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年间,随着英国侵略者对华鸦片走私的变本加厉,一股股走私鸦片的毒流波涛汹涌地冲进了中国。同时,英国侵略者的兵船也在广州海域不断地进行武装挑衅。此外,它们还唆使张格尔在新疆发动武装叛乱,祖国的西北边陲告急。咸丰年间,太平天国农民起义席卷了大半个中国,严重地冲击着清朝的统治。于是农民阶级与地主阶级的矛盾,帝国主义侵略者同中华民族的矛盾相互交织,相互影响,使清王朝到了一个空前的动荡时代。于是中国的部分知识分子惊醒了,他们把“定国安邦”“安内驭夷”作为己任。曾国藩便是这样。他运用求贤用能术,为清廷延揽了一大批贤能,使本来垂死的清朝有了回光反照的一瞬——同治中兴。
所谓贤能,指有道德有才能的人,亦即人才。人才是国强民富的重要支柱,也是人类社会发展诸要素中最积极、最活跃的因素。所以,曾国藩说:“国家之强,以得人为强。” (复左季高)可见只有得人才者,才能得国家之富强。那么人才怎样求得呢?人才又如何培养使用呢?曾国藩回答道:“得人不外四事,日广收,慎用,勤教,严绳” (求阙斋日记 类钞·治道);“所谓培养者,约有四端:曰教诲,曰甄别,曰保举,曰超擢。” (应诏陈言疏)此外还有礼尊,赤待,褒奖,轻罚,揽过,委功,考绩,问病吊恤,借才夷域与夷域培才等。
1.广收。即广泛地收揽贤能。为此必须做到:第一,诚求与礼尊。对贤能与人才真诚相求,并待之以礼。这是曾国藩十分重视的。他信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教条,时时强调要以十分的诚意去追求贤能,而且待人要始终真诚,不能虚情假意。只有这样,必定会人人响应,归于门下。人才进门后,要以礼待之。他常常说,无论修身,齐家,还是接物待人,都要“一秉乎礼”,并且“舍礼无所谓道德。” (笔记十二篇·礼)足见待人有礼貌是个道德问题。当他看到没有人去尊重人才,把他们丢弃在“草泽饥寒贱隶之中”的惨象后,就大声疾呼:若有人礼之,有人求之,“则足为国家干诚腹之用”(剿捻告示四条),而且本部堂求贤若渴,凡在余幕府者,“余亦平等相看,不甚钦敬。” (致九弟)第二,求贤不拘一格。曾国藩求贤用能一方面偏重老乡、同僚、朋辈及门生等。就这点,他在湖南官署里自豪地吟颂:“招邀贤俊,同话乡关。” (题金陵湖南会馆)另一方面,他主张凡有一技之长者,断不可轻视,如果他们有救时之策,出众之技,均允许来营呈明,以便“察酌录用”。而且还不以资历取人。在办洋务时,唯洋务人才是用,唯洋务人才是举,且重视聘请洋人为己所用。因此,曾国藩总结说:“要以衡才不拘一格,论事不求苛细。” (复庄卫生)第三,求贤要有恒心,要像战国时周人白圭做生意一样,一旦看准机会,就立即下手,快如凶鹰猎食一般,一次又一次,“不得不休。” (复胡宫保)第四,求贤用能要重视以一带十的效果。贤能就象青蛙和野鸡,若用青蛙的母或子,则可以招来其一家族;若用家鸡引诱野鸡,便可得到更多的野鸡,这样以类相求,以气相引,“庶几得一而可得其余。” (复李黼堂)
2.慎用。即谨慎恰当地使用人才。曾国藩强调说:“吾辈所慎之又慎者,只有‘用人’二字上”。怎样慎用呢?首先要对所用之人有所了解。办事不外乎用人,用人必先要知人,要注意收之欲其广,用之欲其慎。紧接着要做到用人为善,曾国藩说过,虽然有贤才,但是得不到任用,则不及庸庸之辈。良药不符合病情,则不如下等食品。牛不能用来捕鼠,好马不能老圈养在小巷里。现在不愁没有人才,而是“患用人不能器使而适宜也。” (笔记二十篇·才用)因此要知人晓事,恰当使用人才。最后要按才能的大小任用人才。曾国藩的僚友方子伯想推荐其弟武举张君到曾的帐下听用,曾得知后就说:“请束装来,敝营量才位置。” (复方子伯)曾还告诫弟子李鸿章“如有来者,请阁下优加礼貌,先发薪水,徐察其才大小而位置之”。曾又要求弟弟们,对推荐来的人才,要将其长处、短处一一告知,以便量才录用。
3.勤教。即不厌其烦地教诲。曾国藩说:“堂官于司员,一言嘉奖,则感而图功;片言责惩,则畏而改过。此教诲之不可缓也。” (卷45)接下来他认为作督抚之道与师道无异,他们训饬属下,就是与人为善,就是孔子所说的“诲人不倦”。无论办理营中大事,还是教训兵勇的小事,都要“以勤字作主”。凡是成大事者,都要广泛地吸收人才,为自己多选替手,如果满意的人才选不到,那么姑且取次一级的,然后“徐徐教育可也。” (致九弟)有些人才爱偷懒,曾国藩认为“惟勤者可以遏其流”。曾的门生李鸿章做事很爱偷懒,曾就多次地耐心地严加教训,以致李鸿章叫苦连天,“傅相(曾国藩)才气不露,故欲折之(李鸿章)就范也。” (庸庵笔记)所以曾的老部下薛福成评价上司的勤教“有师长课督之风,有父兄期望之意。”
4.严绳与轻罚。严绳,即严惩,指对不遵纪守法者严加制裁;轻罚,指从轻处置,二者相辅相成,互相渗透。曾国藩强调:“夫惟圣人赏一人而天下劝,刑一人而天下惩,固不废左右之言,而昧兼听之聪,亦不尽信左右之言而失独照之明。夫是以刑赏悉归于忠厚,而用舍一本于公明也夫。”(烹阿封即墨论)这就道出惩罚时兼听则明的原则。当他看到官员们一遇到麻烦事,或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情面太多,实在难以解决时,就力主惩一儆百。工部捐职郎中余述祖在奉旨回乡办理团练过程中,因并不体察地方情况,就私自雕刻钦差办理本籍团练的关防,招募勇丁。更有甚者,私自动用本县茶厘项下库平银914两,所以曾国藩把这桩违法乱纪的案件上奏给咸丰帝,“请将工部郎中余述祖撤去办团差事,暂行革职。”(奏参余述祖申协煊王片)从而达到重公款儆官邪的目的。严惩是有限度的,必要时还要轻罚。在徽郡战役中,记名总兵唐义训,初次以号令不严,过桥轻进;二次以哨探不远以致机缘不顺,被太平军二三万人击溃。曾国藩认为唐义训难辞其咎,但“姑念平日谨慎,屡著功绩”请求皇帝将其降补(官军进攻徽州未能得手摺),聊示惩儆。皇帝的上谕中同意曾的建议,将唐义训“着以知县降补,以示薄惩。”(附咨文资胡林翼等)
5.赤待与褒奖。赤待,即忠信,指非常真诚地信任和对待贤能;褒奖,即褒扬奖尚人才。曾国藩说过,求贤用能莫大于忠信二字。所谓忠者,“不必有过人之才智,尽吾心而已矣”(笔记十二篇·忠勤);所谓信者,真诚地相信他人为己干心腹之事也。忠信便是诚信,便是赤待。曾国藩因此自谦道:“本部堂德薄能鲜,独仗‘忠信’二字内行军之本。”(讨粤匪檄)曾国藩吹嘘说:“君子有三乐,而‘奖人才,诱人日进’为其一乐。”(求阙斋日记类钞·问学)在直隶总督任上,颁布了“奖借人才,变易风俗”的条文,对各种人才进行褒奖(直隶清讼事宜十条);在招募乡勇时,又推出了十三条奖赏办法(晓谕新募乡勇);在行军打仗过程中,制订了“营制”,对统领、士兵等进行不同程度的奖励。(营制)通过这些措施,贤能、将士们便“感而图功”了。
6.保举与甄别。保举,即推荐有才能的人;甄别,指区分人才的优劣。曾国藩形象地把人才比喻为庄稼,保举好像是灌溉,使庄稼生长旺盛;甄别则能使庄稼里的禾苗与杂草区分开来。欲要推举人,必先要区分人之优劣。为此,曾国藩用考察的办法。通过对人才“询事,考言,二者并重”地察考之后,则贤与不肖就一目了然了。这样选出的优秀人才,或以德称,或以艺显。以德称者,品行完全符合封建理学道德之要求也;艺显者,精通六艺、文字、诗赋、经解、策论等中一个或数个的人才也。对于他们,曾国藩要求僚弟们“如有所见,随时推荐”。同时,自己也常向皇帝推荐身边的出色人等。左宗棠在曾的幕府中干事,因才能突出,起先曾保举左作了三品京堂。到湖南襄办军务。后来,又因左宗棠屡建大功,“实属深明将略,度越时贤。”所以,他又保举左宗棠由襄办军务改为帮办军务,咸丰帝的上谕中也同意“……左宗棠,着帮办曾国藩军务。”(请将左宗棠改为帮办军务片)当然,曾国藩也反对不加甄别地乱举时人,若不分真伪,博收杂进,“则深识之士不愿中骥同阳,阜得意而贤者掉头去矣。”(复方存之大令)所以,甄别与保举是不可分割的。
7.考绩与超擢。考绩指考察人员的德行、策论、政绩、才具、气质等各方面;超擢,指破格提拔。曾国藩考核人才的办法为询事、考言。他指出,对九卿之贤否,应通过“三年之京察”;对司道之贤否,施以“督抚之考语。”(江西省同治六年文职司道知府密考清单)在总督任上,他对许多人亲自考察,拟出考语。
8.委功与揽过。委功,指把功劳如实地分给他人,不据为己有;揽过,指主动承担责任,不把错误推给别人。曾国藩想:“我要处处行得通,须知他人也要行得通。”(书赠仲弟六则·恕)又认为,君子为人处事,不能与人争长论短。他也希望同僚们谠论忠言,常攻吾短。在此思想的指导下,当获得了太子少保衔时,认为功劳应属于众人。“上托圣皇鸿福,下赖僚友同心,出谋以胡林翼为先,苦战以多隆阿为最,如臣碌碌,何功可言。” (谢赏加宫保衡恩摺)曾国藩在错误面前,也实事求是。他认为人有错误就象日月有食、星有离次一样,贵在其有过,则其友直谏而纠正之,本人知过而改之。可是,他偏偏借李次青(元度)未请假擅自回乡募勇之事,参劾打击了李元度。他的弟弟认为哥哥做得不对,并写信过去。曾国藩阅信后大声悔恨地说:“吾过矣!吾过矣!”“今弟指出”“李情轻”。“弟所进箴规,极是,极是。”现在“余益觉大负次青,愧悔无地。” (请将王开化赐恤予谥片)在曾的部将李续宜死后,他写了长幅挽联:“我悲难弟,公哭难兄,旧事说三河,真诚万古伤情地;身病在家,心忧在国,弥留当十月,正是两淮平寇时。”深刻地表达了他的悼念之情。刑部主事柯钺的家属被太平军杀死之后,曾国藩认为“一门节烈,实堪嘉尚。”尤其是柯钺的母亲因辱骂太平军而被诛死,曾国藩就“请旨将柯王氏等尊照新章,建立专坊,以示旌异。” (采访忠义第五案片)这一举措,使柯钺感激涕零,就更加死心塌地地跟着曾国藩屠杀太平军了。
9.借才夷域与夷域培才。借才夷域,指聘用洋教习、洋匠、洋翻译等;夷域培才,指派留学生出国深造。曾国藩的水师中,就聘用了许多洋教习,每只船三四个人,“令其司舵,司火”,以便水勇们学习。在安庆军械所和上海机器局里,曾国藩认为“全用汉人,未雇洋匠。虽造成一小轮船,而行驶迟钝,不甚得法。所以当江南制造局设立后,就聘请了懂得制造灵活坚硬船舰的洋匠,“并修中外工匠住居之室”(新造轮船折),以便他们安全生产。江南制造局里设立译馆后,因中国翻译人才素质较低,所以就“先后订请英国伟烈亚力,美国传兰雅,玛高温,三名,专择有裨造之书,详细翻出。”(新造轮船折)这样做,既译出了大量西方的科技书籍,又传播了西方的科学文化。在1871年(同治十年)曾国藩根据容闳的建议,奏请清政府挑选聪明的学童赴美留学,学习西方的“军政、船政、步算、制造诸学。”这就拉开了官派留学的序幕,从而为清朝培养出了一大批军事科学技术人才。
曾国藩运用求贤用能术,为清廷延揽了诸如左宗棠、李鸿章、李善兰、华蘅芳等一大批人才,他们虽推动了当时社会的发展,却又因镇压了太平天国革命而阻碍了中国革命的进程;曾国藩求贤用能时,实事求是、务实真干,开创了清末吏制的新风,这是经世理学与中华传统精神的完美结合;曾国藩的求贤用能术被洋务官员们继承发展,形成了近代有独立体系的洋务派人才观;曾国藩把求贤用能的眼光放在洋人和外国土地上,这是首创。当然,无论曾国藩如何熬费苦心地求贤用能,都是为了维护反动、腐朽没落的清王朝统治,这是求贤用能术的消极因素。因而,要辩证地对待它,列宁说过:“判断历史的功绩,不是根据历史活动家没有提供现代所需求的东西,而是根据他们比前辈提供了新的东西。”这些新东西便是当时历史的产物,是适应当时历史实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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