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箴(1831——1900),字右铭,江西义宁(今修水)人。以举人出仕,先任湖北按察使,直隶布政使。1895(光绪廿一年)秋,升任湖南巡抚,慨然以湖南开化为己任,锐意整顿,到职即察劾府县以下昏酷不称职之官吏二十余人,因得伉直之声。
旋在其子陈三立、学政江标、其后徐仁铸、按察使黄遵宪以及维新志士谭嗣同、唐才常、熊希龄等之推动下,倾向变法维新,举办一系列新政,如设矿务局,铸钱局,举办电信、轮船、铁路、兵工厂、电灯厂,成立时务学堂,设南学会,办《湘报》、课吏馆等等。虽受到顽固派不断攻击,陈氏父子气不为夺。在“百日维新”期间,陈向光绪保荐杨锐、刘光第等人,提出练兵、筹款等具体建议,并针对朝中旧派攻讦,为康有为辩护,称康“于古今治乱之原,中西政教之大,类能苦心探讨,阐发详尽,是一时奇士”。为此,当时人士对陈评价极高。如唐才常认为“环观中外,可与其保岁寒者绝少,惟我义宁中丞识力兼优,名实克副。”在整个变法期间,他是全国所有督抚中惟一支持新政的人。光绪曾下诏褒奖,勖其“持定见,毋为浮言所动”。湖南成为当时最富朝气的省份。
变法失败后,陈宝箴因曾保荐杨锐,刘光第及主持湖南新政,受到“革职,永不叙用”的处分。
陈罢官后回江西,在南昌西山下(今新建县境)筑“靖庐”栖身,生活淡漠凄凉。1900年(光绪二十六年)卒然去世。其死因《清史稿》不书,其子陈三立《巡府府君行状》亦讳而不言。近据报载,清末戴远传《普三文录》记载:“光绪二十六年六月26日,先严千总公(戴闳炯)率兵从江西巡抚松寿驰往西山靖庐,宣太后密旨,赐陈宝箴自尽。宝箴北面匍伏受诏,即自缢。巡抚令取其喉骨,奏报太后。”据此,则革新者陈宝箴亦始终末能逃脱那拉氏之魔掌。不亦悲乎!
陈宝箴以一时雅望,发于爱国精神,倡办湖南新政,有功于民,志业末伸,竟遭惨戮,虽不得偿于其身,然明德之后,必有达人,殆非虚妄。请将其子三立,其孙衡恪,寅恪三人生平及渠等并享令名之事迹略述于后,以慰怀念革新巡抚之湘人。
陈宝箴之子三立(1852—1937)字散原,亦字伯严光绪进士,吏部主事。在湘佐父办维新诸政,“而暗中主持者,实伯严公子也”湘中名士如皮锡瑞、朱师晦,皆作如是言。是时,湖湘有“三公子”之称。三公子者,三立外、谭嗣同、谭延闿也,共父皆为督抚(嗣同父继洵为鄂抚,延闿父锺麟为陕甘总督)。
光绪八年壬午,陈宝琛典试江西,散原为所得士,深邀鉴赏,情谊颇笃。民国23年,散原北上省其师,时宝琛年八十七,散原八十二,皤然二老,聚首旧都。翌年,宝琛卒,散原挽联云:“沆瀣之契,依慕之私,幸及残年偿小聚;运会所遭,辅导所系,务摅素抱见孤忠。”
戊戌政变后,散原亦坐“招引奸邪”,与乃翁一并革职。所谓奸邪,指梁启超辈也。自是虽忧国之念末泯,却不再与问政事,惟以文章行谊,为世推重。
其为诗,工力甚深,神清致远,名满天下,后学所宗。其文亦清醇雅健,格严气遒,颇守桐城派之戒律,而能自抒所得,弗为桐城派所囿,蔚成散原之文(于其诗文评论,见徐一士《一士谈荟》)。身后有《散原诗文集》行世。传溥仪充伪满皇帝,曾招之不赴,尤见清标。
陈三立有子衡恪、寅恪。衡恪(1876—1923)字师曾,别名槐堂、朽道人、朽者、朽诸少时于日本高等师范学校博物学专科毕业。回国后任北京美术专门学校教授。书画篆刻,造诣俱深。又拜吴昌硕门下。为近代著名画家。于文学、美术理论、美术教育皆卓有成就,时北京文化界,推其名在齐白石、姚经文之上。惜不永年,卒时仅四十有八。梁启超称其死是中国文化界之大地震。吴昌硕也题“朽者不朽”四字,可见对他的重视。
陈师曾与湖南人的关系很深。其继配黄国巽,是清末湖南第一批留日本学生,解放后任北京文史馆馆员。与长沙衡粹女校校长黄国厚为同胞,于曾甫为祖姑辈。五个年代曾甫赴京开会,曾往魏家胡同晋谒。犹得见家藏《染仓宝印存》、《夕红楼印谱》等陈公遗稿。最近北京荣宝斋出版《陈师曾印谱》,金石篆刻爱好者奉为圭皋。
陈寅恪(1890一一1967)著名历史学家,广州中山大学教授,中央文使馆副馆长,曾任清华国学研究院导师。据传:寅恪为清华国学研究院导师,系梁启超推荐。梁向清华校长曹云祥荐陈时,曹问:“陈是哪—国博士?”梁答:“他不是博土,也不是硕士。”曹又问:“他有无著作?”梁答:“也无著作,”曹曰,既不是博士,又无著作,这就难了!”梁生气说;“我梁某也无博士学位,著作算是等身了,但总共还不如陈先生寥寥数百字有价值。好吧,你们不请,就让他留在国外吧!”接着,梁列举了柏林大学、巴黎大学及几位著名教授对陈先生的推崇,曹才决定聘请陈来校任导师。
前清华外文系名教授、曾任清华国学研究院主任吴宓,素以学问渊博名闻中外。他曾在《空轩诗话》中说:“始宓于民国八年,在美国哈佛大学得识陈寅恪,当时即惊其博学,而服其卓识 驰书国内诸友,谓合中西新旧各种学问而统论之,吾必以寅恪为全国最博学之人。今阅十五六载,行历三洲,广交当世之士,吾仍坚持此言,且喜众人之同于吾言。寅恪虽系吾友而实吾师。”(《人物》,1983年第四期黄延复《文史大师 陈寅恪》)即此可知其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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