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作为北方最早开埠的通商口岸,近代工业起步最早,发展最快,其工业企业的发展水平在北方地区一直处于领先的地位。天津近代企业家们在中国悠久、广袤的小农经济的坚硬土壤上,开辟出一道崭新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缝隙。他们的出现,意味着新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中国的渗透和发展,使中国的社会经济结构由此发生了缓慢然而却是质的变化。近代企业家作为新的生产方式的代表者和旧的生产方式的瓦解者所具有的生气和锐气,不仅使传统的社会经济结构发生了裂变,而且推动了社会价值观念和行为模式的嬗变。但近代民族企业却始终处在“伊壁鸠鲁”的夹缝中生存和发展,既受到外国资本主义威胁,又受到国内封建势力的包围。也正是在这种内外夹击中,近代天津著名企业家范旭东创办的天津永利碱厂、宋卿成功经营的东亚毛呢纺织有限公司十分注重文化意识在企业管理中的作用,大力倡导企业精神,注重培养和塑造优秀的企业文化氛围,以及在企业管理文化的培育与发展中所表现出来的超凡智慧和经营理念,今天看来更具有借鉴与研究的价值。
近代天津企业文化中最具代表性的有以下三种模式:
第一种是以永利为代表的“红三角”精神模式。范旭东为永久黄集团制定的海王精神(即四大信条:我们在原则上绝对相信科学;我们在事业上积极地发展实业;我们在行动上宁愿牺牲个人,顾全团体;我们在精神上以服务社会为最大光荣构建了永利化工集团先进的“红三角”企业文化,成为中国近代企业发展的一面旗帜。海王精神强调发展实业,强化团体意识,服务社会,特别是突出强化科学观念。化学工业在当时属于一种高科技性质的工业,因而海王精神将对科学的尊重、信仰和全方位贯彻始终的要求摆在首要位置。
第二种是以东亚为代表的“东亚精神”模式“东亚公司用以厂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为核心的东亚精神作为企业文化的灵魂,创建了富于自身特色和个性的企业文化体系。宋卿“以人为本”的管理模式,体现了现代企业文化管理的主旨;“讲求经营之道”,强调了企业理念与经营战略相结合;“培育企业精神”涵盖了企业规章制度、企业作风和企业道德的建设内容;“塑造企业形象”,综合了产品形象、服务形象和员工形象等的建设发展要求。正是这种文化价值使东亚公司的成绩一天比一天增加,事业一天比一天发展。
第三种是周学熙提倡的“尚勤、尚实、尚公、尚廉,各秉血忱,拔除旧习”企业精神。所谓尚勤,就是艰苦奋斗,勤俭办企业;所谓尚实,就是要有求实精神,不能有官僚主义和浮夸作风;所谓尚公,就是要有“公仆”意识;所谓尚廉,就是清正廉洁,不贪赃枉法。周学熙以自身为表率,要求每个人必须遵守。这一精神虽然在近代中国官僚兴办的企业中未必可以完全执行,但是对规范企业行为还是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周学熙企业集团不断发展,先后涉及水泥、棉纺、农垦等多个领域,所办企业在各自领域都占有一定的地位,不能说与这一精神的贯彻毫无关系。
上述近代天津三种企业文化建设的模式都是根据企业自身及其环境的特点而创立和发展起来的。一个成功的企业文化必然是先进管理思想与本土文化的最好结合点,在本国土壤上成长壮大的企业文化才有坚实的根基。近代天津民族企业在企业文化建设方面的所作所为正缘于此。20世纪初,西方企业还醉心于泰罗的科学管理时,天津近代企业家并没有完全照搬这种管理模式,而是与当时的社会经济条件和文化背景相结合,走出了自己的路子。它们各有所长,但都是成功有效或比较成熟的企业文化建设经验。
近代天津企业家们遵循继承优秀文化与弘扬时代文化相结合的原则,以面向世界的眼光和胸襟,博采各国企业文化之长,从而跻身于北方乃至中国近代企业发展的前列。他们采用了先进的公司企业制度,还引入先进的生产技术设备。文化上的包容性,其实质便是在人才上实行尽可能充分的对外开放。近代天津企业之所以能有强大的文化创造力,最根本的一条,就是要吸引各种优秀人才到企业发挥才能,多做贡献。启新洋灰公司在创办之时,就诚招有识之士加盟。主要股东中的李希明和陈一甫,一个是启新开办时的技术人员,一个是高级管理人员。来自德国的昆德汉思就是一位在启新洋灰公司领取高额薪金的高级技师。范旭东本着“事业真正的基础是人才”、“凡事待人而兴”的思想,在永利制碱公司筹备时,对人才问题格外着意。公司的发起人中,除政界、金融界、商界、实业界等一些与发展碱业有关的知名人士外,还有熟悉碱业的工程技术人员,如侯德榜、李烛尘、陈调甫、孙学吾等一批具有真才实学的技术专家的比重竟占三分之一左右。宋卿也十分注意搜罗人才。宋卿以每月薪金200元请曾留学法国的上海章华织呢厂工程师张汉之来东亚担任工程师,特聘英国纺织工程硕士、纺织专家孙铎任公司工程师。为了保证东亚技术力量后继有人,自1936年起,东亚向清华大学、燕京大学、南开大学等高等学府的贫苦学生发放一部分奖学金,准备在东亚公司扩展事业时,录用这批优秀生。因此,企业要有所作为,首先就是要在人才上充分对外开放,需要为各种人才提供最佳的创造和竞争的环境。在某种意义上讲,正因为天津近代企业在文化上具有兼容并蓄的大气魄,为各种人才提供了最佳的创造和竞争的环境,才使天津成为全国重要工业基地之一和北方的工业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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