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荣光,清光绪年间曾任天津总兵,镇守京津门户大沽口炮台24年,被人们誉为“国家长城之靠”。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在八国联军侵华战争中,清朝的腐败,官军大多一击即溃。但他却以67岁高龄,率领3,000兵勇,身先士卒,坚决抵御外寇,后因兵力悬殊,在得不到朝廷援兵的情况下,往天津移师身亡。
罗荣光,字耀庭,公元1833年出生在湖南省乾城(今吉首)鸦溪村。幼年时家境贫寒,父亲罗宏贵早逝,靠母亲弹棉花抚养他和一个瞎眼的哥哥罗荣珍度日。他娶妻林氏(凤凰湾溪人),生两男一女。罗荣光,身材高大,四方脸,勤劳诚实,在家除耕种3亩薄田外,母亲逼他学道士,时常帮人念经送葬,印些桃符经马卖;平时就出门帮人挑脚赶集和做木匠贴补家用。有年他和几个爱赌钱的人一起出远门挑脚,到地后,他们挑弄他赌起钱来,结果把挑脚所得的钱输得精光。事后,被母亲训斥“无出息”。他就赌气从碗柜里取了3个包谷粑和几件旧衣裤出门,走到河溪时,心里舍不得母亲,舍不得家,又走回来。走到中岩屋坐下休息,心想:回到家里,不但母亲会打骂,而且外人也会取笑我;“找不到大米饭吃,只有吃包谷粑的命!”他想到这里,决心高飞远走。于是沿路帮人做点小工、乞讨,千里迢迢混到长沙。那时,正好碰上招收绿营兵,他就去挂勇投军。
长沙府徐协台见罗荣光长得魁梧,手脚勤快,时常主动地打扫庭院,很是喜欢,就把他留在协台衙门内搞勤杂工。他好学向上,有空就到管文案的地方去看书求知,并帮助做些文印工作,得到文案官的好感。文案官就到徐协台面前赞许他:罗荣光能力很强,有掌握印把子的能耐,这个人要重用提拔。于是徐协台就提拔他当了营官带领士兵。
后来,徐协台年老体衰,不能胜任。他就给皇帝奏请离职退位,并举荐罗荣光代替他的协台职务,得到了皇帝的恩准。在湘军中,罗荣光先后在江苏、安徽一带与太平军作战,因屡立“战功”,连升把总、守备、参将。当时,江苏巡抚李鸿章很赏识他,委带亲兵营。英国人戈登在上海组织洋枪队,李鸿章派罗荣光跟随戈登学习炮术,学成归来,统带开花炮营(当时清军中的新武器部队),随李在大江南北与太平军和捻军作过战。
清光绪二年(1876),罗荣光被派驻天津,升大沽协副将,赐号“果勇巴图鲁”(满语“勇敢的官”)。大沽口是京津门户,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帝国主义列强三次由海上从大沽口登陆入侵中国。他鉴于历史的教训,为固守海防,在这里创设水雷营,教练将士水上布雷技术,兼授电化、测量等近代作战知识;他还在海河流入渤海湾的海口处,修筑南北炮台,封锁从海上进入天律的咽喉水道。北炮台两座,南炮台3座,都是砖石糯米粘合结构,台高数丈,炮台周围都有护台墙,墙外还有壕沟,每座炮台营盘,都有高大坚固的炮台、练兵场、驻兵营房和弹药库。5座炮台共有大小铁炮100多门,驻兵2,000名。光绪十四年(1888)清廷派醇亲王赴直隶省检阅北洋军,曾称赞大沽口为“天下第一海防”。罗荣光因教练布防得力,晋升为直隶天津镇总兵。他驻守大沽24年,总兵衙门虽离炮台近在咫尺,都常不回衙内寓所,而驻南岸主炮台内。他每天早起骑上大白马,亲自教练军队。虽居总兵显位,然平日同士兵共食,穿士兵布衣。他待兵如子,军中将士都尊他“罗老将军”,只要他一声号令,莫不奋勇向前。
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罗荣光擢升新疆喀什噶尔提督。这年6月间,义和团逼近京津,沉重地打击了帝国主义在华的侵略势力。英,美、法、德、俄、日、意、奥八国联军纠合在一起,为进一步掠夺、瓜分中国,以保护洋商洋教为借口,先后出动38艘炮舰在大沽口外海面集结。6月初,仅沙俄就用炮舰从旅顺向大沽口增运2,000多名海军陆战队。尔后,八国联军又从山海关用火车调兵6,000人抵达塘沽。这时总计20,000多名外国侵略军,已逼近大沽,妄图以此作为侵略中国的滩头阵地,占领天津,进逼北京。这时,罗荣光已接到调升新疆喀什噶尔提督的命令,有人劝他“何不趁机离开大沽炮台,前往新疆赴任?一者,遵旨赴任可表忠心;二者,得避战火,又保高官”。在这国家安危的严重关头,罗荣光想的却是40多年前,洋人三犯大沽,两破国门,山河破碎,人民涂炭的教训;想的是自己奉命镇守大沽口,修筑炮台,布水雷,为巩固海防,惨淡经营24年的艰苦历程。眼下洋兵就要侵犯,一个堂堂正正的大清总兵、提督,怎能贪生误国,借机逃职呢?他毅然请求留在战云密布的大沽口,担当保卫海防的重任。在南岸主炮台议事厅里,他召集五营六哨的营官、管带、哨长会议,会上他慷慨陈词:“人在大沽在,地失血祭天!”表明自己誓死抵抗八国联军侵略的决心,以激励将士。并商定由罗荣光亲自负责主炮台的指挥,副将韩照琦指挥海字炮台,营官卞长胜指挥南滩炮台。大沽口北岸的左营、副左营两座炮台由管带封得胜指挥。这时大沽口与天津的电线、铁路均已不通,他一面命令南北岸各营加强战备,派专差飞马天津,向直隶总督裕禄报告大沽口的严重局势,望战衅一开,即速发援兵;一面派专人赴北洋水师,密约水师统领叶祖圭所部各鱼雷艇赶紧升火待命,一旦战事爆发,即由海神庙河湾处夹攻敌舰。
大沽海口,水深岸曲,水雷密布;南北炮台,密切监视,严阵以待。洋人尽管骄狂,也不敢贸然轻近。6月16日上午,八国联军首领派人谒见直求总督裕禄,假说:“只驶入海口四、五艘舰船;以保护在天津租界的各国侨商,免受义和团扰害,并无他意”。裕禄竟然答应洋人的要求,命令开放海口水道,让洋人炮舰驶入5艘。罗荣光得知,大惊。亲自急奔天津总督府,要求裕禄收回命令,力阻敌舰入内。这时,探子回报,以沙俄主力舰“机略克”号为首的5艘敌舰已接踵驶入海口,乘势包围驻扎在塘沽于家堡附近河湾处的北洋水师。贪生怕死的水师统领叶祖圭竟下令舰船仓惶撤退。罗荣光闻讯,愤怒至极。他深知海河航道落入敌舰控制之中,大沽口南北两岸炮台将处于被敌分割孤立之势了。他迅速回到大沽,命令炮台封锁海口,引弦待发。
16日下午5时,八国联军特使、俄国水师参赞和充当翻译的英国通事两人,乘小船来到大沽口南岸主炮台营盘。特使狂妄骄横地说:“义匪焚烧教堂,中国政府并不用力剿办;海口又安水雷,明有与各国为难之意。现在俄、英、德、意、奥、日、美、法八国约定共同出兵,清军必须让出大沽南北两岸炮台营盘,以疏通往天津、北京的道路。”罗荣光义正辞严地回答:“义民起事,那是你们欺压中国百姓的结果!大沽口是大清水域,布雷设防、天经地义。要我让出炮台,那是妄想!”联军特使见罗荣光的态度如此强硬,就拿出各国水师统领的联合“通牒”来,恐吓罗荣光。当他念到“……限令炮台守军在17日凌晨两点之前,无条件交出南北两岸炮台,如若不然,将用武力夺取……。”罗荣光满腔恐火,一把夺过“通牒”撕成两半摔在地上,大声喝令士兵将联军特使等人赶出主炮台议事厅。
夜幕低垂,山雨欲来,大沽口一场血战,一触即发。罗荣光严令五营六哨各就其位,准备迎敌。八国联军的舰船在茫茫夜色中开始秘密调动,3艘炮舰向大沽口南岸附近的海面运动,另外3艘向大沽口北岸炮台逼近,还有5艘驶入海河的敌舰从于家堡河湾偷偷靠近南岸主炮台,隐入河边几栋民房之后,另有几艘敌舰则开到海神庙附近,将炮口对准万年桥清军营盘。一旦战斗打响,就用炮火封锁铁锚桥,切断炮台的援兵和弹药供给。
6月16日夜11时,离“通牒”规定的时间还差3小时,敌人各舰突然开亮照明灯,向南北岸各炮台一齐轰击。在密集如雨的炮火掩护下,联军陆战队乘坐小艇分左中右三路直赴南岸炮台。主炮台上,罗荣光沉着镇定,指挥瞄准敌船奋勇还击,炮声隆隆,波浪起伏,一发炮弹拖着红光,在海面上穿梭掠过。激战不到半小时,一艘敌舰被击中,冒着浓烟烈火,转舵逃走了。这时,突然从后侧飞来一串炮弹,落在主炮台下的营房里。罗荣光忙用“千里眼”(望远镜)察看,发现在于家堡密密麻麻的民房后面的河湾处,藏着沙俄的主力舰“机略克”号。这是八国联军最大的一只舰船。它16日上午骗进海口后,依仗舰大炮多火力猛,在海河里横冲直撞,舰上的沙俄水兵还常上岸为非作歹,河口两岸的老百姓恨之入骨,骂“机略克”号是“一只虎”。“一只虎”阴险狡猾,开炮时才露出舰身,打完炮又隐入民房后面。炮台上的兵勇调转炮口,准备朝“一只虎”轰击,却被罗荣光制止了。他说:“我众炮齐发,稍有偏差,那民房百姓就要遭殃了。”兵勇们要求说:“大人,‘一只虎’对我们炮台威胁太大了,毁几间民房也是值得啊!”罗荣光怒喝一声:“你们闪开,让我自己操炮!”他大步走向炮位,亲自挂线瞄准,待“一只虎”第二次从民房后驶出来时,他横腰一炮,正好攻中舰身,“一只虎”偏侧不能行驶,他从正面又连击数炮,就把敌舰击沉海底。这就是至今还在塘沽一带民间流传的“罗荣光炮打‘一只虎’”故事的由来。
与此同时,南岸海字炮台,在副将韩照琦指挥下,打沉敌舰一艘。北岸左营炮台,在管带封得胜指挥下,也击伤敌舰一只。在大沽口双方夜战正在激烈的时刻,罗荣光又从铁帽桥营盘抽调兵勇100名,增援万年桥。他们拉炮上墙,开炮夹攻海河里的敌舰,又打沉打伤各一艘。
6月17日凌晨4时,八国联军改变“全面出击”的战术,利用“船坚炮利”、“兵多势大”的优势,集中舰船逼进北岸,猛轰左营炮台。左营弹药库中弹起火,敌人乘势登陆。管带封得胜身先十卒,率部与敌肉搏,全军血战阵亡。左营炮台失陷,副左营炮台势孤,相继被夺。大沽口北岸两座炮台上下近千名将士,全部壮烈牺牲。
北岸炮台失陷,八国联军摆脱了受南北两岸夹击的困境,并用左营右哨的炮轰击南滩炮台。上午7时,敌舰开花炮弹落入南岸清军副营弹药库中,炮弹一齐被焚。8时,清军副右营弹药库也被敌炮击中。敌见营盘起火,就用3只舰船驶向燕子窝,靠近中营主炮台,飞炮袭击。主炮台大炮位置过高,对于迫近的敌船不能回击。情况险急,罗荣光迅速命令营官李忠成率兵赶到南营门,用南营门的小炮,出其不意,还击敌人,击伤敌舰一艘,其余敌舰不敢放肆。9时,炮台炮药已尽,副将韩照琦又负重伤,兵勇伤亡很大。敌陆战队已从海神庙船场登陆,南岸各炮台清军的退路已被截断。罗荣光虽多次派人飞马天津,向直隶总督裕禄求援,始终不见一个援兵。原来约好配合作战的北洋水师又不战而退。他在弹尽援绝,炮台三面被围的严重情势下,突然飞身上马,奔回衙门寓所对眷属悲愤说道:“如今弹尽援绝,炮台就要失陷,只要洋鬼子进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我是朝廷命官,怎能让自己的妻室受辱于洋人之手,丧失国体?”罗荣光肝肠欲裂,忍痛拔刀,杀了眷属,然后飞马返回主炮台,集合各营兵勇。他一看,大沽口一夜鏖战,兵勇已死伤大半,眼下连同伤员加在一起,也不足千人了。看罢,长叹一声说道:“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北炮台失守,南炮台又陷重围,都是我荣光的罪过!”后在敌众我寡情况下,他集合队伍往天津移师,身亡三日,天津失陷。
罗荣光享年67岁。死后,遗体运回乾城,安葬在家乡鸦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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