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政府密令程潜捉蒋
1927年初,随着国民革命军北伐的胜利进军,蒋介石军事独裁和政治反动的面目也日益暴露。蒋介石在南昌时,先是反对迁都武汉,后又公开要求驱逐鲍罗廷,制裁共产党,拒不出席国民党二届三中全会,并接连在赣州、南昌、九江、安庆等地制造数起惨案,向革命群众举起了屠刀。
蒋介石这一系列摧残革命运动、背叛孙中山三大革命政策、破坏国共合作的罪行,引起了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的极大愤慨。3月23日,在鲍罗廷的提议下,武汉国民政府召开了一次高级领导人秘密会议。为了防止蒋介石以南京、上海为据点,另立中央,与武汉政府对抗,会议决定采取两项措施:一是派财政部长宋子文为中央财政特派员,前往上海,直接掌握上海这个经济中心的财权;二是命令程潜率领江右军,巩固南京的守卫,防止蒋介石在南京另立政府,如果蒋介石抗命,便伺机将其逮捕,解至武汉处置。
捉蒋的密令是由代理国民政府主席谭延闿亲自写在一块绸布上,交给第六军党代表、新任军事委员会秘书长的林伯渠,把密令缝在衣缝之中,带去南京的。行前林伯渠向中共中央派驻武汉的代表张国焘作了汇报。张国焘回忆说:“林祖涵(伯渠)还说这个重要措施,似是鲍罗廷所授意,为各主要人物所一致同意的。他因为是程潜的党代表,才知道这个机密。他认为程潜即将出发前线,对反蒋颇具诚意,表面上虽然满口答应要完成这个重大任务,但暗中也流露出身当其冲、踌躇为难的神情;所以将来能否执行这个密令,还是有问题的。我虽事先未与闻其事,但对于即将偕同程潜驰赴军旅、肩负重责的林祖涵同志,仍予以鼓励。并立即用机密方法,通知上海中共中央,请就近予程潜以协助。”
林伯渠于3月27日晚登上“慎大轮”,28日早开船,同行的还有许苏魂(中共党员)、唐生明(唐生智之弟)及随员多人,本来还有郭沫若,后郭因事羁留在南昌未到武汉,故未能同行。他们去南京的公开名义是军事委员会慰问团,去前线劳军的。
30日晚6时抵达南京,林伯渠立即到三元巷江右军总指挥部见到了程潜,程也是当天随同白崇禧、何应钦由上海回到南京的。林将密令交给了程,并传达了武汉当局的意见。谁知程见密令之后,一改往日坚决主张讨蒋的态度,连声说道:“此事不可贸然而行,还须从长计议。”尽管林伯渠再三劝说,他仍以事关重大,且力不胜其任为理由,拒绝执行,而主张“商得妥协”并要林伯渠和他一同去武汉,进行“劝合”。林见事已不可为,只好陪同程潜、潘薰南等人回武汉,留下许苏魂、唐生明在南京慰问。他们31日晚上船,4月4日抵汉口,林伯渠立即向谭延闿作了汇报。
程潜为什么不愿意执行捉蒋密令,使计划落空呢?主要有以下两个原因。
第一,从客观上看,蒋介石不在南京,而在上海,何日回南京尚不可知,就是想捉蒋也无法实现。蒋介石之所以不在南京驻足,是因为他对此事似乎已有所察觉,原来谭延闿曾向陈果夫含沙射影地透露了此事。
谭延闿是一个狡黠的旧官僚,人称“八面观音”、“药中甘草”,同蒋介石一直有着暖昧关系。陈果夫是蒋介石亲信,原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长。3月6日,随同谭延闿由南昌去武汉,出席二届三中全会,会议决定改组国民党中央,由汪精卫任组织部长,汪未回国前由吴玉章代理。陈果夫落选后就想离开武汉。行前奉蒋介石之命,去向谭延闿辞行。陈果夫在《十五年至十七年间从事党务工作的回忆》一书中说:“全会闭幕后,共党正式攻击蒋先生和我……某日,蒋先生派人到汉口,命我赶快离汉,并嘱于离汉之前,应与谭先生接洽一次。这一天,正是我军克服上海之日。谭先生很忙,到晚上1点钟才回来,和我见面,他对我说:‘我的见解不及蒋先生,我初以为此间情形不严重,到此一看,才知道严重性远出我理想之外。现在我已不能和你一样的自由了,要想离去亦不可能。但将来必定回南京随蒋先生,并且今后一切必能听蒋先生的话,请告蒋先生,不久必定可在南京会面。’说时,几至泪下。当晚向谭先生告别。2时下船,这时已经没有检查员在码头上了。”
陈果夫是何等聪明之人,他早已明白了谭延闿的弦外之音,立即赶到安庆,将谭的一席话向蒋介石作了汇报,所以引起了蒋的警觉。
第二,程潜的反蒋态度不坚定,犹豫动摇。这与蒋介石的收买拉拢有关。南京本来是程潜率领第二、第六军经过雨花台激战后占领的,因为发生了英、美军舰炮击南京事件,搞得程潜灰溜溜的。3月25日,蒋介石乘“楚同舰”来到下关,不肯上岸,程潜就随同他去了上海。不久,蒋介石正式任命程潜为南京卫戍司令,又拿出一部分上海资本家支援的军费,给了程潜,以示拉拢。程潜在上海,通过参加蒋介石召集的军事会议,及与李宗仁、白崇禧、何应钦等人的接触中,已经了解到蒋要实行“清党”,与武汉政府决裂。这一点程潜并不赞同,而力主“调和”。他回忆说:‘蒋与武汉不和,到沪后召开会议,我在会中,力主调和,愿赴武汉劝合,旋即单身赴汉。”这正是程潜回南京又急去武汉的原因。
蒋介石派人追捕程潜
程潜到武汉后,遍访要人,极力宣传与蒋介石谋求妥协,向人表白说:“不愿与蒋合作,不合作又无钱。”但蒋介石的倒行逆施,很快就打破了程潜“劝合”的迷梦。这时,传来了上海国民党右派清党反共的消息和通电,程潜又接到二、六军的来电,蒋介石调他们离开南京,渡江北上,去打张宗昌。此时,程潜才感到上了蒋介石的当,急电二、六军不要离开南京。武汉国民党中央也怕蒋介石加害二、六军,决定派四军和十一军速去支援,防止蒋介石进驻南京。
但是,这一切都为时已晚,程潜离开南京时委派的第六军代理军长杨杰(原任十七师师长)动摇不定,在蒋的三道电令和两个参谋的催促下,已于4月7、8两日撤离南京。蒋介石也在4月9日来到南京,任命冯铁裴代替程潜,出任南京卫戍司令。
4月12日,就在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的当天,程潜匆忙离开武汉东下,潜赴采石矶,命令驻守该地的部分第六军,立即撤回武汉,然后,程潜来到南京。不料,程潜秘密调军的事,被蒋介石得知,即欲加害于程,程潜见形势不妙,马上到江右军总指挥部军需处取出1万元现金,带领第二军参谋长岳霖、总指挥部秘书唐菊庵、副官罗友松及卫士萧家吉等,一共7人,乘小火轮远离南京。蒋介石立即派总司令部参谋处长徐培根乘兵舰去追。当事人唐菊庵在《1927年程潜由南京脱险经过》一文中回忆说:“当我们的小火轮驶到大通江面时,忽然发现后面有一只兵舰在破浪猛追,不久就逼近小火轮了。兵舰上有人在高声喊话:‘停船!停船!’程潜穿的是便服,他听到追来的兵舰有人喊话,心知有异,急忙躲进火舱里匿藏下来,我们则仍然站在船面上。兵舰越靠越近,有人又在喊:‘程总指挥在不在船上?’随即,兵舰靠近了小火轮,徐培根来到船上说:‘总司令请程总指挥回南京去,有紧急的事和他磋商。’当时,岳霖挺身而出,回答说:‘程总指挥不在这船上,只我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事找我好了。’徐培根面带怒容,左顾右盼,问这问那,与岳霖纠缠了约半点钟,但未在船上进行搜查。大概徐因怕对蒋介石交不了差,便将岳霖带到南京去了。”
徐培根走后,程潜立即命令丢掉行李,弃船登岸,沿着一条小路步行前进,当晚在一个农民家中躲了一夜,第二天到秋浦县城,打电报给九江的第六军参谋长唐蟒,要他派人来接。4月22日,程潜一行到了湖口,他致电武汉国民党中央,“报告离开武汉后的情形,并说蒋介石彰然反叛,他不但未能纠正,反被蒋将他的第二方面军拆散,引咎辞职。请中央开去他的第二方面军总指挥和第六军军长两职,并严加处分,以肃党纪。”(见国民党中央政治委员会第十五次会议速记录)武汉中央对此事进行了讨论,认为:“这并不是程颂云的错误。因为中央不肯早免蒋介石的职,所以蒋介石就利用总司令的地位,去解决了第六军。我们不应处分他,还要去电慰劳。”
再说岳霖被带回南京后,见到了蒋介石,问以何事见召。蒋见抓来的不是程潜,而是岳霖,立即回嗔作笑,连说是误会,并手令发给第二军军饷1个月,将岳霖礼送出门。蒋这样做,为的是稳住第二军,不使有变,这正是蒋介石狡诈之处。
程潜脱险了,第六军却没有逃出蒋介石的魔掌。4月28日,蒋介石命令第六军第十九师撤回长江南岸,又在江南埋伏了第一、第七、第十各军,及独立第二师。十九师不知底细,进了包围圈,结果被全军缴械。十九师是北伐之前程潜在广东率领的攻鄂军编成的,是第六军主力。5月1日,蒋介石又发布了一个《解除第六军第十九师武装通电》,诬称十九师中有共产党分子,要率师叛逃。“中正为阻止其叛乱行为起见,不得不以非常紧急处置,于4月28日,在南京神策门将十九师武装暂行解除。”
事后,林伯渠在《自传》中回忆此事说:当时“武汉政府及一部分国民党的中坚分子,要程潜捉蒋并解决何应钦、白崇禧的势力,我就这样被派至南京与程潜交涉。当时程潜本可以采取紧急行动,把事情解决的,但他推脱力量不够,不敢解决蒋的部队,程潜要我与他回到汉口去妥商,结果第六军遂被蒋介石解决。”
程潜回到武汉后,在林伯渠等人的帮助下,又重建了第六军,后程潜率领他们参加了以讨蒋为目标的第二次东征。驻在扬州、靖江一带的老六军(后改为第十八军),经过谢慕韩等人的劝说,也回到了程潜的领导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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