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作为湘军的创始者和统帅,在长期的军事实践活动中,形成了自己独具特色的治军思想。他把治军的内容分为“训”和“练”两部分,他的军事训练,是仿明戚继光练武成法,在以“礼”治军的同时,还体现一个“诚”字,并以“勤、恕、廉、明”作为治军之要义。曾国藩在加强精神训练的同时,也非常重视军事操练,他既重视对军队的政治和思想教育,也重视军事与技艺教育。
一、以“礼、诚”为本
曾国藩自幼习儒,为晚清理学大家。深厚的儒学功底使他懂得:“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则一秉乎礼。自内焉者言之,舍礼无所谓道德;自外焉者言之,舍礼无所谓政事”。因而立下了“以礼自治,以礼治人”的信条,并以此作为他治军的核心思想。曾国藩主张以礼治军,认为“带勇之法,用恩莫如仁,用威莫于礼。仁者,即所谓欲立立人,欲达达人也,待弁勇如待子弟,常有望其成立,望其发达之心,则人知恩矣。礼者,即所谓无众寡,无大小,无欺慢,泰而不骄也;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威而不猛也;持之以敬,临之以庄,无形无声之际,常有凛然难犯之象,则人知威矣。孟子曰:‘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守是二者,虽蛮貊之邦可行,又何兵勇之不可治哉?”他通过引用儒家思想的说教,不仅可以使士兵为封建统治效忠,而且可以把军队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便于管理。
在以“礼”治军的同时,还处处体现一个“诚”字,这是曾国藩列为治军之本的重要内容。他在给江苏布政使贺长龄的信中曾说:“天地之所以不息,国之所以立,贤人之德业之所以可大可久,皆诚为之也。故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吾国人心,断送于伪之一字,吾国人心之伪,足以断送国家及其种族而有余。上以伪趋下,下以伪事上。同辈以伪交,驯至习惯于伪,只知伪之利,不知伪之害矣。”“驭将之道,最贵推诚,不贵权术。”“以诚心求之,虚心处之,心诚则志专而气足,千磨百折,而不改其常度。”这种方法对聚集整个地主阶级力量,尤其对网罗汉族地主阶级知识分子起了很大作用。曾国藩注重精神教化,即“训作人之道”,其方法有二:一是亲自教谕,“每逢三八操演,集诸勇而教之,反复开说至千百语”,“每次与诸弁兵讲说至一时数刻之久”。他用这些方式对士兵进行封建的精神训练;二是编写歌谣,他亲自编写的有《水师得胜歌》、《陆军得胜歌》等,令弁勇诵习。这些做法,把思想政治教育和军事操练结合起来,把军法,军规与家法、家规结合起来,使弁勇易于甚至乐于服从其领导。
曾国藩在实践中逐渐认识到,八旗、绿营兵所以不堪任战,主要是兵员素质低劣。因此,湘军编练一开始,他就决心改弦更张,从改变兵员成分入手,以提高兵员素质和增强战斗力,废除积弊尤多的世兵制,改用挑选精壮纯朴勇丁的招募制。曾国藩在《营规》中规定,湘军招募之兵勇,“须择技艺娴熟、年轻力壮、朴实而有农夫土气者为上。其油头滑面,有市井气者,概不收用”。他认为“军营宜多用朴实少心窍之人,则风气易燃易于纯正。今大难之起,无一兵足供之用,实以官气太重,心窍太多,漓朴散醇,真意荡然。湘军之兴,凡官气重,心窍多者,在所必斥”。所以他强调“凡兵勇须有宁拙毋新之意,而后可以持久”。曾国藩为了保证湘军兵员质量,利用他总领湖南团练的权力,让地方坤士普遍办团,而自己“于省城立一大团,认真操练。就各县曾经训练之乡民,择其壮健而朴实者招募来省,练一人收一人之益,练一月有一月之效”。他为了审查和控制兵勇,要求“招募兵勇,须取具保结,造具府县、里居、父母、兄弟、妻子名姓、箕斗清册。各结附册,以便清查”。湘军在与太平军的作战过程中,特别是经过靖港之败后,曾国藩进一步认识到,提高兵员素质并非一时一方而能成的,须不断加以整顿和深入地进行思想教育和军事训练。所以他一面对湘军进行汰弱补强,一面加强“忠义血性”的教育。对“劣弁羸兵,盖亦当为简汰,以剜其腐肉者;痛加训练,以生其新肉者。不循此二道,则武备之驰,殆不知所底止”。经过他的苦心经营,湘军战斗力则逐步提高,大大超过了八旗、绿营兵的战斗力,成了清王朝镇压太平军的骨干武装力量。
二、“勤、恕、廉、明”为要义
曾国藩在治理湘军的过程中,多次告诫统兵的将领,要以“勤、恕、廉、明”作为治军之要义。他认为:“带兵之道,勤恕廉明四字缺一不可,勤以治事,恕以待人,廉以服众,明以应务。四字兼全可以为名将,可以为好官,不论文武大小,到处皆行得通。”
“勤”,就是认真负责,事事带头,处处督促。曾国藩说:“教训勇兵,仍宜以勤字为主,不宜以命字谕众”。他强调“勤”的重要性:“治军之道,以勤字为先。身勤则强,佚则病;家勤则兴,懒则衰;国勤则治,怠则乱;军勤则胜,惰则败。”又有“治军以勤字为先,实阅历而知其不可易。未有平日不早起而临敌忽能早起者;未有平日不习劳,而临敌忽能习劳者;未有平日不能忍饥耐寒,而临敌忽能忍饥耐寒者。”“勤之道有五:一曰身勤。险远之路,身往验之;艰苦之境,身亲尝之。二曰眼勤。遇一人,必详细察看;接一文,必反复审阅。三曰手勤。易弃之物,随手收拾;易忘之事,随笔记载。四曰口勤。待同僚,则互相规劝;待下属,则再三训导。五曰心勤。精诚所至,金石亦开;苦思所积,鬼神亦通。五者皆到,无不尽之职矣。”曾国藩要求将领们平时点名看操,巡更查哨;闲时读书练字,习武健身;战时堪察地情、敌情、查点武器、粮草。他知道“人不勤则万事俱废”,以勤为本,军队就立于不败之地。勤以治事的治军思想对于提高湘军将领的指挥和决策能力,提高湘军的战斗力和坚韧性具有重要的作用,使湘军在镇压太平军和捻军的过程中,迅速发展成为一支顽强、凶悍的军队。
“恕”,就是仁,宽以待人,严以待已,兵士间相互团结,相互救援,和衷共济,与人为善,具有宽恕别人,吃亏让人的胸怀。他作诗劝戒将士:“善莫大于恕,德莫凶于妒”。“终身让人道,曾不失寸步;终身祝人善,曾不损尺布。消除嫉妒心,普天零甘露;家家获吉祥,我亦无恐怖”。
“廉”,就是正直无私,不谋私利。是为官为将者的品德修养和精神素质的集中表现,也是树立威望赢得军心的根本。“廉以服众”是曾国藩在治军活动中反复强调的问题。他认为“弁勇之于本管将领,他事尚不深求,惟银钱之洁否,保举之当否,则众目眈眈,以此相伺;众口啧啧,以此相讥。惟自处于廉,公私出入款项,使阖营共见共闻,清洁之行,已早有以服弁勇之心。而小款小赏,又常常从宽,使在下者恒得沾润膏泽,则惠足使人矣”。在当时,绿营将帅克扣军饷,冒领缺额,中饱私囊的腐败行径已成为世人皆知之事。这是关系到军心是否稳固、战斗力强弱的重要问题。为了使绿营的腐朽风气不致蔓延到湘军中,曾国藩要求将领必须以廉自守,为官者欲服军心必须崇尚廉洁。曾国藩说:“欲服军心,必先尚廉介;欲求廉介,必先尚俭朴。不妄花一文钱,则一身廉;不私用一人,则一营廉;不独兵勇畏服,亦且鬼神钦代矣”。否则,兵勇不服,且背后讥议,自然军心焕散,军无斗志。
“明”,就是办事能力。一是高明,有远见卓识,站得高,看得远,有全局观点和战略眼光。二是精明,认真细致,脚踏实地,明辨是非,思虑周密。三是严明,从严要求,一丝不苟,办事公道,赏罚分明。上述四字,实质是以封建儒家思想为指导,对将士进行政治思想教育,但是其内容不乏精华部分,至今仍有借鉴作用。
曾国藩认为,廉则明,贪则暗,“得廉明二字为之基,则智信仁勇诸美德,可以积累而渐臻,若不从此二字下手,则诸德亦茫无把握”。他指出:“唯分别良莠,须廉明而兼细心之人,方能无枉无纵,若一味任性轻率,必不济事”。“总须心中极明,而后口中可断。能明而断谓之英断,不明而断谓之武断”。他不仅论述了明与廉的关系,又指出明而则强。“强人”也必须是“明人”,把强和明联系起来,确实有独到之处。
三、军事训练与政治思想教育同时并举
曾国藩在加强精神训练的同时,也非常重视军事训练,他既重视对军队的政治和思想教育,也重视军事与技艺教育。曾国藩自称“训练之才”,以治军善于训练自负,同时认为自己“非战阵之才”。他训练军队,以训为首要。他在长沙初练军队时,每逢三、八操演,都亲身训话,常常讲说到两三个钟头,“每次与诸弁兵讲说,至一时数刻之久,虽不敢云说法点顽石之头,亦诚欲以苦口滴杜鹃之血”。他把训又分为训营规、训家规两种,训家规是用三纲五常的封建伦理训练军队,使之成为效忠于自己的私人武装。规定“禁嫖赌,戒游惰,慎语言,敬尊长,此父兄教子弟之家规也。为营官者,待兵勇如子弟,使人人学好,个个成名,则众勇感之矣。”此外,他在教训将领的批牍和书札里也有所论列,说:“将领之管兵勇,如父兄之管子弟。父兄严者,其子弟整肃,其家必兴;溺爱者,其子弟骄纵,其家必败。”又说:“我辈带兵勇如父兄带子弟一般,无银钱,无保举,尚是小事,切不可他因扰民而坏品行,因嫖赌洋烟而坏身体,个个学好,个个成材,则兵勇感恩,兵勇之父母妻子亦感恩矣。”他把诚、敬、仁、慈、礼、义、辱、耻等伦理道德、保乡卫邑和为传统文化而战的观念引入军队,重视部队的政治思想和宣传教育工作,使士兵有明确的战斗目标。此外,在与太平军的作战中,曾国藩还总结出了一整套关于行军、打仗、扎营、军器、纪律、操练等方面的经验,编成通俗易传播的《陆军得胜歌》、《爱民歌》等,用作对湘军将士进行精神教育的军事教科书,他的宣传工作做得很到家。
训营规就是遵守军营规则,即遵守军纪的教育。曾国藩严格军营规章,从最基本的点名、操演、站墙子、巡逻、放哨到行军打仗,事无巨细,都要苦口婆心,躬亲示范。湘军的训练,固然是以训居首要,但对练也没有放松。他定有操练课程,日日照课程操练,一日不间断。正如他在《晓谕新募乡勇》所说,“原是要你们学些武艺,好去与贼人打仗、拚命。”他还教导士兵,“于今要你们学习拳棍,是操练你们的筋力;要你们学习枪法,是操练你们的手脚;要你们跑坡跳坑,是操练你们的步履;要你们学习刀、矛、钯、叉,是操练你们的技艺;要你们看旗帜、听号令,是操练你们的耳目;要你们每日演阵,住则同住,行则同行,要快大家快,要慢大家慢,要上前大家上前,要退后大家退后,是操练你们的行伍,要你们齐心。你们若是操得筋力强健,手足伶俐,步履便捷,技艺纯熟,耳目精明,而又大家齐心,胆便大了。一遇贼匪,放炮的放炮,放枪的放枪,刀、矛、钯、叉一齐上前,见一个杀一个,见十个杀十个,那怕他千军万马,不难一战成功。”
曾国藩把治军的内容分为“训”和“练”两部分。“训”侧重于政治与思想方面,“练”侧重于军事与技艺方面。他在阐述“训练”时说:“训有二:训打仗之法,训作人之道。训打仗则专尚严明,须令临阵之际,兵勇畏主将之法令,甚于畏贼之炮子;训作人之道则全要肫诚,如父母教子,有殷殷望其成立之意,庶人人易于感动。练有二:练技艺、练队伍,练技艺则欲一人足御数人,练队伍则欲数百人如一人。”他在训作人之道时特别强调纪律教育和封建伦理教育。如严禁吸鸦片,查禁甚严,空闲时只准练习武艺,优者给予奖励。他看到太平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深受群众欢迎,于是他注重纪律教育。“练勇之举并非有他,只以官兵在乡下无骚扰,而去岁湘勇有奸淫掳掠之事,民间倡为谣言,反谓兵勇不如贼匪之耻,而稍变武弁漫无纪律之态。”得到“呼吸相顾,痛痒相关,赴火同行,蹈炀同往,胜则举杯酒以让功,败则出死力以相救。贼有誓不相弃之死党,吾官兵亦有誓不相弃之死党。”曾国藩的军事训练,主要是仿明戚继光练武成法。其内容主要可归结为操、演、巡、点四个方面,操即上操;演即演习诸般武艺和阵法;巡即巡逻、放哨、站墙子;点,即点名。湘军每天在黎明和傍晚各上操一次,中午或熄灯前各点名一次,五更三点与掌灯后各派三成队伍站墙子一次。湘军之制,吸收宋岳家军和明戚家军的长处,讲求编制,厚给军饷,又别立长大、帐棚之制,既重政治教育(“训”),又重军事操演(“练”),充分显现了生机勃勃的气象。正因为如此,湘军兴起之后,各省疆臣募勇作战,均加效尤,以致太平天国战争后清政府亦不得不依湘军之制整顿绿营,别练新军。
不可否认曾国藩是为清朝统治阶级服务的,这是其治军思想的历史局限性,但其治军思想中的许多精华是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的。抓政治思想,进行思想品德教育也是我们现代社会一贯重视的,我们可以从曾国藩重视抓政治思想的举措中得出一些启示,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提供借鉴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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