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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黄兴早期诗作看其民主革命思想的形成
作者:饶怀民
【摘要】黄兴一生诗作甚多,这既是他思想感情的流露,又是他从事革命活动的生动写照。本文仅就他早期的诗作进行分析,探讨其民主革命思想的形成。
  黄兴是中国近代著名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家、辛亥革命时期重要领袖人物之一。他一生所著论文及讲演、函电、公牍、诗词、联语等上千篇,近百万字,其中诗词六十多首、楹联四十多幅。他的诗词雄浑流丽,慷慨豪放;他作的楹联妙趣横生,别具一格。黄兴一生各个时期均有诗词发表,这是他从事革命活动的生动写照,也是他思想感情的自然流露。本文仅就他早期的诗作进行分析,探讨其民主革命思想的形成问题。



黄兴原籍江西。其始祖黄国璋于明朝洪武初年流寓长沙附近落籍,“为湘中望族”。综观黄氏世系,“以勋业文字显于世者肩背相望”,科考及第者,几乎代有其人。深厚的家学渊源给年幼的黄兴以深刻的影响。黄兴幼承庭训,五岁时,其父即授以《论语》,选授简明唐宋诗词,并教其习练书法与对句,他“秉赋异常,诵读习诗往往超逸指定范围”。八岁时读私塾,习颂《诗经》。此时,他的才华已开始崭露头角。1892年,黄兴曾和同乡刘石介及其姑父胡雨田三人一道去善化应县考,黄兴一连写了三篇草稿,抄录他前两篇的两位亲友,均考上,而黄兴自己感到非常满意的第三篇,却不被赏识,以致榜上无名。由此,他认识到清朝官员的昏庸和吏治的腐败,对科举制深为不满。翌年,黄兴入城南书院读书.“复得院长王葵园(先谦)、刘采九(凤莲)教授,同学切磋,为文敏捷”。他初仍以研究词章为主,旁及诸经、训诂、音韵,后改宗义理,兼重舆地与算学。其治理学,除研究宋明学案外,并斟酌程朱的明德与新民,陈同甫、陈良与叶水心的救世济时,匡复宋室的意旨,以及王阳明的平乱匡明,顾亭林、黄黎洲的除奸抗清的思想。他认真阅读过《船山遗书》,因此,“受明末大儒王船山的影响又很深”。王船山的明物弭乱、光复汉族江山的民族主义思想,由此扎下了根基,其治诗文,不斤斤于章句与文辞以及唐、宋诸家之体例。而注重于风格与性情,故其所作有汪洋恣肆的气概、奋发进取的意旨。

1896年,黄兴再次赴善化应县考,临行前,亲友置酒预贺,黄兴却大不以为然,表示读书要求真学问,而应试仅仅是母命不可违而已。他写过一首《别母应试感怀》诗,结句有云:“一第岂能酬我志,此行聊慰白头亲”。此次考试,他考中秀才。从1893年到1897年下半年为止,黄兴在城南分院学习将近五年时间。1898年上半年,黄兴“以名诸生调湘水校经堂新生(秀才未经岁考者谓之新生),下半年应“湖北两湖书院函招往学”,入两湖书院”。

黄兴入两湖书院之前,虽然打下了深厚的国学根基,但并不具备民主革命思想。诚如他后来所说的:“兄弟在校经堂读书时,尚无革命思想,惟觉科举之制贻害无穷。”他作为一个真诚的爱国主义者,敬仰王船山,同情太平军,不满科举制度。



从1898年下半年入两湖书院1900年8月唐才常被害之前,是黄兴民主革命思想逐步萌发的时期。在这一阶段,他既有改良思想,又有民主革命思想,确切地说,是民主革命思想与改良思想同时并存的时期。在此期间,有一件特别值得注意的事,那就是1899年秋黄兴被张之洞派往日本考察学务,因为当时的日本学习西方有成效,中国的有识之士也主张学习日本,黄兴认为这是一个学习的极好机会,他以鹰为题,作《咏鹰》诗一首,诗云:“独立雄无敌,长空万里风。可怜此豪杰,岂肯困樊笼?一渡去沧海,高扬摩碧弯。秋深霜气肃,木落万山空。心中国古代的诗人和画家们,常常把鹰或雕一类的鹜鸟看成是鸟类中的英雄,以咏鹰为诗或画者几乎比比皆是。黄兴这首诗用“托物兴怀”的手法,自然也是以鹰喻人,更多的成分则是以鹰自喻,以鹰自勉。过去,对这首诗的写作时间,史家众说纷纭,有人说这首诗是黄兴在城南书院读书时,“考中秀才之前作的”;也有人说它“作于1900年秋”;还有人说是作于1901年春。因此,有必要对这首诗的写作时间加以订正。我们认为,这首诗应当写于1899年秋,即黄兴赴日考察学务临行之前,是他民主革命思想开始萌发的反映,其理由如次:

首先,从诗的内容看,这首咏鹰诗写于“秋深霜气肃,木落万山空”的深秋季节,是答谢友人金封三时所作。金封三又名金华祝,湖北黄阪人,在黄兴离汉赴日考察学务之前,曾作《送黄克强赴日本》一诗,该诗云:“江头日落孤峰远,湖上花残秋气高。世界有人何梦梦,中原无鹿亦嚣嚣。嫌他歌哭千家醉,与子狂吟一日豪。郑重此言须记取,百年兴废属吾曹。”此处“江头日落孤峰远,湖上花残秋气高”,显然是写于深秋季节。金诗《送黄克强赴日本》当为黄兴第一次赴日考察学务时所作,而绝不会是1902年春黄赴日本留学时所作,因为黄兴1902年春赴日本留学时,金华祝也是同黄兴一道赴日本留学的同行者之一,既然二人同是被选派的官费留日学生,也就不存在“送别”的问题。

其次,黄兴的《咏鹰》诗写于1899秋符合黄兴的思想实际。黄兴于1898年下半年入两湖书院,至1899年秋已有一年多时间,“九省通衢”的武昌比起古城长沙来虽然开放得多,但张之洞的教育思想仍然脱离不了“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窠臼。后来,黄兴回忆这段学习生活时说:“功课亦极平常,其宗旨纯系忠君。顾读书数月,见报纸所载,友朋所言,始知世界趋势,决非专制政体所能图强,亦非郁郁此间所能求学。然上课仍如故。未尝旷缺也”。因此,他为冲破“樊笼”而“渡苍海”,与金华祝诗中的“百年兴废属吾曹”的抱负是一致的。“因在日本会议数次,然同志太少,孤掌难鸣。”这说明他的民主革命思想已经开始萌发。由于当时维新运动失败不久,改良思想在一批知识分子的头脑里还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黄兴也不例外,他也还存在改良思想。《咏鹰》诗中虽然表明了自己的豪情壮志,但是如何实现自己的志向?他还在革命与改良之间徘徊。据史籍记载:黄兴“课程余闲,悉购西洋革命史及卢梭《民约论》诸书,朝夕舆育,久之,革命思想遂萌芽脑蒂中矣。然卒未敢向同学道及一字。”由此可知,黄兴在两湖书院通过一年多时间的自学与探索,渐渐萌生了革命思想,他是个刚强沉毅的人,只是不愿向同学表白而已。《咏鹰》诗中没有明确表述其革命意向,这也是符合黄兴的个性的。

复次,黄兴在一次演说中曾经说过,他被选派“出洋考察”正值义和团“滋事”和“各国有瓜分中国之言”从而掀起瓜分中国狂潮的时候,而他返回祖国时,“适唐君才常密谋起义”,“友人因以相告”,“谈论之间,意旨不合”,“遂回湖南举办团练”,“乃未几得武汉之恶耗,唐君竟败至死。”唐才常于1900年8月23日凌晨死难,黄兴在此之前已从日本考察学务回国,因此,黄兴第一次赴日本考察学务的时间只能是1899年秋间,而不可能是1900年秋,更不可能是1901年春。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张继煦著《张文襄公治鄂记》亦有关于张之洞于“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始挑两湖、经心学生赴日本学实业”的记载。张之洞是洋务派官僚的代表人物之一,办新式学堂是洋务运动的一项重要内容。如何办好新式学堂,如何实施“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方针,也需要有一个学习摸索的过程。张之洞选派黄兴等人赴日考察学务亦是顺理成章的事。既然1899年秋已派人去日本考察实业,当然也可以同时派人去日本考察学务。

毫无疑问,黄兴赴日考察期间,其民主革命思想已经萌芽。在严重民族危机的刺激下,他“心甚忧危,思图补救”,回国后,究竟对清朝专制政体怎样“革法”?是依靠下层群众自下而上地起来革命呢?还是依靠以张之洞为首的汉人官僚举兵“反清”呢?在黄兴看来,后者比较稳妥,他不主张义和团那种“革法”。同多数资产阶级革命党人一样,他对义和团这种下层群众运动基本上持否定态度,他说:“拳匪滋事”,“在北方如此野蛮”;而南方以张之洞为首的汉人官僚“势力尚坚”,且与满洲贵族之间存在着矛盾,他期待着张之洞的“改革”,用以达到振危扶衰、富国强兵的目的。正因为他对张之洞为首的汉人官僚存在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欲“借察形势”,这是他回湖南“举办团练”的重要原因。



如果说唐才常起事之前,黄兴对张之洞为首的汉人官僚还存在着某种幻想的话,那么在起事被张之洞镇压、酿成自立军志士二十余人死难的流血惨剧之后,黄兴的思想则大大向前迈进了一步,他对张之洞等人的幻想已经完全破灭,从此,他“益知专制恶毒,决非革命不可。”这表明他已初步具有民主革命思想。

1901年秋,黄兴复往两湖书院求学,以期完成学业。每当他拿起笔和墨的时候,想到唐才常的殉难,不禁悲从中来,他问自己,为什么要“朝作书”、“暮作书”呢?为什么要玩这些雕虫小技呢?于是,他开始改变自己的求学意向,希冀将来成为一名出色的军事指挥员,把自己的一生献给推翻清朝专制统治的壮丽事业。在这一思想指导下,他撰写了笔墨铭以抒情怀。《笔铭》曰:“朝作书,暮作书,雕虫小技胡为乎?投笔方为大丈夫!”《墨铭》曰:“墨磨日短,人磨日老,寸阴是竞,尺璧勿宝!”他复入两湖书院后,除学好学校规定的课程之外,“而于地理科及体操尤为精勤”,他认为,“不明地理.无以知天下之大势,不习体操,无以强身有为。”他和别的学生不同,“临操如临敌阵,短装布鞋,抖擞精神,听命唯谨,动作无不如度,不稍苟。”黄兴深知,打仗需要勇敢,但单凭勇武,还不能担当起反清革命的重任。他还认真钻研了我国古代军事家的著作,“对孙子特别偏好,在他的读书札记里,曾指出孙子的许多精辟道理。”他认为,孙子兵法所重的“修道而保法”、“因时而制宜”,“上下同欲、可与生死”,都与儒、墨诸家相贯通;而机智权谋、辅以仁爱,调兵遣将,威爱兼施,并不是寻常军人与文士所能轻易做到的,必须在实践中培养,在斗争中造就。这就为他后来在军事上的成就奠定了基础。黄兴求学意向的改变,固然是时势使然;同时,也与他民主革命思想的初步形成有关。因此,从1900年8月唐才常等二十余人死难到1902年初夏赴日留学之前,黄兴的民主革命思想已经初步形成。



1902年初夏,黄兴留学日本的夙愿终于实现了。他和金华祝、李步青、李书城等三十一人作为官费生被派往日本留学。临行前,他的心情十分激动,赋诗一首,题为《留别两湖同学》,诗云:“沉沉迷梦两千载,迭迭疑峰一百重。旧钠何因藏虮虱,中原无地走蛇龙。东山寥落人间世,南海慈悲夜半钟。小别何须赋惆怅,行看铁轨踏长空。”从这首诗中可以看出,他所痛恨的不只是清朝政府,而是“沉沉迷梦”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制度。黄兴慨叹国运艰难犹如“迭迭疑峰一百重”,当时清朝统治下的中国就像“旧钠”一样,而清朝统治者只不过是藏在“旧钠”中的几只“蛆虱”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充分体现了他对清朝统治者无比的愤葱、鄙弃和蔑视,他期待着英雄人物竞相奋起,推翻清王朝;而严酷的现实却是谭嗣同、唐才常相继遇害,他不能不发出“中原无地走蛇龙”的叹息!现在,“人间世”虽然还看不到如同谢东山一样的英雄人物继之而起,如今只剩下康南海的变法言论如象“夜半”钟声一样在空中回荡,今天与故土暂作小别用不着过分惆怅。重逢的时间是不会太长久的。由此可见,黄兴对祖国的前途充满着必胜的信心,也表现了他将要干一番大事业的壮志豪情。这首诗充分反映出黄兴已经不只是“具有一些朦胧的民主意识”,而是已经初步树立了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思想。

黄兴从1902年初夏赴日留学到1903年6月返国,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时间,但他的民主革命思想有了长足的发展,逐渐趋于成熟。

黄兴来到日本求学,他“以为图谋革命,学问决不可废”。对学校安排的各门课程“仍按步作出,不敢少懈”。另一方面,他又暗中从事革命活动,“与人接洽,得同志甚多。”他与杨生、樊锥、梁焕彝等创办《游学译编》,介绍和宣传西方社会科学。此外,他还与张孝准、魏肇文、陈范等湘籍留日学生组织“湖南编译社”,大量从事译述。课余时间,黄兴还延聘日本退伍军官讲授军略,暇则参观士官联队各种兵器,每日晨起,必“赴神乐坂武术会,演习枪弹骑射,会中条例,凡枪能连中靶之红心六次者,即得银质奖牌,公射无不中.书案累累满履者,皆奖牌也。”与此同时,他还从事组织军事团体和培养军事人才的工作。1903年春,黄兴联络湘籍留日学生成立“土曜日”,创立该会的目的在于鼓励留学生“挺身杀敌”,“以军国民革命的路线相号召”,“以破坏现状为出路”,他每会必到,实施具体指导。同年春,黄兴与留日学生500余人集会声讨沙俄侵华罪行,旋组织拒俄义勇队,为避清吏耳目,“义勇队员每天清早秘密聚会到大森练习射击.黄兴懂得军事知识,由他给义勇队教授枪法。”又因驻日公使蔡钧横加干涉,学生军又更名为“军国教育会”,以“养成尚武精神.实行爱国主义”为宗旨,黄兴自报为“运动员”,并启程回国担任运动两湖及南京一带的革命任务。

1904年2月15日,黄兴与刘揆一等人正式成立了国内第一个资产阶级革命团体华兴会。华兴会成立伊始,便把武装起义提上了议事日程。刘揆一决定回湘潭一趟,期与哥老会著名首领马福益取得联络。1904年春初,黄兴、刘揆一与马福益在湘潭茶园铺矿山上的岩洞中会晤,拟于10月10日西太后七十生辰全省官吏在皇殿行礼时,预埋弹药其下,以炸毙之,而乘机起义,推黄兴为主帅,刘揆一与马福益为正副总指挥。是夜山路均有会党防守,得以畅所欲言。马福益命其党徒就岩阿雪地,掘一土坑,埋数鸡其中,上以柴火煨之,香味浓极,各自痛饮狂餐,乐至天明,故黄兴心情十分畅快,归途吟有“结义凭杯酒,驱胡等割鸡”词句,以纪其事。

长沙甲辰起义事泄失败,黄兴又在上海领导了沪、宁起义,这次起义又因受万福华刺王之春事件的牵连而失败,黄兴被迫流亡日本,并经过日本志士宫崎滔天介绍,与孙中山会晤,于1905年8月20日正式成立中国第一个资产阶级政党同盟会,孙中山任同盟会总理,黄兴任同盟会执行部庶务,实居协理地位,从此开始了他职业革命家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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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衡阳师专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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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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