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1918年冬从保定军官学校第六期毕业后，奉当时陆军部之令，到张敬尧的第七师见习。此时，正值南北战争，张敬尧督湘，其第七师也在湖南前线，我回湘阴原籍省亲后，并未去第七师报到，却于1919年元月潜赴零陵投效陈嘉佑。陈系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生，与我同乡，且有世谊。当时陈任湘军护字营司令，系谭延闿所委，“护字营”之由来，系因陈别号“护黄”，取其别号一字以名军，亦因其无正式基本部队，不便加以师旅番号。  

护字营前后收编两股土匪部队，其首领一名李一五，一名王德胜，均系祁阳人，为帮会大哥，各有长短杂色枪五、六百枝，往来云贵一带为贩烟土者保镖，经晓以大义，均愿改邪归正，投效受编。李一五为第一支队长，王德胜为第二支队长，每支队辖三营，每营三连，每连有各种枪六、七十枝。

我初出学校，见到如此部队，甚感失望。但陈嘉佑的司令部则组织庞大，干部亦甚整齐。参谋长蒋隆棻，系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生；副官张以祥亦留日学生；经理处长陈寅，秘书长赵玉书，秘书钟况龄，参谋周鳌山、刘伯伦、丁仕猷等，均为优秀之士，保定军官学校同学则有周云芳、熊士炎、余泽篯、俞业裕、陶峙岳、胡达、黄开隆、向瑞棠、陈世杰等，皆分配在两支队和干训班负责教育训练责任。

司令部设干训班，轮流调训两支队初级干部，中级干部亦参加旁听，六个月结业，学员多为青年，求知心切，学习甚专。结业时，不仅军事成绩较好，军风、军纪和个人修养亦有进步。  

陈司令曾派陶峙岳和胡达到第一支队，负责第一支队的训练和演习。后又派陶任第一支队第一营营长，胡达为支队附。1919年夏，谭延闿由零陵移驻郴县，接任湘军总司令（职总司令程潜去职）。1919年冬，护字营奉令由零陵经武岗、洞口转移湘西溆浦，以为战略之展开，作驱逐张敬尧之部署。在溆浦驻扎数月，训练处继续派人在湘西各处收集流散枪支，亦略有收获。

1920年夏，湘军大举驱张，各路大军克衡阳、宝庆后由衡宝之线分路向长沙迫近。陈嘉佑部虽多系招安部队，但整训经年，此次由浦溆出发，沿资水在东墙、黄沙坪一带和张敬尧部刘正裕激战两昼夜，异常勇敢，将敌击溃。随即顺资水而卞，势如破竹，直达益阳，沿途缴获甚多。此时，正面主力已克长沙向岳阳进击。陈部在益阳奉令，经汉寿、临溰向澧县前进，沿途未遇大敌。到澧县后，闻有北军一营在澧县北张家厂一带徘徊，饥疲颇甚，陈司令便派胡达驰往收编。李蕴珩司令闻知，亦派参谋一名前往争编。经协商，武器平分，遣散费各分担一半。结果共获枪两百余枝，官兵各发饷三元遣散。胡达解枪回部后，陈司令调胡达为少校参谋兼补充连连长。胡即解此枪回长沙，成立新兵一连，积极训练。

1920年9月，驱逐张敬尧后，谭延闿主湘政。湘军整编，除编宋鹤庚、鲁涤平两师外，全省再编12个区司令，以吴剑学、张辉瓒、谢国光、李仲麟、刘叙夷、陈嘉佑等为区司令。陈的防地划在郴桂一带，司令部移驻郴县，部队亦陆续就防。

1920年冬，湘军内讧，谭延闿去职，林支宇任省长，赵恒惕任总司令。

赵任总司令后，于1921年1月将各区司令改为混成旅长和镇守使。陈嘉佑为第六混成旅旅长。陈任旅长后，将部队整编，从招安部队干部中挑选优秀而有成绩者任实职，其余改调闲职或外放，不令失业。所部番号为十九团、二十团，以蒋隆棻为十九团团长，陶峙岳、许长胜、胡达分任营长；以谭蒙为二十团团长。

陈历来倾向中山先生。1920年冬驻郴县时，中山先生在广州任大元帅，曾派周道胜为劳军使，来郴县劳军，双方曾有默契。 

后湘军内讧，李仲麟部驻防湘东醴陵、攸县一带。赵恒惕在长沙谋害李后，令陈嘉佑率部趋攸、醴，解散李仲麟部，得到李仲麟部一部分枪支。随即陈部由郴县移驻醴陵。

1921年夏，湘军出师援鄂，陈部抽调谭蒙一团、胡达一营参加湘军在羊楼洞附近将敌军王占元部击溃后，沿铁路进逼汀泗桥，遇来援王的吴佩孚部，被阻于汀泗桥附近，成胶着状态。相持旬日，因湘军疲伤甚重，而吴佩孚生力军不断增援，且以海军沿江上逼，抄袭湘军后路，故不支而向湘境败退。吴佩孚乘兵舰亲至岳州，召赵恒惕会晤。赵不惜为城下盟。吴乘机逼走湖北省主席王占元，派所属师长肖耀南任湖北省主席；并设两湖警备司令部于岳州，自任总司令，肖耀南任副司令，意在保两湖。又派葛豪回湘，和赵恒惕共商军政。

湖南在援鄂之役失败后，民穷财尽，故必需裁军节用，以资挹注。陈嘉佑对赵恒惕之投降曾极表反对，力主再战，为赵所衔。加之陈平日坚持革命路线，倾向中山先生，而赵恒惕正与广东陈炯明勾结，主张联省自治，阴谋背叛中山。故赵对陈有如芒刺在背，非除之不可，乃惜裁军机会，首先要解散陈部。

1922年夏，陈炯明在广东之叛变已萌，赵恒惕与之遥相呼应，调第一师部队向湘东方面陈部进逼，并勾结江西部队向茶陵进犯。其时，第四混成旅长张辉瓒调任省会警察厅长，其部队亦在编遣之列。所属团长王钺拒不受命，率所部四营之众来投陈。此时，陈拟将所部改为梯团和支队名义，因军情紧治，无暇更改，乃先派十九团在茶陵边境击退由江西来犯之敌，后因回避第一师部队之进逼，经安江、永兴向郴县集中，在郴县调整补充，筹划给养枪械之补给。连接广东方面消息，知陈炯胡已叛变。最后接胡汉民一电，中有“陈逆炯明已叛变，窃据广州，大元帅驻节某某军舰，指挥讨伐，请兄挥军急进，殄破凶残”等语。陈接电后，率部队扶宜章、乐昌向曲江推进，暑热炎天，翻山越岭，辛苦异常。但赵恒惕的尾追部队始终未曾接近。保定军校同学及亲友等，纷纷向我们来信，均劝接受命令，顾全大局，脱离陈嘉佑来归，我们均未理会。 

部队陆续抵曲江，在帽子峰一带布防。阵地占领尚未稳固，即遭陈炯明部洪北麟师来攻。疲劳已久之陈军，遂被洪师攻破，不得已又向湘境撤退。到宜章后，拟经湘南各县向广西边境转移。后中途又更改计划，拟经祁阳、武岗向湘西方面转进。部队在盛暑下拖逃数月，既饥且疲，沿途倒毙、逃亡者日众。在无法维系之时，胡达营不得已在武冈附近脱离，带到第一师第二营交唐生智改编，陶峙岳部带到湘西交蔡钜猷收编；许光胜部则带到贵州，后投效袁祖铭部；谭蒙部在湘乡、宝庆间徘徊，报请赵恒惕收编。至此，第六混成旅完全结束，陈嘉佑则辗转潜赴上海，向谭延闿申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