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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诗思共秋高
作者:刘刚
【摘要】应日本产经新闻社、产经国际书会邀请,湖南省博物馆于2004年9月21日至9月26日,在日本东京日中友好会馆美术馆举办何绍基展。这次共展出何绍基的作品100件(套)。
  应日本产经新闻社、产经国际书会邀请,湖南省博物馆于2004年9月21日至9月26日,在日本东京日中友好会馆美术馆举办何绍基展。这次共展出何绍基的作品100件(套)。这些作品是从湖南省博物馆馆藏近300件何绍基书画作品中遴选出来的,既有楷书、行书、草书、篆书、隶书等各种书体,又有立轴、横幅、对联、屏条、手卷、册页等不同的形式;其中不少作品还是首次公开与观众见面,尤其是他的绘画作品,更是难得一见。这些作品,从不同角度全面展示了何绍基的书法风貌和艺术成就。

何绍基展在东京展出期间,产生了轰动效应。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日本观众普遍认为这是一次水准极高的艺术展览。何绍基展的意外成功,使产经国际书会的理事们十分高兴,一致认为这次展览大大提升了他们书会在全日本的声望。当然,他们在欣喜之余,也开始惋惜展期太短。

这次何绍基展在日本国展出的成功,原因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还是何绍基本人的魅力及其作品的吸引力。在这里,笔者就此次展览的作品及其相关的问题,作简要概述。

何绍基系湖南道县(当时称道州)人,字子贞,号东洲,晚号媛叟,生于1799年,卒于1873年。清道光十六年(1836年)进士,官至四川学政。其博学多才,著述颇丰,是一位在中国书法史上取得非凡成就的一代宗师。他出生名门,洁身自律,一生勤奋,博学多才。他将毕生的聪明才智献给了书法艺术事业,从而在书法艺术上所取得的成就极其卓越。他在书法上的成就,是在拥有艺术天赋的基础上,经过自己的顽强拚博和不断努力所取得的。他由帖学入门,从北碑中获取养分及创作灵感;他最具特色的行草书,多参有篆意,完全得益于北碑;他那创意性的篆书和隶书,为碑学书法注入了新的活力;他最终将草书、隶书、篆书、行书融为一体,字体浑厚雄重,独创一格,颇具成就,在晚清书坛上,光彩夺目。曾国藩评其道:“子贞之学,长于五事。一曰《礼仪》精,二曰《汉书》熟,三曰《说文》精,四曰各体诗好,五曰字好。此五事者,渠意皆欲有所传于后。以余观之,字则必传千古无疑矣”。这些评价非常贴切。何绍基的书法艺术成就,在当时就得到同时代人的赞誉,而对后世的影响就更为广泛。聪颖的性灵和终身的勤奋相结合,成就了何绍基一生的事业,使其成为清代后期书坛上最负盛名的碑学大师。

走进展厅,第一眼所见到的是何绍基设色画像。作者采用传统的肖像画和西洋画相结合的方法绘制而成。画像中的何绍基面相慈祥,略带微笑,身着裘皮官服,胸配朝珠,神采奕奕。其年龄应在六十多岁。人物形象十分传神,给人以亲切感。这是目前发现的最早、最大、最全面的一幅何绍基画像。它的出现,拉近了观众与大师的距离。

一副字体清秀、尚未完全成熟的行楷书联比较引人注目,内容为:“乘兴遣画沧州趣,济世宜引英俊人”。上款题“屏山师命书”,下款署“受业何绍基”,无印。这应是一幅何绍基的早期作品,原因有三:其一,就其书风而言,是在颜体中融入了欧字,还没有形成后来的“何体”,这正是他早期的书法特征。在嘉庆、道光年间,读书人(尤其是应试学子)在书法上,多以唐诸家为宗,其父何凌汉又对欧、禇、颜早都较为倾心,书法也是出入欧、颜,故其教子亦从欧、颜书入手。这既与科举考试对书法的要求相合,也同当时书法时尚合拍。欧、颜二体相融,自然成就何绍基的早期书风。也正如近人马宗霍在《霎岳楼笔谈》中评价的那样:“道州早岁楷法宗兰台《道因碑》,行书宗鲁公《争座们帖》、《裴将军帖》,骏发雄强,微少涵渟。中年极意北碑,尤得力《张黑女志》,遂臻沈著之境。晚喜分篆,周金汉石无不临摹,融入行楷,乃自成家。”其二,上款注明是受老师之命而作;下款的“受业”表明何绍基当时的身份,即还未获取“功名”。他是道光十五年(1835)中举,那时其年满三十六岁。接着翌年中进士,从而踏入仕途。该对联应是在此之前所作。其三,其早期书作常常不盖印。这幅对联与另一套风格相近的行书屏,在众展品中可谓“别具一格”。

在这次展品中,特别显目的要数巨幅楷书八言联:“典册法书众英聚集,紫芝朱草太平机关”。其字心尺寸高326.2、宽51.6厘米。这大概是他四十岁左右的作品,无上款,所钤印中,有一方为“臣绍基印”,这在他的作品中是极为少见的。有趣的是,在湖南省博物馆藏品中,还有一幅内容、字体、书款与该作品完全相同的对联。所不同的是,那一幅书作没有钤印。“臣”字款的作品想必是献给当朝皇帝的,故特别慎重。这幅同样内容的对联,书写肯定不下二幅,从中精心挑选一幅呈献。该书联气势宏伟,力能扛鼎,纯用颜体书风完成,已没有欧字的痕迹,是其壮年期的榜书力作。《郑海藏先生书法抉微》评清人学颜体道:“钱南园得其体,伊墨卿得其理,何子贞得其意,翁常熟得其骨,刘石庵得其韵。”此论颇为精辟。何绍基所得的“意”既颜体的深蓄内涵。

书史谈到何绍基的楷书,必然提及他的小楷《黄庭内景玉经》。这本小楷册可谓其精心之作,写得极为遒美。结体中有较浓的颜书味,每一个字、每一笔划都能做到一丝不苟,从而可见其“书法无一笔不从横平竖直中来”。所以在展出期间,几乎每天观摩这组册页的观众都是排队进行的。该册署年款为“癸卯”,即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何氏四十五岁,正值年富力强,精力旺盛,故而能写出如此精妙的小楷。同时代的杨翰于同治十一年壬申(1872年)在这本《黄庭内景玉经册》上跋文评道:“何贞老书,专从颜清臣问津,数十年功力,溯源篆隶,入神化境,此册书《黄庭》,圆劲清浑,仍从琅琊上掩山阴,数千年书法于斯一振。如此小字,人间不能有第二本。”杨翰的这段跋语,十分精确地道出了此册书的艺术水平及其在书坛上的历史地位。同时,也说明了何绍基的楷书并非简单的楷书用笔,而是创造性的用篆、分的笔意去写楷书。从何绍基传世地楷书作品来看,其结体横平竖直,整齐凝练,力厚骨劲,气苍韵遒,内藏金石趣。这种书体风貌,是其接受碑学思想后,对欧阳通的《道因碑》评价尤高,临习亦勤;与此同时,对《张黑女墓志》特别用心揣摩,深悟其奥,得诸碑精髓所致。而他的楷书中那种藏锋行笔、笔道较圆的特点,则吸收了颜体的养分,遂将欧阳通与颜真卿熔于一炉。这样,便形成了其独具风貌的楷书体势。犹如近代书画家曾熙所述:“蝯叟从三代两汉包举无遗,取其精意入楷,其腕之空取《黑女》,力之厚取平原,锋之险取兰台,故能独有千古。”

在何绍基的传世作品中,数量最多、个性最强及最为人称道的还是行草书。这次展览也数行草书最丰富,从气派宏大的大幅屏条、立轴到展示才华的对联、手卷,应有尽有。精湛的书作使观众赞叹不已、流连忘返。何绍基的行草之所以为人们所喜爱,是因为内涵丰富、经久耐观。他宗颜真卿的《争座位帖》、《祭侄稿》、《裴将军诗》和李邕的《麓山寺碑》。以颜书为基础,融入篆书和魏碑的笔法,在行草方面,求得“老辣”、“苍劲”的笔法和借助回腕法制造“生”的意趣,进而独创一格。其特点是用笔心动腾跃,起伏跌宕,造成点画方圆交错,线条粗细相间,尤注重整体的章法布白,讲究字与字,行与行之间的关系,疏密错综有序,天然质朴,体现其在艺术上的造诣之深。如同《清稗类钞》所评:“子贞太史工书,早年仿北碑,得玄女碑宝之,故以名其室。通籍后始学鲁公(颜真卿),悬腕作藏锋书,日课五百字,大如碗,横及篆隶。晚更好摹率更(欧阳询),故其书沈雄而峭拔。行书尤于恣肆中见逸气,往往一行之中,忽而似壮士斗力,筋骨涌现;忽又如衔环勒马,意态超然,非精究四体熟谙八法,无以领其妙也。”

据称,何绍基所作的书联以数千计,且句无雷同,体现其不仅书艺精湛,而且语句绝妙,是其诗又才学的显现。如行书七言联:“室无长物堆黄卷,庭有清阴满绿萝”,是其自身的写照;此联在书法上得力于颜真卿,旁及欧阳询、李邕,并参以《张黑女》,体势遒劲,峻拔流动,将篆隶融会于行书之中,别具风格。又如他的一幅谈书画的行书轴,用笔洒脱自然,挺秀雄沉,有篆籀意。以其用笔老辣,履险如夷,当为其行书中的精品。何绍基到了中晚年,书法可谓达到炉火纯青的艺术境地。这卷《金陵杂述四十绝句》,作于同治甲子年(1864年),时年六十六岁,正是何氏书法艺术的高峰时期。这些诗文,体现了他丰富的学识。诗稿写得极为随意,无丝毫做作之习,这正是其行草书的真正风貌,真可谓独树一帜的书法体势,无怪能在晚清书坛上冠绝一时。

气势磅礴的隶书,是展览的又一特色。从一些史料可知,何绍基专习隶书较为晚,大约是从六十岁左右开始的。在济南乐源书院、长沙城南书院等期间里,不间断地遍临汉代名碑古本,尤以《张迁》、《礼器》二碑用功最深,各临百通。就是外出途中,都将碑本揣在怀中,闲余拿出来研读。后来又临有北朝诸碑,并有大量墨迹传世,为后学者留下了珍贵的墨宝。其隶书颇具深度和系统性,其源于《张迁》,而于汉碑无所不习,见闻既广,用功尤勤,浸淫所致,风貌自成。对此,曾熙评道:“本朝言分书,伊、邓并称。伊(秉绶)守一家,尚涵书卷之气。邓(石如)用偃笔,肉丰骨啬,转相抚效,习气滋甚。道州以不出世之才,也入周秦,但取神骨,驰骋两汉,和以天倪。当客历下,所临《礼器》、《乙瑛》、《曹全》诸碑,腕和韵雅,雍雍乎东汉之风度。及居长沙,临《张迁》百余通,《衡方》、《礼器》、《史晨》又数十通,皆以篆、隶入分,极晚之岁,草篆分行冶为一炉,神龙变化,不可测已,五岭入湘起九嶷,其灵气殆尽输之先生腕下矣。”

从其所临大量碑文来看,书体是自己的笔法,所具有的是汉隶的神韵。

何子贞隶书颇具深度和系统性,如隶书五言联:“驾言登五岳,游好在六经”,寓流动于平正,藏精巧于古拙,举重若轻,游刃有余,落笔洒脱,皆随意而自然,观赏此书,自觉有清雅之气。再看他的隶书轴,婉和韵雅,古茂扑厚,运笔圆浑,笔道洒脱空灵、峻逸。其“颤笔”拙厚有趣,点划间笔断意连,无做作之气。章法上,虚实相间,字与字虽无牵连之笔,却使人感到气势紧密,生动耐观。

变幻多端的篆书,为展览增添了活力。在篆书方面,何绍基的成就也是卓越的。其早年对金石篆刻颇为嗜好,如同他曾学过绘画一样,也曾治过印,且下过功夫,只是不经常习作而已,所以在绘画、治印方面的传世作品极少。其所临过的金文不下二十种,著名的有《毛公鼎》、《宗周钟》、《楚公钟》、《叔邦父簠》等。揣摩其作品,可知其篆书出自周秦籀篆,用笔遒劲,笔墨古拙而有奇趣。字形不计工拙妍丑,而追求点划上苍劲凝重,使其错落参差的字形别有天地。何绍基临习三代、秦汉、六朝篆籀,不是一味地全盘照临,而是如同学隶临碑一样,采取的是意临。所写出的篆书,看不出是出自哪种字体,但又总觉得有来历,这就是他与众不同的学书法。《霎岳楼笔谈》称何绍基的篆书:“所临三代鼎彝款识,皆自出机抒,兴致时遇纸则书,神融笔畅,妙绪环生,移其法以写小篆,遂尔天机洋溢,独得仙证。”他就是采取这种“欲先分之以究其极,然后合之以汇其归”的方法,从而使他学古能入能出,最终在书法上达到立宗开派的目的。

何蝯叟对篆书的书法创作,是比较得心应手的。在其传世墨迹中,这类作品不仅数量多,而且品位高。体势上,他是大篆小篆都写;书写形式上,书联、屏条、横幅等都具备,如篆书七言联:“红树雁声当夕起,黄河诗思共秋高”。结构谨严,布局沉稳,用笔挥洒自如,且富有变化,颇具韵味。又如篆书屏,书于同治丁卯年(1867年),当时何绍基已是年近七十岁高龄的人,其严谨的书风无不令人钦佩。该书屏是在吸取前人书艺养分的基础上,将行书的气、隶书的势有机地揉入。笔道上,方笔圆笔、粗笔细笔浑然一体,所呈现出独具一格的篆书风姿,是众所不及的。而在凡能体现其风格的楷书、行书、草书及隶书作品中,均参有篆意,形成各种书体都呈现出古拙朴茂之趣,这也是他书法最具特色的一环。

绘画作品的出现,成为展览的另一大亮点,紧紧抓住了观众的眼球。众所周知,何绍基是一位书法大师,关于他的绘画,也许只能在史书上见到,因作画多为其即兴之作,故而传世画作实在太少。能够亲眼目睹到,既是幸事,也是快事。不仅满足了观众的猎奇心理,而且能使更多的人更全面地了解何绍基。何绍基的画风,基本都是文人一路。题材一般是山水和梅、兰、竹。多作墨笔,少设色,风格素雅。其《山水图》横幅,构图简括,笔墨精练;皴擦虽少,但笔笔到位;不甚讲究墨色浓淡干湿的变化,无色彩,却丰富而有内涵。而他的《兰石图》横幅,则扬溢着一股清淡高雅之气,真可谓“不经意处古趣横生”。从何绍基的自题来看,该图是其酒后即兴为亲家“季眉”(李星渔)所作,事后又有“卿庚兄”补笔,使画作更具神韵。

由上述的何绍基作品,使笔者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执笔。据记载,何绍基所使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执笔方法,即“悬臂回腕法”。他在跋《张玄墓志》时曾说:“每一临写,必回腕高悬,通身力到,方能成字,约不及半,汗浃衣襦也。”其特点是高悬臂肘,臂与腕平,然后回腕,做到通身力到,腕平锋正。这种执笔运腕方法是水合人体生理的,因此十分吃力,每写一次字都要出一身汗。其优点是能使气力贯注于腕臂之间,可使精神处于高度集中,无杂念,笔锋完全垂直于纸面,是一种心到、眼到、手到的绝对的中锋态势。它保持了中锋入纸,又略带战掣,从而避免了一味平直光润的现象,由于他这种独特而艰难的书写姿势,手臂运动的方向、角度、压力特殊的方式和挥运幅度,使书法结构也体现出一种特定趣味。就如马叙伦吟诗所赞:“近代书人何子贞,每成一字汗盈盈。须知控从凭腰背,腕底千斤笔始精。”

这种“悬臂回腕法”执笔,从他的大部分书作中都能品味得出来,尤其是大幅作品。但他的小楷《黄庭内景玉经》册、行书《金陵杂述四十绝句》卷和绘画作品(诸如前图)等,就无法想象是用“悬臂回腕法”所能为之的。这些书法的体势、绘画的用笔,与“悬臂回腕法”的着笔特征,没有共同之处。也就是说,上述的书画用笔中,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悬臂回腕法”的特有风格。不仅如此,而且从其各个时期大量的信札、日记来分析,也如同理。由此,笔者以为,何绍基平时作书习画应有二种执笔法,一种是通常进行各体书法创作、临碑习字时使用的“悬臂回腕法”,另一种则是用于信札、日记、绘画及小体楷书、行草书的传统执笔法。而且何绍基的“悬臂回腕法”是在习碑以后开始的,因为这种执笔法能使书法结构也体现也一种特定意味——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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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收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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