时也表彰了随来的士兵，大家激动万分，庆欣这次送弹药的胜利，预祝下决战斗再告捷奏凯。
道仁还告诉他：“爸爸，这多亏母亲出主意。”
孙开华笑了：“你母亲不愧是将门之女呀！”
在场的刘铭传取笑说：“九大人，这又是一个将才，真是龙生龙子呀！又一个将门虎子哟！”
“大人过奖了，小的不敢不敢！”
道仁说：“母亲叫我暂不回去了，与道元哥一道，协同你作战，你看如何？”
开华摸摸孩子的头，亲切地说：“我与你母亲想到一块去了。”
“那你信上未写这一点。”
“孩子你不知道，我与你母亲心心相印嘛！”
一句话，在场的人都被逗笑了。
道仁留下管理弹药仓库，为防第二次爆炸之事。他年纪虽小，却担任了重担。
孙开华准备为儿子和护船士兵备酒接风，探子报告：孤拔再一次发动规模更大的攻势。开华笑了笑，双眉一竖：“这一仗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报国雪耻
光绪十年（1884年）10月8日，傍晚时分，大海明明风平浪静，忽又波浪滔天，分明是大晴天，却飘洒一阵寒雨，海风随即而起，整个大海又笼罩在凄冷迷朦的月光下，令人室息、恐慌。
孤拔看着这个自然现象，仰脖狂笑呼叫：“哈哈！孙九气数尽了，这一次该我提他首级的时候到了！”他好生得意，将一瓶如人血似的葡萄酒往嘴里灌了，亮着一对幽灵般的蓝眼睛，举起战刀，又是一阵哈哈：“我要回国报捷了！”这一次要他集中一切兵力，将以前所丢的损失统统夺回来。他凝视大海的奇景，如醉如痴，忽有探兵报告：“总司令，孙九已粮尽弹绝！”“好哇！”他亮起一对蓝眼睛，打了一个大哈哈：“上帝有眼！”孤拔得意忘形，胡思乱想起来：只要稍加几门大炮，集中火力，把炮弹不算数，他孙九不见阎王才怪，我就不信他是什么黑虎星下凡，管他黑虎、白虎还是老子的武器厉害。呸，你那些大刀长矛弓箭顶屁用。他虽然没把孙九放在眼里，但总觉得他是眼中的唯一障碍物。他与利士比临战前夕，两人同拜了上帝，要上帝保佑马到成功。他发誓：“死也是这一回，活也是这一回，不是他孙九死，就是我孤拔亡。嘿嘿，看来只怕是他死定了。”2人经过周密策划之后，调齐了8000兵力，100艘军舰，号称万军，再一次进犯淡水，从淡水港登陆占领基隆。
10月8日，天刚朦朦亮，雾气重重，阳光象被乌云遣了的淡月。法寇的艘艘军舰如狼似虎地沖进淡水河，领头一艘是敌人的先锋舰，军舰上高扬法国狗牙国旗。第二舰是孤拔与利士比的司令部。跟在国旗后显示一种威武无比，不可一世的样子。孤拔今日换上一套崭新的黄呢高级军官服装，胸挂望远镜，腰系宽而锃亮的皮带，右边别上手枪，左边配上腰刀，抱定了必胜的信念，象一个无敌于天下的神将。不过，也许可能今日不是他死，就是孙九亡，他要决一死战，将以往的惨败之债统统讨回来。军舰一路逆水而上，劈波斩浪，无所顾及，如入无人之地。船行数十里，眼前就要进入临战区，利士比眼珠子翻了几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孤拔说：“司令，从某种现象来看，只怕……”
“你又打退堂鼓？”孤拔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你是说，怕中了那孙九儿的诡计不是？”他骄横地双目瞪得大如铜铃：“管他什么计不计，看他把我怎地。”孤拔稍停顿一下，指着如蚂蚁列队的舰队，狂笑道：“我们这样强大的海军陆军，他孙九，哈哈。”利士比见他执意不听，心想：他是主师，我是副手，何必自找苦吃，到那时我丢命，他也跑不掉，只好顺水推舟地说：“是呀，司令言之有理。”孤拔陪笑：“对，我们胜定了，哈哈哈哈。”
孤拔自失去爱女之后，加上接连吃了孙开华的几次败仗，神精有些失常，脾气变得古怪。
这次偷袭，算是孤拔成功了，他们平安地着陆，法寇如潮似浪地涌上了沙滩，正准备往淡水河岸上前进。法寇本来就是残酷无情的，经过多次遭打之后，变得比猛兽还不如了，他们灭绝人寰，见人就杀，见妇女就轮奸，见房子就烧，每到之处，血洸成河，焦土一片，惨不忍睹。
“哈哈哈！”孤拔挥起带血的战刀，叫道：“给我来个大扫光！”他在发出一种如猛兽吃人般地呼号之后，将一个少妇奸后，一刀砍成两截。
利士比沖在最前面，用望远镜不时地东张西望，没发现任何蛛丝蚂迹，他证实了孤拔的军事才华，认定自己的考虑完全是多余，他叽笑孙九用兵到底还是不能与孤拔相比。一种自豪之感油然而生，双目微闭，静享这种自慰之感。就在这时，不知是从何处飞来一颗炮弹，“轰隆”一声，落在他的身边，旁边的10多个法兵随炮声头部开了花，他还未弄清这炮弹是从何处而来，眼前便杀出一队人马，举起一面大旗，上面绣有“张李成”3个刚劲有力的大字。旗下跃出一支奇兵，人人脸上刺有花纹，令人生畏，他们一色的大砍刀，这是什么军，难道是神兵神将助阵不成？他们神速地沖进法军中间，所向披靡，敌人纷纷倒下如斩麻一般。张李成将深仇大恨凝在刀刃上，指挥一支以高山族为主的灭寇军，个个勇猛异常，武功到家，敌人不是对手，虽只有千把兵力，一经发挥其能，可以说以一当十，杀得敌人哇哇直叫。张李成举旗沖在前面，正向利士比胸前沖去，因杀红了双眼，不料被利士比射来一颗子弹，倒了下来，但手中抱的大旗仍然高悬在空中，大叫一声：“孙大人，我对你不起，没杀绝鬼子！”不知哪来的一股神力，他又复起，靠定一块大岩，双目圆睁，射出一股仇恨的火焰。几个法寇以为他未死，端起发抖的洋枪又向他射击，这时他的那把不知杀了多少法寇的砍刀，飞了过去，又斩了一颗敌头。他，这个穷人的儿子，才满意地安患在战场，但眼睛仍未闭上，他要亲眼看看敌人的最后惨败局面、孙大人胜利的壮举。张李成倒下了，敌人以为太平无事了，又在前进，这时连续两发炮弹在法军中炸开了，几十个敌人做了梦中之鬼。利士比举起望过镜观看，不见动静，他一闪眼，从一片大树林里飘出一面大旗，上面绣了一个箩筐大的“刘”字，大旗一举，兵将跃出，“法寇哪里逃！”随着雷吼一般的喝声，涌出4员大将，一名刘铭传，一名章高元，一名曹志忠，一名朱焕民，横刀跃马，挡住敌人的进路。利士比见洋枪成了废品，下令一改用刀剑，法寇拚的是西洋剑术，哪是中国人的对手，何况刘、章、朱都是骁将，个个杀法奇特，武艺超群，敌人死伤无数。章高远善于大刀，三把轮换使用，一连砍死了数十个法寇，三刀飞发，正取利士比首级之时，大概是这个恶魔不该死在他手下，头一偏，保了狗命，而他收刀的那一刹那，被敌人暗枪射死。
曹志忠与朱焕民见章被杀，化悲痛为力量抡起大刀横沖直闯，杀得敌人抱头鼠窜，多数成了无首之尸。曹志忠连续杀进杀出了3次之后才拼尽最后一腔血。敌人同样用暗枪将他射死。朱焕民见战友已倒，奋不顾身，大喊大叫，大劈大砍，也因一时失利大意，被敌人射伤。刘铭传双目喷火，悲愤交加，手中的60斤重大刀如从天降，忽东忽西，一刀劈2个法寇，又一刀斩两个敌首，刀到之处，敌首如滚瓜坠地。敌人仗自己人多，力量雄厚，死了一批，又进一批，他们本着一条旨意，抢先占基隆好得重赏，将生命置之度外，黑压压一片沖了过来。正在此刻，空中飘出一面大旗，绣有“孙九”两个红光闪灼的大字。随着大旗飘出一队人马，领头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神彩飞扬，使人望而生畏，他就是威震海疆的孙开华，身后是覃进、刘朝福两员能将。他们如出弓之箭，破闸之水。孙开华跃马似闪电，挥剑若流星，左砍右剁，剑下留下一片污血，贼头似落河中的卵石一般。他早知孤拔的险恶用心，要将大旗插进淡水港，便来个先夺国旗，再收法寇，直往国旗杆边冲去，敌人大概也看出了孙开华的用心，拚命扩住国旗，象堵墙似地堵了一层又一层。他像一条将要死去的疯狗，龇牙咧嘴，露出一副狰狞可怕的面目，他本着一条宗旨，人在旗在。孙开华一声断喝：“冲！”河水激起了波浪。
孙军以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冲向敌阵，开华沖锋在前，宝剑象倚天而挥，劈开稠密的枪林，扫掉密集的弹南，全军象一把天降的神刀所向无敌。他望着那空中高扬的法国旗，心火冒出喉管，拔出短枪，“砰”地一声，系国旗的绳子应声而断，狗牙旗“嗖”地一声落入淡水河中。法寇顿时就象泄了气的皮球。孙军将士望着自己的“孙”字大旗愈战愈勇。将敌人逼进了石林。孤拔双目冒火，几乎连眼球也翻了出来，对准“孙”字大旗连射数枪，都无济于事。他在心中说：“完了，完了，可恶的孙九，老子第二世也不饶你！”孙开华已沖到他的身前，一个挥宝剑疾劈，一个举战刀相迎，剑飞刀舞，闪闪生辉，不到30个回合，战刀被宝剑“咣郎”一声击落。孤拔掏出短枪，对推孙开华的胸口射击，谁知枪未响，而子弹已飞进他的胸口里。
与此同时覃进与刘朝福从左右两侧杀了过来，将敌人围在中央。
覃进自失去胡德之后，情绪有些不好，有时想到极点，恨不得死去。他恨法寇、恨伍魁，杀起阵来根本不知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神力，长矛就象手中的筷子一样，想刺那就是那，碰上他的锐口就没有活命。敌人多数死于他的“枪”下。刘朝福使用的双刀，左右开弓，杀得敌人狼嚎鬼哭一片。
法寇空有洋枪，在短兵相接中成了聋子的耳朵。孤拔气得破口大骂：“孙九，你这个讨不得好死的伙头军……”话未骂完，身子摇晃，眼前发黑，孤拔这时象半死的落水之犬，发现面前有一拔地而起的石柱，他来不及多思多想，一脑向石柱沖去。“叭”脑破血洸，脑浆四溅，污血染红了石柱，柱边留下一具不齿于人类的狗尿堆。法军有个主张和平的军官为此柱取名“耻辱柱。”按他的意愿，刻了3个大字，下面刻着他的字：“克塞米尔命名。”后来他被放回国，不久退伍，每逢见亲戚朋友总是说：“中国人不可欺，孙九大人真神，孤拔留下耻辱柱。”
最后决战，法寇又以失败而宣布：“逢孙不战！”利士比比孤拔的命大，冒充伙头军，钻进饭甑中，捡回了一条比死了还难受的狗命。（听说回国以后，法国国王将他囚进水牢中，一囚就是直到死去为止，不到5年，全身腐烂而结束罪恶的一生）。
镇海之龙
光绪十年（1884年），10月8日，法寇侵华战争的美梦以彻底失败而破产，剩下的残兵败将做了中国的俘虏，中国为讲人道主义，将他们陆续释放回国。
孙开华与战友刘铭传被誉为爱国名将。圣旨传来，皇上因另有重任将刘铭传调回大陆，孙开华被皇上晋封额勒和布体仁阁大学士，命他永驻镇台湾。
孙开华为刘将军举行了特别宴席，将当年鲍超将军宴席上所请的客人都请来了，只是李鸿章、曾国藩因故推辞，未有参加，但多了刘铭传、覃进、刘朝福、朱焕明、曹志忠等人，多了曾国藩的女儿、孙开华之妻曾莺。宴席开始4杯酒，由孙开华主敬，一杯酒敬了为收复台湾流血牺牲的爱国将士及民众；二杯酒敬给刘铭传将军，恭贺他归回大陆，三杯酒给左宗棠大人，感谢他在朝廷敢立军令状；四杯酒敬给在座诸位将领。左宗棠瞟了曾莺一眼，举起酒杯：“来，我敬夫人一杯，来个借花献佛你看如何？”
孙开华笑道：“该敬、该敬。感谢她为我助战献策。夫人有功啊！”
“可惜曾大人未来，要不我也应敬他一杯。”左宗棠风趣地说：“事先要不是他打赌，孙开华也难得你这位贤妻。”
一句话，全席人都被逗笑了，曾莺怪不好意思地说：“我想他恐怕不是为这事不好来吧！”
“这我明白罗！”左宗棠插话。
“最后大家为收复台湾，保卫祖国领土完整，共同干杯！”孙开华领头一饮而尽。
孙开华给刘铭传又敬了一杯：“刘大人你这一走，我只怕失去了靠山呀！”
刘铭传见他心情复杂，诚恳地对他说：“你不是说台湾连着大陆，大陆连着台湾嘛，你我向来心心相印，往后肯定是一如既往。”他深信地说：“你是名不虚传的名将，又有这样好的贤内助，还有能干的儿子，再有拥护你的千万民众，怕什么？只会胜利，不会失败。”
“是呀，我也只能胜利，不能失败，要不我怎对得起皇恩、怎对得起你刘大人、左大人以及一切主战而能战的将领，怎对得起我亲密的战友及可爱的士兵，怎对得起可爱的台湾民众。……”他说到这里，泪水一涌而出。
送别宴会，实际上成了誓师大会。
送罢刘大人、左大人，孙开华心中觉得有一个重石压在上面：往后台湾如何办？
早在战争稍息之间，孙开华与刘铭传就曾想过：台湾一经收复，随之而来的是如何大治台湾。刘铭传原先有个治理台湾的草案，只是比较简单，开华将它重新修补，基本上按刘大人的大体轮廓再加细工，逐条付诸实施。
他认为开造铁路是治台的首要任务。台湾物产丰富，南北交通闭塞，就象一潭死水，如何变死水为活水，这就靠交通了。早在光绪五年，他曾同刘铭传将计划报告朝廷，可是那些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官爷们袖手不管，如今他有了权，想修就动工，他认为“中国非造铁路决不能自强。”便命孙道仁为铁路建修督办，从基隆到台北，计划在1889年完成。为了以示铁路之重要，他在几千民众面前，高举铁锄，挖开了第一锄。百姓们说：“九大人挖了第一锄，我们的铁路定成功，他是神锄，能移山造海呀！”
第二桩事是推行民族政策。原在台湾的清廷官吏，视高山族民为“生蕃”，使汉族人与高山族人对立起来，经常发生纠纷，致使高山族人第一恨红毛鬼子，法国强盗，日本贼子，第二恨地方官吏，矛盾日趋激化。孙开华自第一次上了阿里山之后，尔后多次进山，与高山族人促膝谈心交朋友，民众亲切称他为“九大人”。高山族人非常强悍，成了他的一支主力军。他向地方官史规定：从今以后不许再叫“生蕃”，更不推歧视他们，他说：“高山族人也好，汉人也好，都是炎黄的子孙。”他严肃地宣布：“今后若是有违规者，轻者监牢，重者格杀勿论。”
有一天，孙开华在进山的路途，发现一地方官打了一个高山族人的儿子一耳光，他当即下令要处斩那个地方官，幸好那孩子的父讨保，使地方官才免一死，但被责打了40军棍，人们叫孙开华“孙青天！”
第三桩事是办学，他对身边将士说：“我吃了没喝墨砚水的亏，可不能让台湾民众的后代也学我一样。”他提出办“番”学、办书院、儒学义学、私塾、还创办一种新型的西学。这件大事交给曾莺来办，曾莺笑了笑说：“只怕难以胜任。”开华也陪笑道：“你是文武全才嘛，我都是你所教，怎不能胜任此事？”不久，台湾出现了“文风蒸蒸日盛”的新局面。
第四桩事是兴办工业、矿业、商业、邮政、港务，特别是抓金、抓煤、抓樟油，他亲自指挥，计划在1895年之后，使台湾建成一个真正的名符其实的逢莱仙岛。
第五桩事，继续推行国姓郑成功的屯田办法，使军队做到会生产、会打仗，平日生产，战时打仗，力争粮食自给，并命覃进为屯田大将。这一办法，深受民众欢迎。有人作歌谣唱道：“九大人好，九大人强，九大人军队自种粮。国姓爷，又再世，宝岛又有镇海龙，百姓个个乐安康……”
孙开华听了，下令禁唱，但越禁越有人唱。
光阴如流，一晃到了光绪十九年，（1893年）9月，开华由于一生辛劳，他刚过54岁，便因积劳成疾，一病倒床。一天，他对曾莺说：“我的病已入膏肓，恐怕难以再与台湾民众并肩战斗了，只怕要与你分手……”
“我不许你讲这些，台湾的民众都不会让你走的。”曾莺泪如雨下，抓住他的手轻抚摸。
“阎王要命，无法挽留呀！”他对曾莺说：“你给我把儿子们都叫进来！”
道元领着道仁、道义、道礼、道智、道信一排坐在父亲面前，开华望着可爱的孩子们，突然病情减轻，兴致勃勃地对孩子们说：“你爸爸从光绪二年到台湾，迄今已有16个年头了。”又问孩子：“你们认为台湾好不好？”
“好，是个美丽的宝岛。”道元说。
“那你们知道日头山与日月潭是怎么来的？”
大家都摇头，双双晶莹的泪眼望着父亲。
“不知道，我来讲给你们听吧！”
他说，在很久以前，台湾有一对勇敢的青年男女，男的叫大光，女的叫水社，大光是打猎捕鱼能手，他驾船如履平川，打猎如凌空飞燕，水社会织布，织的鸟儿能展翅高飞，织的酒罐有酒香。她勤俭只戴一只耳环。一天，大光去捕鱼却网网落空，鱼儿纷纷逃走，他打猎，连一只鸟儿也不见。忽然一阵狂风骤起，天边滚来一团团乌云，沙石满天飞，“轰隆隆”。一声巨响，太阳不见了，他只好爬回家，等待月亮出来，又是一团团乌云，月亮也不见了。村子里的人从此见不到日头，也见不到月亮了。能歌善舞的高山族人再也跳不成舞了，唱不成歌了。
一天天过去了，慢慢地大光才明白，原来从西方飞来一条孽龙，全身长着红毛，好似用人血染成的，它口里放着毒气，把瘟疫传遍村里，村里的人一个个先后死了。它得意亮着如鬼火般的眼睛。大光与水社告别了家乡，决心要与孽龙决一死战。他们拿起99个火把，走过99座山岭，涉过99道溪水，来到阿里山颠，只见孽龙口里含着日头和月亮。大光与水社分别持着银斧与金镖，猛地向孽龙7寸处杀去，孽龙长吼一声，丢下了日头，变成了日头山，丢下了月亮，变成了明明亮亮的日月潭。
他还说，日月潭常被外国强盗侵占，这里的人们多次举起刀枪与他们战斗，鲜血洸进潭中，使日月潭更美丽多彩，四季风光如画，是个神奇莫测的圣地。
他讲完这个故事，又念了两句诗：“开辟荆榛逐荷束，十年始克复先基。”曾莺马上给补上后两句：“田横尚有三千客，茹苦间系不忍离。”
道仁不解地问：“爸爸这是您的诗吗？”
开华说：“你要你的母亲讲讲吧！”
曾莺望了丈夫一眼说：“这是国姓爷郑成功的诗句，你爸爸很早就喜欢这道诗，他立志要做郑成功式的人。”
“诗的后两句我不懂呀！”
曾莺又说，田横是秦末齐国的齐王爷田荣之弟，田荣死后，他先为宰相，后为齐王。汉王刘邦消灭了楚霸王之后，田横率领手下将士3000余人流浪到一个荒岛上。由于不愿意屈膝投降刘邦，田横自杀了，他的将士也都自尽了，她还说，郑成功借田横之意，有两层意思，一是与岛同在；二是不降清。你爸爸借此句是誓与宝岛共存亡，决不向外国强盗妥协。
开华对孩子们说：“你母亲真不愧为女中之魁。讲得好，讲得好嘛！”
道仁对父亲表示：“爸爸你放心吧！即使老天不容情，守岛建岛有孩儿接替，让台湾成为中华海疆上的一颗永放光彩的明珠。”
开华点点头，笑着离开了人世。
曾莺及孩子以无限沉痛的心，为他料理后事并叫孩子们牢牢记住：“今天是10月8日寅时，也是你爸爸战败法寇、把法寇彻底地从台湾赶出去的纪念日。”
“10月8日。”以道元为首的孩子们都同声在心中念了3遍。曾莺抹干泪水，望着可爱的孩子们，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声说：“现在就看皇上的旨意了。”
皇上闻奏，生悲痛之情，亲笔写了祭文：“朕惊闻噩耗，悲痛欲绝，开华之死，国失栋梁……”并御赐“壮武”金匾，悬挂于台湾提督府前，两个金字，耀日夺目。皇上还为孙开华御赐了石人石马石碑，立于开华故居后山上，碑文为光绪皇帝亲笔书写，文曰：“朕维奋武牧资，听鼙鼓而思良将，饰终有典，纪旗常而考司勋。成劳既著于海疆，懋赏宜施于泉壤。用陈芬芯，式换丝纶。尔原任福建陆路提督孙开华，勇教夙彰，忠勤丕著。早蕴六韬之略，遂超七萃之班。拔自偏裨，起而敌忾。一蹴黄梅之隘，再披赤棘之丛。列校投鞭，曾断豫章之水；望峰传箭，复定姑孰之山。枫岭悬夷，蒲圻文刈，展壮猷于五岭，列寨俄摧；奋伟烈于三江，层围垒铲。戎行克赞，麾旗表伐于鹰扬；爵赏频颁，厘赞名功于虎拜。泊膺传阃，爰镇重洋。属宣沪尾之防，尽起苍头之众。射酒尊而不动，忠贯三灵；辨琅铎而讹，知周百虑。氛清鹿耳，远符横海之勋；令肃鲲身，无添伏波之号。乃丑夷之又蠢，胡宿将之先徂！行间壮罴虎之容，威棱之树；海上列鹤鹅之阵，英爽独存，赠恤既优，洁蠲迹逮。於戏！台北无惊，足抗施黄之往烈，海东不请，尚其颇牧之重生。灵闻有知，庶其歆格。”（《清史稿、慈利县志》）相传，最后还写道：“敢向阎王传吾令，速速交出孙大人。”
皇上亲封开华之父孙宏瑞，其母姜氏，分别赐封“建威将军”和“一品夫人”（此碑及石人石马均存于慈利县城关镇石马村）。曾莺跪谢皇恩，然后为丈夫主葬。
曾莺按照开华生前遗嘱“魂系台湾，尸葬故乡。”将尸体运回故地。祭葬那天，腊日忽阴举国上下，成千上万官民都以沉痛之心悼念爱国名将孙开华。台湾同胞，扶灵长哭，真是“震天撼地万民情。”台湾老人频频高呼：“孙九大人不死！镇海龙长存。”
尾 音
不久，皇上敕封孙道仁接替父职，为福建提督，继续坐镇台湾。
因此，台湾的百姓代代相传：
“台湾地势轻，不可一日无生（孙）。”
说也奇怪，这也纯属巧合。孙开华死的那天，天空突然乌云密集，由淡变浓，成为黑色。人们传说：“黑虎星归天了！”这一天过去了，天空又复了原样。世界之大，无处不巧。但台湾民众许多人家雕了孙九大人的影身，与郑成功平起平坐，放在庙中，祠堂里、神龛上，这是事实。台湾遍地以国姓爷、孙九大人命名的地名、山村、泉水、溪沟实在不少。台湾民众都说孙九是神灵，是一条镇海巨龙。不过，这也并非迷信，因为孙开华确实奇迹地收复了台湾，打垮了号称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国侵略军。是继郑成功之后第二个坐台湾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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