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民主革命家黄兴(1874—1916),同盟会会员,武昌起义后,任革命军总司令。1912 年南京临时政府成立,任陆军部总长兼参谋长。1913年7月,孙中山发动“二次革命”时,任讨袁(世凯)军总司令,失败后流亡日本,后赴美国养病,袁世凯死后他回到上海,不久病逝。能文、工诗、善联。
黄兴的一生,正如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先生挽联所云:
谤满天下,泪满天下;
创造共和,再造共和。
画龙点睛、又于人于事恰到好处地总结了黄的一生。
黄兴善撰联,也是有名的。他撰联所涉及的人、事、物,都与“共和”二字血肉相联。如“书赠汤增璧”的二联:
立节可为千载道;成文自足一家言。
秋水为神玉为骨;词源如海笔如椽。
汤增璧,先任黄兴秘书,后历任《北平民主报》、《劳动日报》编辑。第一联赞扬他的人品高尚和文章见解独特。第二联是赞他品质纯洁,学识渊博,文笔坚实。
题安庆徐烈士楼:
登百尺楼看大好江山,天若有情,应思四方思猛士;
留一抔土以争光日月,人谁不死,独将千古让先生。
烈士楼位于安徽大观楼旁,为纪念近代民主革命烈士徐锡麟而建。徐锡麟,浙江绍兴人,1907 年与秋瑾女士议定在皖浙两省同时起义,起义失败被捕,当晚被剖腹剜心而死。
上联后二句是从唐李贺“天若有情天亦老”和汉刘邦“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诗句变化而来。下联意为“一抔土”(烈士楼)与日月争光,千古英雄非徐先生莫属。
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七十二健儿,酣战春云湛碧血;四百兆国子,愁看秋雨湿黄花。
1911年4月27日,广州起义失败,不少革命党人牺牲,后收得遗体 72 具,葬于黄花岗。上联写战斗的惨烈。碧血,烈士的鲜血。下联写四亿国民对烈士的怀念。秋雨,喻反动统治势力。“愁看”,无可奈何的伤痛。
起义失败后,广州城到处贴有缉拿黄兴的布告。如何护送黄兴出城疗伤,成了革命党人和广州市民的首议话题。《中国日报》另辟蹊径,出联求对悼念黄兴,以麻痹敌人。
出句:黄花岗上葬黄兴,可怜黄帝子孙,拼将黄土一抔,染出李提黄马褂;在应征联中,有一比是这样写的:
白草汤中呼白起,空使白头父老,沽得白酒千斛,典穷秦相白狐裘。
白起对黄兴,十分贴切。黄兴是革命的中坚,是孙中山的得力助手。而白起是秦昭王战将,攻楚郢(今湖北江陵)下三强(韩、赵、魏)七十余城,奠定了秦的霸业。
数日后,黄兴在革命党人的掩护下去香港疗伤了。
一年后,在纪念武昌起义一周年大会上,黄兴以亲历者的身份撰联于下:
百折不回,十七次铁血精神,始有去年今日;一笔勾尽,四千年帝王历史,方成民主共和。
上联总结了辛亥革命的全过程。下联评价辛亥革命的历史意义。自夏启建立帝王专制制度到 1912 年 2 月清帝退位,共历四千余年。武昌起义开创了民主共和的新纪元。
1912 年,黄兴乘兴游览了湖北黄州东坡赤壁并撰联曰:
才子重文章,凭他二赋八诗,都争传苏东坡两游赤壁;
英雄造时势,待我三年五载,必艳说湖南客小住黄州。
上联说“文”,下联说“武”。“艳说”是指争相传说于街头巷尾等。“小住”是指随便玩玩,随意住几天。
除此,黄兴还撰了许多挽联。如挽吴禄贞联:
李北平之将略,韩侍中之边功,大厦正资材,公缓须臾,万里早空胡马迹;
罗斯伯其激昂,来君叔其惨烈,二难同赴义,我悲后死,九原莫负古人心。
吴禄贞,曾任延吉边务督办,陆军第六镇副都统等职,辛亥革命时欲率兵反清,被清廷调离,后被袁世凯暗杀。
上联把吴比作西汉“飞将军”李广和为相十年、抗击西夏入侵的北宋韩琦。下联言吴和东汉时被公孙述派刺客刺死的来君叔赴义一样。
挽宋教仁联:
前年杀吴禄贞,去年杀张振武,今年杀宋教仁;你说是应挂馨,他说是赵秉钧,我说是袁世凯。
上联历陈被袁世凯杀害的革命党人;下联直指罪魁祸首是袁世凯。作者嫉恶如仇,不畏强权的精神令人敬仰。
宋教仁,民国时杰出政治家。1904 年与黄兴、陈天华等组织华兴会,后加入同盟会,任湖南分会会长。中华民国成立后,任临时政府法制局局长,因反对袁世凯被杀。
挽陈其美联:脱帻揽贤殷,早知狙伺来狂客;横刀向天笑,如此艰难负使君。
帻:包头巾,此指帽子。狙伺:暗中窥伺。横刀句:谭嗣同在狱中墙壁上题七绝中有“我自横刀向天笑”句。
蛙井竟称尊,杀贼当思慰来歙;
海天待归棹,故人何处觅陈遵!
蛙井,即井底之蛙,首句指责袁世凯、黎元洪等凶手。
来歙即来君叔。陈遵,字盈公,汉杜陵人。封奋威侯。后出使匈奴,在北方为人所杀。
挽林述庆联:
风雨无情,落花满地惊春梦;
江山如故,何日重来此霸才。
林述庆,同盟会员。武昌起义后,任北伐军临淮司令,因反对袁世凯复辟,被毒身亡。
上联写痛失将才,下联抒忧国之情。
挽陈翼龙联:
建设共和新事业;铲除世界旧强权。
陈翼龙,主张社会主义被袁世凯捕杀。
此联不仅是陈翼龙的愿望,也是当时革命党人为之奋斗一生的美好理想。
袁世凯,1915 年 12 月宣布恢复帝制,在全国人民的反对下被迫取消帝制,不久病死。黄兴撰联道:
好算得四十余年天下英雄,陡起野心,假筹安两字美名,一意孤行,居然想学袁公路;
仅做了八十三日屋里皇帝,伤哉短命,援快活一时谚语,两相比较,毕竟差胜郭彦威。
此联表面上是上褒扬,实际上却是一篇罪行录、判决书。
袁公路即袁术,东汉末年豪强,被曹操击败,忧病而死。郭彦威,五代后周的建立者,在位三年,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对联亦不例外。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盖棺论定,是非清浊历史自有公论。为纪念黄兴逝世九十周年,缅怀他的功勋巨绩,还是以湖南长沙岳麓山黄兴墓庐联作结束语吧:
一代勋名昭国史;
千秋浩气壮名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