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中叶,整个世界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西方坚船利炮轰开中华大清帝国的国门,中华民族也从此开始了“三千年未有之变局”,随着鸦片战争一声炮响,震动了中国内陆一个沉寂了数千年的省份,这个内陆省份就是湖南省。谁都知道,湖南从那时起,开始在历史舞台上活跃起来,人才开始一拨接一拨涌现。
近代中国,湖南历史上出现了两个高峰,前一个是曾国藩,后一个是毛泽东。至今,这两个高峰尚无法企及。当然,这与两位大人物的个人魅力与巨大事功分不开。拿中国传统儒家思想观点来说,所谓“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这两人都做到了,自然会在历史烟云中凸显出来。但是,纵观整个湖南人才史,包括这两座高峰在内,却有着五个很明显的群体,正是这五个人才群体,引领着各自时代的潮流,把握风云际会,为湖南本省历史地位和整个中国近代史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这五个人才群体中,第一个当属鸦片战争后以陶澍、贺长龄、贺熙龄、魏源为代表的改良派。这个群体中,其核心人物是陶澍,此人官至两江总督,在位时厉行改革,在一些具体的事务上做出了许多可圈可点的贡献,如整治河道、赈济灾民、兴修水利、实行海运、改革盐政、清查库款等方面,皆是利国利民的经世大事,他为人正直,为官清廉,而且文学修养深厚,最主要的是,他善于发现人才,唯才是举,在其属下和幕僚中,如林则徐、贺长龄、陈銮、梁章钜、李星沅、黄冕、汤鹏、魏源、包世臣等,甚至包括后来的晚生左宗棠、胡林翼,在他的任用、荐引或鼓励下,相继成为名臣能吏,或成为著名思想家、改革家。这个人才群体的核心理论是魏源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因此,魏源被誉为“第一个睁眼看世界的人”
第二个人才群体为咸同年间以曾国藩、左宗棠、彭玉麟、胡林翼、郭嵩焘为代表的中兴将相。因为这个人才群体,“湘军”之名盛于天下,也因为这个群体,从理论到实践两方面的努力,使湖南省名重当世。他们开启了中国近代化的先河,也将湖湘文化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上承下接,使湘省人的业绩显现于历史潮头。这个群体的核心人物是曾国藩,是他创建了湘军,造就了中国“无湘不成军”的神话,他的道德文章重于一时,被称之为中国封建社会最后一尊大儒,而他的“洋务”和“自强”思想使国人观念迅速改变,近代化的企业在他倡导下开始正式创办。这个群体也是历史上争议最大的人才群体,甚至是大起大落、大是大非。他们曾把太平天国运动镇压下去,延续了清政府近六十年寿命;他们曾收复新疆,为中国挽回近六分之一的国土,使之免遭沦陷;他们中的郭嵩焘、曾纪泽等相继走出国门,让中国从此走向世界;他们曾左右了当时的中国官场,“中兴将相,什九湖湘”,当时中国十八行省,湖南籍人位至督抚的竟占十五位,这不能不算是奇迹。这个人才群体兴盛时期较长,从咸丰初年经同治到光绪继位,活跃了三十余年,加之这段时间内各阶层的冲突、社会矛盾的空前激化,使得湖南人才得到了充足的锻炼,一大批军事人才和学者型人才涌现,除了上述数位外,重量级的还有江忠源、曾国荃、刘长佑、李续宾、罗泽南、李元度、刘蓉、刘坤一、刘锦棠等人,甚至后来的国学大师王闿运也在此群体之列。
第三个人才群体是以谭嗣同、唐才常、熊希龄为代表的维新变法派。这个人才群体在政治上活动的时间虽然不长,却是全国维新运动中最先进、最有战斗力的一支队伍。光绪时期,统治阶级内部矛盾重重,变法维新成了当时的主流思想,《马关条约》的签订,标志着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形成,湖南这个人才群体中的精英们,积极开展反对侵略和维新变法的斗争,使湖南成为“全国最富朝气的一省”。光绪二十三年(1897)初,熊希龄、蒋德钧、唐才常、谭嗣同、王先谦等人筹议在长沙设立时务学堂,得到了巡抚陈宝箴的支持,当时思想界领袖级人物康有为、梁启超皆深受湖南人影响,梁启超还成为时务学堂的中文总教习。谭嗣同是这个人才群体中影响和作用最重要的一个,另外,欧阳中鹄、刘善涵、樊锥、林圭、秦力山、沈荩、皮锡瑞、毕永年、易鼐、唐才中等人为其骨干份子。谭嗣同所著的《仁学》所折射出来的思想可以确定其在中国历史上杰出的哲学家地位。他为变法而献身,使他成为中国最伟大的爱国主义者之一。尤其值得一提的,他的慷慨赴死,彰显了湖南人的群体血性,这个群体血性,在以后的革命斗争中,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第四个人才群体是辛亥革命前后出现的以黄兴、蔡锷、陈天华、宋教仁为代表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派。辛亥革命时期,湖南已是一个非常引人瞩目的地区,涌现出许多著名人物。这时,清帝退位,资产阶级革命领袖孙中山刚刚登上临时大总统宝座,就被迫将共和政权拱手送给袁世凯,而袁世凯却倒行逆施,复辟帝制,从而开始了长达一二十年之久的北洋军阀混战时期。在这个背景下,以黄兴、宋教仁为代表的资产阶级革命派迅速成长起来,从而形成了湖南的第四个人才群体。这个群体中,湖南人的个性再次张扬,许多人直接以死的形式来唤醒民众投入革命,如陈天华、姚宏业、杨毓麟、易白沙、彭超、夏思痛,这些人都是或蹈海、或沉江的,一个地区出现这么多以此激烈形式为国捐躯的人,不能不引人叹息和深思。这个群体中,为国壮烈牺牲的,数不胜数,重要的人物有宋教仁、禹之谟、马福益、刘道一、焦达峰、蒋翊武、宁调元等等,这些先烈的鲜血激励了中国一代又一代的人。第四代人才群体的核心人物是黄兴,黄兴是辛亥革命时期武装斗争的主要领导者,是资产阶级政党的重要组织者,是中华民国的积极建设者,被称之为“无公便无民国,有史必有斯人”。另外,蔡锷、谭人凤、刘揆一、谭延闿、章士钊、程潜、杨昌济、唐群英、杨度等人均是当时举足轻重、影响深远的代表人物。
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出现的以毛泽东、刘少奇、彭德怀为代表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军事家、政治家,是第五个人才群体。这个群体中的伟人们是举世熟知的。也是湖南人才群体中人数最多、影响最大、成就最巨的群体。据统计,中共一大13名代表中湖南籍有4人,党成立时期担任第一、二、三届中央委员的11人中湖南籍有5人,中共七大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最重要的一次党代会,所产生的13名政治局委员中有5人是湖南籍,建国后,中共八大选举产生的政治局委员17人中湖南人有7位,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届中央政府的52名领导人中有10位湖南人,开国十大元帅湖南有3位,十大大将湖南有6位,上将57人中湖南有19人,中将177人中湖南有45人,这些数字表明,灿若群星的湖南无产阶级革命家群体,在全国居于领袖群伦的地位。第五代人才群体以毛泽东为核心和领袖。五四时期,以蔡和森、向警予、李维汉、何叔衡、林伯渠、李立三、李富春、罗学瓒、蔡畅、邓中夏等为代表,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刘少奇、任弼时、萧劲光、陈赓、罗亦农、夏曦、夏明翰、郭亮等人登上政治舞台,1927年前后,彭德怀、贺龙、罗荣桓、段德昌、粟裕、黄克诚、徐特立、陶铸、黄公略、谭震林等人皆走上武装革命道路,他们为新中国建立付出了毕生精力,有些人甚至牺牲了最宝贵的生命。这些人,将永远让湖南人赖以自豪和骄傲。
历史是不断延续的,湖湘文化源远流长,湖南先贤们的精神也将不朽,湖南的人才群体也必将继续下去。那么,接下来的湖南第六个人才群体是以什么样的人为代表呢?第六个人才群体又是个什么样的群体呢?笔者认为:应该是改革开放以来,投身工商业、弄潮商海的商界人才群体,以企业界中取得卓越成就人士为代表,也就是我们的“湘商”。从前五个人才群体的属性来看,湖南出得最多的是政治家、军事家和学者,几乎很少出商界人物,当今时代,是以经济建设为主流,毫无疑问,我们所期盼的新的人才群体,必然要来自这个领域。或许,很多人认为湖南人提“湘商”一词为时过早,理由是湖南人以前的大手笔都与经济无关,似乎“会打仗”、“霸蛮”这些词语与现代文明格格不入,而实际上,目前湖南上下都在暗地里较劲,力图完成从历史上“湘军”到“湘商”的划时代角色转变,一个正在崛起的创富群体正在产生,而且不少人已经卓有成就,在福布斯富人榜上,已经出现了不少湖南人的名字,在全国乃至世界经济格局中已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当代一些很响亮的名词,如“电视湘军”、“出版湘军”、“娱乐湘军”等,明显地继承了“湘军”这个词眼,也很明显地不再是以前的军事或政治角色,这是迎合时代潮流的,经济湘军呼之欲出。目前许多湘商们致富后投入慈善事业中,扶危济困,帮助他人,发扬了湖湘文化的忧国忧民、关注现实的美德,也有许多湘商在沿海经济发达地区成功后返乡为建设新湖南而奋斗,这种乡土观念历来为湖南人所重,当然,反过来也会造就湘商更大的成功。一个有影响人才群体的产生绝不会凭空而来,一定会是在继承中创新,不然,没有文化背景和理论基础,它就不会有生命。湖南前五个人才群体的兴盛对当今湘商群体的产生不仅仅只有借鉴作用,这种地缘、血缘纽带所带来的群体个性依然是“湘商”群体的核心竞争力。
很多人不屑于谈“湘商”,骨子里轻视湖南人的经商能力,商业才能无潜力可挖,也无商业历史可继承,这种偏颇是错误的。当然,形成这个观点也是有原因的。一个原因是湖南人在军事、政治、文化方面事功太彰显,弄得整个群体似乎都热血沸腾,反而冷落了经济这个方面;另一个原因是不熟悉历史,其实,湘商在历史上同样有过辉煌的时刻,只是烟云埋没,尚少发掘而已。比如曾国藩,他就是中国近代化的发轫者,他曾率先创办了中国第一家军事工厂——安庆内军械所,还办起了中国第一家大型使用机器生产的近代工厂——江南制造局,制造出了旧中国本国的第一台车床,炼出了第一炉钢水,造就出旧中国一大批近代技术工人和一部份工程技术人员。他最先派出中国第一批留学生,他早在1866年即设立翻译馆,翻译了大量西方科学技术书籍,促进了我国科学技术和教育的近代化。这些事实,不是对中国商业史的贡献吗?比如陶澍所经营的两江;左宗棠所创的福州船政局、所经营的西北;刘锦棠所经营的新疆,不都在经济方面颇有建树?曾国藩女婿聂缉椝、外孙聂云台所经营的恒丰纱厂难道不是湘商典范?聂云台的《保富法》甚至还被称为“商业圣经”。湖南湘阴人范旭东,化学工业的先驱,是毛泽东谈到中国民族工业发展史上四个不能忘记的人之一。民国年间红极一时的湘中茶商群体,刘麟郊、朱紫桂、朱奎峰等人,难道不是湘商群体?再将历史往前推,湖南的洪江古商城、金湘潭、银益阳,这些人和事构成的湘商史实,难道说明不了问题?所以,我们完全可以说,“湘商”有史可查,有史可鉴,有史可供继承、发扬和发展!
当然,要肯定,目前湘商的状况还是初级阶段,待成熟阶段,但是,我们应该相信,湖南历史上的人才群体是不会断代和没落的,文化的力量无穷。我们也在诚挚企盼,“湘商”之名能叫得更响,我们也应更加努力,继承先贤的精神,薪火相传,让世界再聚焦湖南的人才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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