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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和新疆建省
作者:季云飞
【摘要】1884年11月,清廷下诏设新疆行省。新疆建省首功应推左宗棠:他率先并屡次向朝廷提出新疆“设行省,改郡县”的主张;他筹划、实施新疆善后事宜,为建省创造必要的物质条件;他着眼于新疆民情、社情,设计了新疆行省的蓝图;他指挥清军收复新疆,为建省创造了客观条件。左宗棠堪称新疆建省的倡导者、推动者、设计者和奠基者。
  1884年11月,清廷下诏设新疆行省,是近代以来清政府行政区划首次重大变化。新疆之所以在此际设省,客观上是由于19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后英、俄,尤其是浩罕汗国阿古柏觊觎、侵犯新疆所致;主观上是因清廷内外重臣探究新疆“长治久安”之计,尤其是左宗棠的倡导、推动所使然。对于新疆建省概略情形,笔者已有专文论述,本文仅就左宗棠在新疆建省问题上的主张、方略及作为、作用进行简要探析,旨在加强近代中国边防思想和边防建史的研究。

左宗棠的率先倡导,使清廷将新疆建省问题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众所周知,左宗棠早年受龚自珍、魏源的影响,留心西北边疆史地;1866年起,在陕甘总督任上,他积极筹划和参与新疆的反侵略斗争;1874年日本侵台事件发生后,海防问题凸现,由此引发了朝内外臣工的“海防”、“塞防”之议。左宗棠反对停撤西征之饷“匀济海防”,认为“停兵节饷于海防未必有益,于边防则大有所妨”,强调“东则海防,西则塞防,二者并重”。左宗棠力主收复新疆,深得清廷赞许。清廷即于1875年5月3日命左宗棠以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以金顺为乌鲁木齐督统仍帮办军务,立即率军西进。

左宗棠受命督办新疆军务后坐镇肃州(今甘肃酒泉),确立对新疆“先北后南”、“缓进急战”的用兵方略,令刘锦棠率军进军新疆。至1877年6月止,清军收复了北疆。然而,南疆广大地区仍为阿古柏所占据,被俄国所占领的伊犁仍未收复。鉴于此,清廷于7月4日发出上谕,令左宗棠提出统筹新疆全局之计。谕曰:“关外军情顺利,吐鲁番等处收复后,南八城门户洞开,自当乘胜底定回疆,歼除丑类,以竟全功。惟计贵出于万全,事必要诸可久。吐鲁番固为南路要害,此外各城如阿克苏等处尚有可据之形势否?回酋报知帕夏送白彦虎缴回南八城之说是否可恃?喀什噶尔逆首依附彼族尤易枝节横生,伊犁变乱多年,前此未遑兼顾,此次如能通盘筹画,一气呵成,于大局方为有裨,该大臣亲总师干,自以灭此朝食为念。而如何进取,如何布置,谅早胸有成竹,为朝廷纾顾之忧,其即统筹全局,直抒所见,密速奏闻,以慰廑念。”根据朝廷谕旨,左宗棠即于7月26日上《遵旨统筹全局折》。在此折中,左宗棠明确提出新疆“设行省,改郡县”之主张。

在《遵旨统筹全局折》中,左宗棠立足于新疆现实反侵略斗争的需要,着眼于新疆地区的长治久安,第一次全面阐述了新疆建省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首先,从中国国防安全考虑,强调新疆建省势在必行。左宗棠指出:“立国有疆,古今通义。规模存乎建置,而建置因乎形势,必合时与地通筹之,乃能权其轻重,而建置始得其宜。伊古以来,中国边患,西北恒剧于东南,盖东南以大海为界,形格势禁,尚易为功。西北则广漠无垠,专恃兵力为强弱。兵少固启戎心,兵多又耗国用。以言防,无天险可限戎马之足;以言战,无舟楫可省转馈之烦。非若东南之险限可凭,集事较易也。……我朝定鼎燕都,蒙部环卫北方,百数十年无烽燧之警。不特前代所谓九边皆成腹地,即由科布多、乌里雅苏台以达张家口,亦皆分屯列戍,斥堠遥通,而后畿甸宴然。盖祖宗朝削平准部,兼定回部,开新疆,立军府之所贻也。是故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西北臂指相联,形势完整,自无隙可乘。若新疆不固,则蒙部不安,匪特陕、甘、山西各边,时虞侵轶,防不胜防,即直北关山,亦将无晏眠之日。而况今之与昔,事势攸殊,俄人拓境日广,由西而东万余里,与我北境相连,仅中段有蒙部为之遮阂。徙薪宜远,曲突宜先,尤不可不预为绸缪者也。”

其次,从维护边境稳定、发展新疆经济、加强边防建设出发,指出新疆建省的重要性。左宗棠认为:“新疆全境,向称水草丰饶,牲畜充者。北路除伊犁外,奇台、古城、济木萨至乌鲁木齐、昌吉、绥来等处,回乱以来,汉、回死丧流亡,地皆荒芜。近惟奇台、古城、济木萨商民、散勇、土著民人,聚集开垦,收获甚饶。官军高价收取,足省运脚。余如经理得宜,地方始有复元之望。南路各处,以吐鲁番为腴区。八城除喀喇沙尔所属地多硗瘠,余虽广衍不及北路,而饶沃或过之。官军已复乌鲁木齐、吐鲁番,虽有驻军之所,而所以腴地尚不及三分之一。若全境收复,经划得人,军食可就地采运,饷需可就近取资,不至如前此之拮据忧烦,张皇靡措也。”基于上述理由,左宗棠明确陈述:“区区愚忱,实因地不可弃,兵不可停,而饷事匮绝,计非速复腴疆无从着手。局势所迫,未敢玩愒相将,至省费节劳,为新疆画久安长治之策,纾朝廷西顾之忧,则设行省、改郡县,事有不容已者。”

左宗棠提出新疆“设行省、改郡县”的主张,得到朝廷的认可。但由于此时南疆及伊犁尚未规复,且左宗棠仅从宏观上提出新疆设省的主张,而没有提出“改郡县”的具体方案,因此,朝廷于8月17日发出上谕,令左宗棠克期规复新疆的同时,具奏“改行省郡县”的具体方案。上谕称:“左宗棠所陈统筹新疆全局,自为一劳永逸之计。南路地多饶沃,将来全境肃清,经理得宜,军食自可就地取资。惟目前军饷支绌,近虽借用洋款五百万两,亦是万不得已之举。可一而不可再。若南路一日不平,则旷日持久,饷匮兵饥,亦殊可虑。该大臣所称地不可弃,兵不可停,非速复腴疆无从着手等语,不为无见。著即督将士戮力同心,克期进剿,并揆时度势,将如何省费节劳为新疆计久远之处,与拟改行省郡县一并通盘筹画,妥议具奏。”

及至1878年1月初,南疆底定。然而,左宗棠并没有遵旨上奏新疆“改行省郡县”的方案,而于2月8日上《新疆应否改设行省开置郡县请敕会议折》,认为,“新疆拟改设行省置郡县,虽久安长治之良图,然事当创始,关系天下大局,非集内外臣工之远猷深算,参考异同,则思虑未周,筹策容多疏误,且甘肃荒瘠著名,所有兵饷全资各省协济相沿已久”,故,“仰恳皇上天恩敕下军机大臣、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六部、九卿及各省督抚臣将新疆应否改设行省置郡县,从长计议具奏”,然后“听候圣裁”。

朝廷随即拒绝了左宗棠所请,于2月22再次令左具奏“设行省郡县”之具体方案。上谕云:“新疆应否改设行省郡县,事关重大,非熟习该地方情形难以悬断,此时遽令内外臣工议奏,亦未必确有定见。著左宗棠详细酌定,因时制宜,如果改设行省郡县实有裨于大局,即著将何处应设省份,何处分设郡县及官缺兵制一切需用经费,妥议章程具奏,再敕廷臣悉心会议,候旨定夺。”

应该肯定,朝廷令身临新疆第一线的左宗棠先拿出一个切合新疆实际的“设行省郡县”的方案,然后经廷臣“会议”,再“候旨定夺”这种决策顺序是可取的;倘若敕下几十位不明新疆情形的内外臣工“筹议”,势必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当然,左宗棠奏请敕下“廷臣及各省督抚会议”的原因,一则为集思广益起见,如自己提出方案,担心局外异议;再则此际他对新疆如何设省置郡尚无定见,担心草草拿出不成熟的方案贻误后代。对此,在他给朋僚的函件中有所透露。在《与陈俊臣书》中说道:“新疆十余年沦于异域,弟以衰朽之年,谬肩艰巨,饷粮转馈,不但视内地艰阻百倍,即上下数十年有事西征,罕见其比。痛定思痛,诚不料浮图百尺,终有合尖之日也。现拟置省设郡县,事属创始,头绪纷繁。地界强邻,一切布置,诸宜详慎”。在《与王孝凤书》中认为:“新疆置省,批答仍由此间具奏,始事维艰,局外异议必多”。在《与朱茗生书》中进而认为:“西域改郡县,疏请内外集议,非仅虑执咎之难,异时议其后者,足害其成也。北路经逆回及安集延蹂躏,甚费整理。南八城安酋视为属境,尚复完好如初。此次大军所至,秋毫无犯。再加以经理,其利自见。始恍然于纯庙拓边节饷遗意,而益见停军不进之非策也。谟谋诸公力赞密勿,而后疆圻不复坚持异论,得以了此勾当。在留念后此时易势迁,又不知何如矣。盖处数十百年后,论数十百年以前事,处数千百里外,论数千百里内事,其不能有当,本在意中。而边塞任事之人,能见谅于后世,未必尽见许于当时。改弦更张,恐不复成音叶响耳”。显然,此际左宗棠所虑不无道理。左宗棠对朝廷再次令其“妥议章程具奏”,实处于两难之中。

时隔8个月,即同年10月25日,朝廷再次发出上谕,催询左宗棠治疆方略。谕曰:“郡县之制,以民为本。见由嘉峪关、乌鲁木齐至库尔喀喇乌苏迤西,商户、回户各存若干?由吐鲁番至南八城,缠头回共存若干?除旧有各厅州县外,其余各城,改设行省,究竟合宜与否?倘置郡县,有无可治之民?不设行省,此外有无良策?固不可因陈奏在先,碍难变计而默尔以息,尤不可因时势所值不易措手而隐忍以待,总宜于万难措施之中求一可进可退之计。该督力顾大局,素矢公忠西陲,形势如,想早胸有成算。至关内外满绿制兵如何整顿,防勇、征勇如何裁并及改设营屯、节缩饷项之处,亟应通盘筹画,次第妥办。……此旨到后,著将垂询各节并布置方略,即行密速奏闻”。

在朝廷的催询下,左宗棠于11月16日上《复陈新疆情形折》。在此折中,左宗棠一方面陈奏了为收复伊犁所作的军事布置以及收复后的南、北疆的善后事宜,认为:“南北开设行省,天时人事,均有可乘之机。失今不图,未免可惜”;另一方面陈奏了新疆“因俗施治,未能与内地一道同风”,出现“治兵之官多,治民之官少”的现象,为达“长治久安之效”,新疆“应改行省”。与此同时,左宗棠强调,目前“所当亟筹者,善后之策。善后之策当规久远,利钝所系,匪仅一时”,“新疆拟办各事,皆以利民裕国为主。行省之改与否,尚未奏奉明旨,而所筹者,无论改省与否,两不相妨”。显然,此折中,左宗棠仅仅强调新疆建省的有利条件及其必要性,而当务之急是收复伊犁和继续办理新疆善后事宜。

左宗棠的复奏为朝廷所认同。12月2日,朝廷谕军机大臣等,在肯定左宗棠意见的同时,决定新疆建省事宜俟伊犁收复后再作筹划。上谕称:“左宗棠奏复陈新疆情形一折据称,北路迪化等处自克复以来,招徕开垦,户口日增;南八城地方富庶,见办开渠、丈地、铸钱、征厘诸事,具有端绪。开设行省,于天时、人事机有可乘等语。新疆议设行省,事关创始,必须熟筹于事前,乃能收效于后日。该大臣为长治久安之计,因时通变,所奏不为无见。刻下伊犁未经收还,一切建置事宜尚难遽定。其余南北各城应如何随时经理之处,即著念心筹画,次第兴办,总期先实后名。俟诸事办有眉目,然后设官分职、改设郡县,自可收一劳永逸之效。所有办理情形并著随时详悉具奏”。

毋庸置疑,朝廷对新疆建省进程的调整,是因时通变的决策。而这一决策,直接来自于左宗棠的陈奏。显然,左宗棠在新疆建省问题上,既认识到其必要性,又注意到可行性。有必要性不等于就有可行性。由此可见,左宗棠的新疆建省方略,诚如清廷所说的“先实后名”。

至此,新疆建省筹画暂告一段落。10个月后,即1879年10月上旬,总署得悉崇厚在沙俄就“返还”伊犁问题轻率定约后,朝廷即命左宗棠“通筹”新疆全局,“筹划密奏”。左宗棠即“复陈边务”折。10月31日,左宗棠在《逆酋窥边官军防剿情形折》中陈奏称:“新疆地方,因俗施治,政教未行,愚回信奉其汗比条勒已成锢习,非革除旧俗渐以华风,望其长治久安,事有难言者。微臣之妄拟改郡县亦以此”。对此,朝廷则又表示:“新疆地方愚回锢习未除,自应规画久远,移其风俗,俾就范围。该大臣所拟改设郡县,应如何办理之处,并著妥筹具奏”。显而易见,左宗棠与朝廷一致认识到:为边疆稳定,应从“移其风俗”入手;欲移其风俗,必须改设郡县。

崇厚擅签条约,遭朝廷上下的反对。清政府改派曾纪泽重谈伊犁条约。此际,左宗棠一方面配合曾纪泽伊犁谈判作军事布防;另一方面抓紧实施新疆善后事宜,为新疆建省作必要的准备。

在军事布防方面,左宗棠调兵遣将,造成对俄方强大的军事威慑,迫使沙俄改订条约,以收复伊犁。在清廷否定“崇约”之际,左宗棠即抓紧新疆地区的军事布防。据左宗棠于1879年12月4日上《复陈交收伊犁事宜折》所称:“就事势次第而言,先之以议论委婉而用机!次决之以战陈坚忍而求胜,臣虽衰庸无似,敢不勉旃!除乌里雅苏台、科布多边务,应请旨敕下该将军大臣预筹布置,以臻妥慎外,所有新疆南北两路军务,臣既身在事中,自当与各将领敬慎图维,期于有济。……分统杨昌濬所练之关内各营驰赴喀什噶尔均归刘锦棠总统,以厚兵力而资分布。臣率驻肃亲军增调马步各队,俟明春解冻出屯哈密,就南北路适中之地驻扎,督饬诸军,妥慎办理。所有进止迟速机要,应秘密者,即据所见函商总理衙门核酌,务期内外一心,坚不可撼,维持大局,仰副宸谟。现将军械先运哈密,诸凡布置已有端绪,其军饷一切最关紧要,臣与杨昌濬往复筹商”。1880年初,即曾纪泽赴俄谈判之际,朝廷为防备沙俄“伺隙启衅”,要求新疆方面“有备无患”,即令左宗棠“将南北两路边防通盘筹画,务致周密”。左宗棠遵旨布防:“以金顺所部扼扎精河一带,张曜一军由阿克苏前进,刘锦棠一军由乌什前进。”上述左宗棠军事布防,成为曾纪泽谈判的强大后盾,迫使沙俄改订《伊犁条约》。

新疆善后诸务皆次第兴举,成效显著。左宗棠认为:“新疆善后事宜以修濬河渠、建筑城堡、广兴屯垦、清丈地亩、厘正赋税、分设义塾、更定贷币数大端为最要”。1880年5月25日,左宗棠在《办理新疆善后事宜折》中,向朝廷详细奏报了办理善后事务的业绩:以修濬言之,“哈密修石河子渠,镇西厅修大泉东渠,迪化州修永丰、太平二渠,安顺一渠,绥来县修长渠,奇台县修各渠,吐鲁番所属渠工之外,更开凿坎井一百八十五处,库尔勒修复旧渠四十里,库车濬筑阿柯寺两大渠”;以屯垦言之,“镇西厅属兵民报垦五万数千余亩,奇台报垦民户九百有余,军营新垦六千六百余亩。迪化垦民户二千有奇。昌吉新旧垦户一千三百有奇。绥来共九百余户。吐鲁番及南疆八城除沙碛外,荒地渐少”;以清丈言之,令于收获后,“通过清丈,按地亩肥瘠、水分蠃绌,初分九等科赋,旋改为上、中、下三等征收,以取简易。约计六年(1880年)秋获,丈量可竣,按亩科赋多寡,始归一律”;以赋税言之,自光绪四年以来,“综计南北两路,征收粮数折合京斗已二十万一千九百余石。专就南路收数计算,较户部抄案从前额征十三万余石,已增十万六千五百石有奇”;以厘税言之,“各局册报,自四年秋冬至五年夏,不足一年,已收银十八万有余,亦称入款大宗”;以义塾言之,“刊发《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四字韵语》及《杂字》各本,以训蒙童,续发《孝经》、《小学》,课之诵读,兼印楷书仿本,令其摹写。拟诸本读毕,再颁行六经,俾与讲求经义。”“兴建义塾已三十七处,入学回童聪颖者,多甫一年而所颁诸本已读毕矣。其父兄竞以子弟读书为荣,群相矜宠,并请增建学舍,颁发《诗经》、《论》、《孟》,资其讲习;以货币言之,阿古柏据南八城时,“创铸银钱,程色分量任意低减,图售其奸。故市价相权,不能允协,民以为苦”。现“臣饬兰州制造新式铜模,交张曜督局依法试制。”左宗棠认为,“凡兹数端,均已有绪可寻,渐著成效者也。”对于左宗棠上述奏陈,朝廷深为赞许,曰:“览奏均悉。所陈井井有条,皆地方切要事务。既已渐著成效,即著认真经理,以期次第就绪,教养有资。”

左宗棠基于新疆善后初见成效,即于上《办理新疆善后事宜折》的次日,与帮办甘肃新疆善后事宜大臣杨昌濬联衔《复陈新疆宜开设行省请先简督抚臣以专责成折》。在此折中,左宗棠认为:“新疆南北各城频年办理善后事宜均有端绪”,“分设郡县于时务相宜”,“改设郡县经出经入费用,较之从前部拨常年实数,不但无增,且可渐减,诚及此时筹议兴办开设行省于国计边防不无裨补”。左宗棠根据新疆的地理形势,大体拟定了“改郡县,设官分职”的方案:“按新疆形势所在,北路则乌鲁木齐,南路则阿克苏,以其能控制全疆,地居天山南北之脊,居高临下,左右伸缩,足以有为也。谨拟乌鲁木齐为新疆总督治所,阿克苏为新疆巡抚治所,彼此声势联络,互相表里,足称其形势。将军率旗营驻伊犁,塔尔巴哈密台改设都统,并统旗绿各营。并拟增设伊犁兵备道一员。……北路镇迪道应仍其旧。……吐鲁番境一名广安州,为入南疆冲要首站,拟增设广安道一员。……南路拟设阿克苏巡道一员,喀什噶尔兵备道一员”。左宗棠强调筹画新疆建省具体事宜,“皆应由新疆督抚奏明,次第兴办者,非臣所得预议也。如新疆置省分设郡县,仰荷俞者先行,应恳天恩先简新疆总督、新疆巡抚,重以事权,俾以随时陈奏,径达宸聪”。

对于此折,朝廷于6月8日发出上谕,称:“左宗棠奏复新疆宜开设行省,请先简督抚一折,所拟建置事宜颇为详悉。惟现在伊犁尚未收复,布置一切不无窒碍。所有新疆善后诸务,仍著该督抚因地制宜,次第筹办。原折著暂留中,再候谕旨。”

左宗棠遵旨复奏的新疆“改郡县”方案,是符合新疆社情的合理方案;而此时朝廷以“伊犁尚未收复”为由,将其奏折“留中”,亦不无道理。左宗棠此折对新疆建省的贡献,不在于其方案是否马上能实施,而在于为日后新疆建省提供了基本蓝图。

随后,左宗棠、杨昌濬遵旨继续次第办理新疆善后。及至1880年9月左宗棠奉旨进京陛见,“以备朝廷顾问”时,朝廷允准“划哈密及镇迪一道归隶新疆”,同时又同意把甘肃新疆向不划分的协饷与军实,均作四六分析,以四分归甘肃,六分归新疆。显然,此时新疆已隐然成为一省之雏型。

1882年3月,清政府正式接收伊犁。伊犁收复之后,新疆建省事宜重新提到议事日程上来。此际,新疆建省之议仍在陕甘及新疆等地方大吏中展开。陕甘总督谭钟麟奏请先于新疆南路设置州县,以作建省准备;刘锦棠则主张新疆不宜分设行省,应与甘肃合为一省。朝廷不得不将谭、刘等主张通报在京各衙门,“著各衙门速议具奏”。

正值西北封疆大吏及各衙门为新疆建省问题议而未决之时,远处两江总督任上的左宗棠仍密切关注新疆建省的进展。1882年10月18日,左宗棠上《新疆行省急宜议设关外防军难以遽裁折》,吁请朝廷尽快设省。此折中,左宗棠从建设边防、巩固国防的高度阐述新疆早日设省的必要性。他说:“新疆周二万里,与陕甘督臣、陕西抚臣治所均相距甚远。从前分设将军、都统、参赞、办事领队、帮办协办大臣、换防总兵,各员布置不为不密。然治兵之官多、治民之官少,已有偏重之势。北路镇迪道以下,尚有同知、知州、通判、知县各官;而南路则诸从简略。窃以各直省凡督臣兼辖省分,尚赖抚臣自治其境,乃克相与有成。盖广土众民,设官分职,事本相因。况以新疆地段之远,他族逼处,故土新归,治内治外,事同草创,非规模早定,废坠无自而兴,非体统特尊,观听无从而肃,此固非添设道员之所能为力者。欲责陕督以遥制,则有鞭长不及之虑,欲责使臣以兼治,则有越俎而代之嫌。”左宗棠进而系统分析了早定新疆设省大计的必要性和可行性,指出:“天山南北两路,还隶版图,气象一新,中外群属,耳目诚及。此时早定大计,约计其便有五:取我固有之地而自治之,疆索秩然,行国居国相芘以安,异类无从搀越,一也;中外交涉事件,差以毫厘,谬以千里,有督抚近驻其地,抚臣治内,督臣治外,凡可以防患未形者,可先事绸缪,绝其祸本,不至暗长潜滋,难以收拾,二也;防营未撤,将士用命,既可壮疆臣之声威,即将来设立制兵,亦可就中挑选久经战阵之才,错落布置其间,士气既扬,军威自壮,三也;回民素性虽悍,新出水火,当为急谋安插,结以恩信,则感激易生,施之教化,则污染渐涤,四也;从前兴作各事,借资于勇力者居多,而不可无官以善其后。督抚睹闻亲切,默陟分明,乐事劝功,人知自奋,五也。否则,民力有须臾无死之心,而顾等诸羁縻勿绝之列。万一强邻窥伺,暗煽拼飞,后患方兴,前功尽弃,与其抢扰于事后,曷若审慎于几先,如是则虽一时稍觉劳费,亦有不得而惜者。”

毋庸置疑,左宗棠在此折中全面论述了新疆建省的必要性、重要性和可行性,是其新疆建省思想的集中体现。尽管朝廷对此折以“留中”处置,但新疆建省之议在西北督臣和清廷中枢中继续展开;新疆建省的前期准备工作在西北督臣中顺利进行。1884年11月17日,朝廷向内阁发出上谕,决定新疆建省。朝廷之所以作出新疆建省决策,亦无疑受左宗棠上《新疆行省急宜议设关外防军难以遽裁折》的影响。

1884年11月新疆建省,是中国边疆建设史上的划时代事件,也是新疆边防斗争胜利的结果。新疆建省,有力促进了西北边疆地区的社会安定、边防稳固、民族团结和经济发展。从1877年7月左宗棠上《遵旨统筹全局折》起,至1884年11月清廷正式下诏设新疆行省止,建省筹议历时八个年头。在整个新疆建省筹议过程中,左宗棠对新疆建省的作用,是同时代其他督抚大员所不能替代的。他审时度势、高瞻远瞩,率先并屡次向朝廷提出新疆“设行省改郡县”的主张;他不畏艰险、苦心经营,筹划、实施新疆善后事宜,为新疆建省创造必要的物质条件;他从新疆民情、社情出发,较为合理地设计了新疆行省的蓝图;他凭其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成功地收复了新疆,为新疆建省创造了客观条件。左宗棠堪称新疆建省的倡导者、推动者、设计者和奠基者。左宗棠为新疆建省的功绩,永垂于中华民族边疆建设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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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南京社会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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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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