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是一个极具争议性的历史人物。他既被谴责为汉奸卖国贼,也被尊奉为民族伟人;他的个人品德,贬之者曰虚伪残忍,褒之者曰诚正孝悌。毁誉褒贬,竟同天壤,在中国近代史上也许没有出其右者。但是不论毁者誉者,褒者贬者,有一点是共同的,那便是都承认他是中国近代历史上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不论在政治、军事、外交、经济,乃至思想文化方面,他无不占据突出的地位,而他的门生故旧遍布,更增加了他在晚清历史舞台上的影响力。研究中国近代历史,不可能也不应该避开他,绕过他。聚讼纷纭的不同认识,又说明了研究的难度大。历史上的重要性和研究上的高难度,多少年来一直使曾国藩成为一个吸引历史研究者特别是清史研究者持久注意的课题,有关他的学术论著纷然杂陈,甚至更有文艺作品形象化地再现了他的复杂的生平。研究的起点高,如果不是苟安于人云亦云,对于深入的研究,固然有其有利的一面,同时也势必增加它的难度。曾啓球先生正是在他所说的“席卷神州的”“曾国藩热”中知难而进,向我们推出这部《评说曾国藩》力作,为曾国藩研究园地增添了一朵夺目的新葩。
这部著作从政治、军事、外交、教育、交往和生活几个方面展开专题论述,而殿以总体评价。其中如安庆决战双方战略得失的评析,曾国藩外交思想与洋务思想关系的探讨、天津教案处理的重新评价、治家教子寓含哲理的揭橥等等,新见迭出,多发前人所未发,为总体评价作了很好的铺垫。镇压太平天国是曾国藩一生最大的事功,“汉奸刽子手”和“中兴名臣”两种截然相反的评价就是因此而起。作者在末篇“总体评价”中提醒我们,不可为了公正评价曾国藩,才去正确评价太平天国,这无疑十分重要,但更为重要的是他同时指出,只有公正评价太平天国,才能公正评价曾国藩,从方法论上同样也从历史事实中抓住了对曾国藩评价的要害或关键,深中肯綮。作者正是在肯定太平天国农民起义的性质及其促使中国封建制度瓦解的作用,否定它是革命政权的基础上,提出了如何正确认识曾国藩的问题,并且表达了自己与流行迥异的见解。作者追寻历史真相的勇气和锲而不舍的探索精神,可见一斑。
这部著作的“评说”取名,说明作者无意将它写成一部按年系事年谱式的传记,而是截取曾国藩生平几个重要方面作深入的评析,不但带有浓烈的辩论色彩,而且引述生动的事情娓娓道来,尽脱高头讲章的学究气,引人入胜。可读性强,是本书另一个突出的优点。书末附录两篇书评,虽然前已在有关刊物发表,今收入书中,与正文互读,相得益彰,更有助于读者体会作者对曾国藩的基本认识。而书中如“荷叶塘”地名辩误之类,则于细微处见精神,反映了作者治学的严谨态度。
我与曾启球先生初识于1995年初冬在曾国藩故里湖南省双峰县举行的全国第一次、也是迄今为止仅有一次的曾国藩学术研讨会上,会议期间我们一起访问了曾氏故居富厚堂。那次研讨会原定主题是曾国藩与中国近代化,召开前却改为涵盖面更广、也更含糊的会议名称,个中原因,正如作者在书中所谈到,由此可见,跨出这个学术的雷区,需要有多么艰辛的努力。几年时间很快过去了,在新世纪来临之际,我忽接捧先生惠寄这部书稿。我欣悉别来数年,先生坚持不懈对曾国藩作如此广泛而深入的研究,惊奇之余,崇敬之情不禁油然而生。先生不顾老病相侵,孜孜矻矻,令我钦仰,而博采众说,独辟蹊径,耄耋高年犹能不囿常说,创见图新,尤为难能可贵,更令我赞佩之余,复增惭恧。先生远道来函,问序于我,佛头着粪,岂我所敢,爰缀数语,以报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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