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十一年初旬（1885年3月）的浙江镇海口战斗，是中法战争时期中国陆海军配合、多次击退法舰、取得“有胜无败”的一次重要战斗，清军浙江提督欧阳利见督率四统领，在四营务处配合下，筹措战备，亲临前敌，指挥全局，功居首位，是近代中国人民抗击外国侵略战争中涌现出来的又一名爱国将领。初中《中国历史》第三册《中法战争》一章中曾讲到镇海海口战斗，但因不是教学重点，讲得比较简略，也没有提到欧阳利见。下面，对欧阳利见及其指挥的镇海口战斗作一简介，以供教师备课时参考。

一

欧阳利见（1824—1895年）字赓堂，湖南永州府祁阳县人，咸丰四年（1854年），由俊秀投效曾国藩，编入长沙水师军营。他参加过镇压太平军、捻军的战争，“屡功升迁”，补拔外委，擢千总，以后又任守备、游击、参将、副将、总兵等职，光绪六年（1880年）擢任浙江提督。先后被赐予“强勇巴图鲁”等称号。欧阳利见是个“老于军事、阅历甚深”的武将，他曾为清王朝效劳镇压过人民的反抗斗争；但他在中法战争中奋起抵抗侵略，重创进犯的法军，立下了很大功劳。

光绪八年（1882年），欧阳利见莅任浙江提督，抵宁波接印视事。第二年春，法国侵越战起，海疆告警，沿海奉旨筹防。欧阳利见“乘轮出洋，赴温、台各处察看沿海情形，二十余日。返棹后，即轻骑至镇海南北两岸，悉心稽考”。经过实地勘查，欧阳利见提出了对筹防浙事的见解。在《禀复曾九帅》中说：“以此邦大概形势论之，定海为全浙藩篱，宁波实杭省门户，而镇海又即浙东之咽喉，防浙以防镇为急务。镇有南北两岸，北岸沿海有数十里沙线绕护，敌船不能拢泊，尚易设守。利见在南岸悉心游稽，刻意履勘，见港汊纷歧，岭岛丛出，循海路路可通，最为要区，宜设重兵。”基于这一认识，他亲驻要区，将楚勇达字四营、本标练兵二营，共三千人调赴镇海南岸，分扎各隘口，同时，大兴工役，自南岸牙牌山起至布阵岭上，绵亘二十余里，督饬各营，在岭卡要处修筑围墙，又修石围卡达四五千丈。又选择高地，筑假垒十余座，每日白天插满旗帜，虚张声势。另设关门以启闭，派逻卒以查奸细。

光绪十年五月，法舰窥视镇海。欧阳利见会同记名提督杨岐珍，具体筹划了清军的布防：杨统领所部淮军前营一哨带炮六尊，分置北拦江，另一哨带炮四尊，驻扎县西北隅，右营帮带蔡邦清带兵二哨，分屯福建会馆，亲兵一哨带炮在东岳宫长城，兼助新开炮台，中营黄瑾住招宝山督率迎战，右营王鳌整队听调，后营龚金标严为戒备。同知杜冠英移驻招宝炮台，守备吴杰照料两岸炮台，遇警先至南岸金鸡山上，以达中营；营官伍金洪率队五成，环伏西北坠道，以备冲锋；练副中营郑鸿章，率队五成，环伏山西南坠道，以备包抄，健左旗费金组率队八成，伺伏沙湾海堤墙下，以备策应。楚、练各营以队三成，轮流暗藏，各分定地段围墙，仍留七成队伍驻营，以备战守。各要区密布地雷，炮击时，必须计程可及，才发炮轰击，陆军不准哗动露面，敌人不登岸，只可以静守。

欧阳利见出署南岸，“躬扼前敌，所有日行公事，亦由包封转递行营办理，不遑回署，日筹战守，诸事必躬必亲”。他带帮办营务数员，亲驻金鸡山。“金鸡山在蛟门之南滨海，势极雄峻。乃于该山之隈，凿险缒幽，修成两暗炮台，额其名日‘天然’、‘自然’，上筑三合土丈许，外护以毛竹、草皮，取其以柔克刚，可以御敌”。又在山之上下，“捐廉添筑土台十余座”，“土炮数十尊，鳞次栉比，棋布星罗”，山的周围都挖有隧道，宽五六尺，深七八尺，迤逦曲折，纡绕环通，都可暗达山上各暗炮台，能容二三千人。在金鸡山“山顶凿凹，作营房十余所，利见亲居其间，海上数百里，一览无余，指挥各营，如在眼底”。八月，又增楚勇两旗，炮兵七十二名，加强了防御力量。

欧阳利见战备“已近三月，苦心孤诣，眠食俱废，……日督部下所有之兵，刻刻如对大敌，效力死守，无过雷池一步”。他在“军务繁冗，几于蛾蛾无虚日”的筹防中，身先士卒，不畏艰苦，“或谓该山风猛难挡，大帅不宜驻节其间，然弟不敢告劳也”。经过他周密地设防，“御备之严，前次所未有也”，他充满了必胜的信念，“寇虽百万雄兵来犯，我以逸待劳，以主待客，成算在胸，能无惧而已”。他的“老谋硕画”，不仅“当道极其称赏”，连外国报纸也“为之揄扬”。赞他“每日短衣匹马，沐雨栉风，为国忘劳，固是精忠本色”。实际上，也体现了欧阳利见远见而严谨的军事才干和守卫国土的抗敌决心，为取得镇海口抗法斗争的全胜，奠定了基础。

二

光绪十一年正月甲寅（1885年2月28日），法舰纽回利、答纳克、巴夏尔、德利用方四艘，排泊镇海口外的七里屿洋面，“探称孤拔即在该四船之内”。

正月十五日（3月1日），法舰纽回利攻招宝山炮台，其余三艘继进。炮台守军周茂训开炮迎击，弹无虚发，三炮三中。停泊在镇海口的我海军南洋三艘舰。也发炮助阵，击中法船二炮，“我军兵轮、炮台齐力轰击，洞穿当先黑舰一只，敌兵被轰入海者不少，犹复拼死抵御”。法舰用排炮轰击，海口炮台中弹数十，均陷入三合土内，周茂训中弹，折右胫。山后明炮台亦被敌弹毙炮兵二名，勇丁一名。自未至申，两军都开数百炮，我水陆将士愈战愈勇，法舰不支败退，尾随三艘畏不敢前，均退泊金沙塘。镇海战中虽然弹如雨下，居民竟不伤一人。“初仗得此，足壮士气”。镇海口第一仗。也是最激烈的一仗，以法舰的惨败收场，敌威大挫。十六日白天，法舰未敢再犯，晚上，妄图以鱼雷船偷袭，又被击退。

十七日，法舰发动了第二次大规模进攻。法舰答纳克驶入虎蹲山北，复攻招宝山炮合。守备吴杰亲自开炮，击中法舰烟筒，再发一炮，击折头桅，横木下坠，伤其兵头迷禄。我南洋舰南琛、南瑞二舰，复从旁击中敌舰三炮，穿其后鞘。法舰被重创，急放黄烟，收旗转轮，狼狈逃窜。自此，法舰不敢复进，仅以一船泊游山下相牵制而已。

十八日夜，风雨交加，天昏地黑，波涛汹汹，法舰妄图偷袭，乘小船至港口炮台。副将费金组带勇百名，执枪伏馒头山脚暗防，法舰二只潜移而至，伏军立刻排枪齐发，打得偷袭敌军措手不及，二只船被击沉，余皆逃窜。欧阳利见的防御措施，充分发挥了制敌作用。

法侵略军硬攻、偷袭碰了壁，便使用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计。十九日夜，南岸蚶岙岭暗地，忽然传来“群众”呼救声音。该处副右营派队十名，持枪往观，并不见有异情，知是奸情。果然，馒头山边已有法舰黑白两舢板旁山蚁附而至。伺伏之健左旗奋开排枪，击翻该船，旋转沉没，敌兵皆毙。

法舰不能得逞，上不了岸，攻不下炮台，舰弹累累，但并不退去。“自是至二十五日，该船来去无定，日在口门探水掳掠”。二十六日，法又增舰三艘，与前留下船舰，均泊七里屿外。二十八日，法舰遥击小港口炮台，弹重三百六十磅，炮台无大损。二月四日夜，清军副将王玉堂率敢死队主动出击，潜运后膛车轮炮八尊伏南岸清泉岭下，四更后突击，法舰连连中炮，五弹击中，伤人颇多，“后有传孤拔亦受伤”。法舰虽也开炮还击，“弹落水田，我军一无所损”，旋即收队，胜利而归。

镇海口战斗，连续达五十昼夜，清军水陆各军，“合力营守，越两月余，未敢稍懈”，以伤亡士兵三名的代价，重创法军，使之一败再败，取得了“有胜无败”的战绩。镇海口战斗，“非特中法开战后所仅见，实与洋人交涉后初次增光之事也”。

三

“此番击退法船，浙江防军厥功尤伟。”而提督欧阳利见督导有方，又功居首位。

首先，欧阳利见采取了积极防御措施。他从接任赴浙到迎击法舰，先后三次布防，勘测地形，筑垒加炮，周密布置兵力。他的防御主旨是“以谋而定战，所谓以逸待劳，以少胜多，以巧制拙”，不是硬拼、蛮干，而是斗智、巧胜。因此，他既重视实力、装备，更重视调动各方面力量的协同配合。因此，布防时有主有次，有守有攻，配备兵力时，不是孤注一掷，而是留有余地，彼此呼应，使敌无可乘之机。所以，法侵略军虽用尽诡计，终不得逞。

其次，文武主客、海陆各军能够团结对敌，和衷共济。“此次法船屡犯镇口，支持将近一月，幸能迭次击退，未尝少挫，实惟文武主客和衷共济之力”。筹防之际，镇海防军大集，四名统领（杨岐珍、吴杰、钱兴玉、费金组）；四营务处：同知杜冠英、宁绍台道薛福成、宁波知府宗源翰、江西知县徐杏林；另外，由总兵吴安康率领原来援台湾，后避入镇海港的南洋三舰南琛、南瑞、开济和原驻防镇海的超武、元凯等，队伍十分庞杂。欧阳利见要统率好这支队伍，确实不是容易的事。他也有过“事权不能归一，各执一见，均可纸上谈兵”的苦恼，也曾出现过“南北两岸意见不无龃龉，其端起于郑参将鸿章、吴守备杰，平时积不相能，此次复以有功、无功相形见绌，屡因细故互相狭嫌，几欲列队开枪决斗”。对此，欧阳利见顾全大局，首先自己承担重责，以较少的兵力，较差的装备，驻防在南岸要口，“捐廉筹款”，“已赔数千矣”，连炮兵“酌加月赏，均以捐囊自给，不费公家一帑”。督帅如此，使其他将领无话可说。薛福成曾称赞“欧阳公练戎机有雅量”，故能“文武一心，上下辑睦，奋其智能，各事其事”。在镇海口战斗中，清朝的陆海军兵、文武官员能够齐心协力痛击法寇的进犯，欧阳利见的善于协调各方、处置得宜，起了明显的作用。

再次，法侵略军轻视浙防，也是镇海口战斗胜利的一个客观因素。“法人狃马江之役，颇轻浙防”。当时，在敌我力量对比方面，清军占有优势。法舰仅四艘，后来虽有增补，也没出现过大队攻击局面。这既有法侵略军面临中、越两个战场，兵力比较分散的因素，也有一种错误的历史认识。镇海虽在鸦片战争时失陷过，但在清军创建海军以后，条件已与四十年代不同，当时还没掌握制海实力的法国海军并不能完全为所欲为。至于马江偷袭，连外国舆论也认为是件不光彩的行径，而法军却认为是成功的万灵药，想故技重演。他们低估了浙防力量，尤其低估了提督欧阳利见的军事才干和抗敌决心，就不能不在战斗中受挫，法国“虽有利器不能施展”。

镇海口战斗结果，“法廷闻此消息，举国汹汹”，再加上法国侵略军在侵略中、越其他战场上的失败，导致了茹费里内阁的倒台，“经此番军务之后，西人之谈及中国者，已不敢如从前之轻侮”。欧阳利见“威名转播五大洲，出古人伏波、横海之上矣”。

镇海口战斗的胜利，是中法战争军事胜利的缩影。清军广大爱国官兵，在人民群众的支援下，在抗法的各个战场上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法国侵略军已难以支撑战局，清军如乘胜奋战，完全可以取得抗法战争的全胜。但由于清政府屈辱妥协，中法战争，使中国落了个“胜利中的失败”的结局。但是，像欧阳利见、冯子材、刘永福等爱国将领在抗击法国侵略军的战斗中立下的丰功伟绩，无疑是值得我们怀念的。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中日战争时，刘坤一奉命援奉天，他奏调欧阳利见赴军。病中的欧阳利见在外敌入侵面前，爱国之心仍不泯灭，力疾北行，病逝于赴奉途中，终年七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