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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复基
作者:周学舜
【摘要】刘复基,字尧錡,投笔从戎后易名汝夔,生于一八八三年(光绪九年),湖南武陵(今鼎城区)人。一九○三年二十岁,考入武陵县立高等小学堂,成绩优异。生性慷慨,读黄梨洲、顾亭林、王船山诸人的著作,大受感动,民族思想经常在心中激荡。

起来无个事,自理钓鱼竿;

野鸟攀情话,清溪踏晓寒。

向谁说肝胆,暂尔戢羽翰;

河鲤欣归去,聊承阿母欢。

这是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武昌首义前夕壮烈牺牲的三烈士之一───刘复基的一首遗诗。不难看出,烈士少年抱负,闪闪发光。

酬壮志百折不回

刘复基,字尧錡,投笔从戎后易名汝夔,生于一八八三年(光绪九年),湖南武陵(今鼎城区)人。一九○三年二十岁,考入武陵县立高等小学堂,成绩优异。生性慷慨,读黄梨洲、顾亭林、王船山诸人的著作,大受感动,民族思想经常在心中激荡。他深感清朝统治的腐朽黑暗,敏于接受新思潮的洗礼,慨然立下革命大志。以后八年,坚持不懈,苦心探索革命道路,直到武昌首义前夕,他作为起义领导人之一,不幸被捕,面对清廷的罪恶审判,慷慨陈词,大义凛然,表现了一个革命志士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他牺牲时年仅二十八岁。其舍己为民的崇高品德与青年时期的思想、言行、志愿是一脉相承的。

一九○三年,被革命党人“推为归国实行革命第一人”黄兴,从日本回国后,结识了湖南著名会党首领马福益,图谋于一九○四年十一月十六日(光绪三十年甲辰十月初十日),乘西太后七十生辰“庆典”时,举行长沙起义。复基闻讯,认为革命时机已到,便积极投入这次行动。他受黄兴派遣,与宋教仁一道负责主持常德一路工作。他们在常德筹措经费,聚集同志,联络会党,颇著成效。不意长沙密谋泄露,起义被迫停顿,同志星散。宋教仁亡命日本,复基匿于常德柳叶湖,才幸免于难。他的首次革命活动就这样受挫了。

然而,年轻的复基毫不气馁。次年春,马福益又集会党精英于湘西洪江,图谋再举。复基闻讯,又毅然前往参加。不料这次行动又被清廷侦悉。四月十二日,马福益被捕,二十日就义于长沙浏阳门外。马福益之死,使刘复基悲愤交集,然其斗志弥坚。不久,他便东渡日本留学,继续探索革命道路。这年八月,中国同盟会在东京成立,复基即加入该会,成为一名中坚分子。

一九○六年春,同盟会谋划在两广策动起义。复基衔命回湘,与胡有华、覃振、杨熙绩(字少炯,武陵人,留学日本)等积极展开发动工作,筹设中外各报代派所(推销点)于长沙府后街五堆子,运销《民报》及各种革命宣传书册,同时还负责湘鄂两省之间的联络工作。

陈天华、姚洪业二人愤于日本政府颁布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严禁中国留学生的革命活动,相继投水自杀后,于一九○六年五月二十三日,复基积极参与同盟会湖南负责人禹之谟所倡导公葬陈天华、姚洪业于岳麓山的盛大游行活动,借以鼓动学潮,振奋民心。清吏又怕又恨,竟借故将禹之谟逮捕下狱。而对清吏的倒行逆施,复基无比愤懑,乃与澧县蒋翊武奔走沅、澧之间,招纳会党,以民族大义相号召,得敢死之士数百人,并暗设湘西革命机关于常德祗园寺,谋图起义。不料又被清吏侦破,革命党人大遭逮捕,复基与蒋翊武间道走上海。

到上海后,复基即同蒋翊武一道,与同盟会人杨卓林深相结纳,创办《竞业旬报》,以通俗文字宣传革命。杨卓林因谋刺江督端方事泄,被捕下狱,于一九○七年三月二十日被惨杀于南京东市。《竞业旬报》也因此被迫停刊。

革命同志屡遭惨杀,革命事业屡受挫折,更激起复基对清廷暴力统治的切齿痛恨。他深感革命大业不可仓促幸成,于是奔走于长江中下游,结识志士,在非常恶劣的环境下,坚持不懈地从事艰苦的组织工作,图大举,以期夺取最后胜利。

筹帷幄以图大举

一九○八年春,复基的胞兄星錡函召他到汉口任《商务报》的会计兼发行。复基邀同困居老家的蒋翊武前往共事。他们在办报同时,探知湖北新军中有革命团体——群治学社,便以报社采访员名义,前往湖北天门、潜江等新军驻地,进行采访,借以探悉群治学社实情,以便联系。当他们行抵潜江张截港时,得知驻扎该地的新军中有群治学社负责人蔡大辅,遂通过蔡的介绍,与武昌群治学社负责人李六如取得联系。此后,蒋翊武投笔从戎,复基则与李六如商讨革命方略。这时,《商务报》经费短绌,难于维持,李六如慨然将群治学社积款拨充该报资金。这样,由于群治学社与《商务报》的密切结合,《商务报》便成为群治学社的机关报了,革命运动因而蓬勃发展。未及一年,群治学社在武汉新军各标、营、队以及陆军中学堂、陆军特别小学堂等,都建立了标营代表制度。此后革命工作,如身动臂,如臂使掌,甚为灵活。社员人数日增,社务也蒸蒸日上。

一九一○年,清廷借外债筑路之说,甚嚣尘上,湖南杨度主张最力,激起公愤,群起声讨。他在湖南声名狼藉,无地自容,只得避居汉口。复基闻讯,便集合群治学社的杨王鹏、李六如、李鑫、龚霞初、何海鸣等湖南旅鄂绅学各界人士,假湖南会馆开欢迎咨议局代表会议,意在借会议之力,给杨度以制裁,并借以揭露清廷的媚外罪恶。时到会百余人,群情激愤,公推复基等十余人为会议代表,前往英租界既济水电公司要杨度出席大会答辩。杨度见来势猛烈,拒绝出席。复基扭住他的辫子,拽出大门,却遭英国巡捕出面干涉,复基等被带至英国巡捕房,羁留八小时。《商务报》亦因登载杨度新闻,被迫停刊。

这年四月,长沙发生抢米风潮,鄂督派兵人湘镇压。复基等准备于二十四日,由群治学社发动起义未遂。随后,群治学社改名振武学社,由杨王鹏任社长。这时,复基深感革命斗争的胜利非由军队发动,不易成功。为了加强军队工作,他毅然从军,加入四十一标三营左队当兵。他本是个文弱书生,而新军训练则十分严格,他忍受各种艰苦,锻炼自己,尝说:“吾为复兴祖国而奋斗,虽汤镬且不惧,遑恤苦为!”入伍以后,积极进行活动,密切联系士兵,振武学社很快发展起来。

一九一一年一月三十日(宣统三年辛亥正月初一日),以团拜为名,在黄鹤楼召开了新军代表会议,决定将振武学社改名为文学社,复基被推为评议部长。在他的筹划下,社务迅速开展,迨三月十五日开成立大会时,社员已达四百余人。

当时马队八标尚缺社员,复基便派章裕昆前往联络,旬日之间,即得四十余人人社。通过章的介绍,复基得与马队同志晤面,革命活动很顺利地在马队展开。

四月二十七日(辛亥三月二十九日),广州黄花岗之役失败;一方面革命志士颇为灰心,一方面清廷亦甚震惊,各省疆吏,无不戒备森严,如临大敌,两湖尤甚,致使文学社的常会也无法召开。复基恐失联络,贻误机宜,乃毅然脱离部队,不顾个人安危,匿居武昌阅马厂之文昌阁,苦心擘划,逐日往各标营了解情况,藉通信息,使同志精神愈奋,团结愈坚。因此,虽有广州失败之噩耗袭来,而武汉方面的革命精神,并未因此受损,社务活动依然开展,这些都是与复基的努力分不开的。

五月十日,复基及时地在黄土坡同兴酒楼召开代表会议,力争以武汉为中心,变两湖为主动,决定在小朝街八十五号设立文学社总机关,以加强革命领导。复基被推驻社,从此,文学社的工作更抓紧了。

复基不仅一手抓文学社的领导工作,而且为“厚结革命势力”起见,很重视与武汉另一革命团体共进会的联合工作。他在长湖西街八号龚霞初寓对共进会同志说:“我们两团体宗旨目的都是一致的:合则两美,离则两伤;譬如风雨同舟,大家只期共济,到达彼岸就得了,有什么不可商议?”由于他的努力,经过多次协商,终于达成了两团体合作的协议,革命力量更加壮大,为最后夺取辛亥武昌首义的伟大胜利奠定了组织基础。

七月,文学社的喉舌《大江报》因发表革命文章,被清吏查封。其主要负责人詹大悲等被判处徒刑,这使外间空气顿时紧张起来。这时,文学社各标营已达五千人,且与共进会联合一节,已有端倪,正筹大举。处此紧急时刻,复基星夜驰赴各营报告情况,告诫同志们说:“望诸同志加倍慎重,勿泄露消息,静候时期之将至;对非社员之态度务宜温和,使感情融洽,万勿树敌,此于本社前途关系重大,各同志其特别注意!”由于他临危不惧,镇定如常,终使文学社度过了又一困境。

谋首义壮烈牺牲

正当起义即将酝酿成熟的紧迫时刻,形势又发生变化——鄂督瑞澄将武汉新军调赴川、鄂、湘各地镇压保路风潮,文学社同志面临分散而不利于起义的严重局面。复基针对这种实际情况,当机立断,拟定了应急的军事计划与组织措施。除有力地主持了文学社的领导工作之外,还觉得迫切需要文学社与共进会密切结合。在复基的推动下,九月十四日,在楚雄楼十号,召开两团体联席会议。在这次会议上,复基慷慨陈辞,分析形势,说:“我们已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了……我们既到了与满清拚命的生死关头,应该把以前双方团体名义如文学社共进会等,一律暂时搁置不用,大家都以武昌革命党人的身份和满清拚个死活。‘事成则卿,不成则烹!’就在这时候,我们全体同志要群策群力,冒险以赴,一切都不须顾虑了!”这一席话,消弭了文学社与共进会原有的矛盾,对两团体联合大举,起了巨大的促进作用。同时,根据“事权统一,责任分担”的原则,会议决定设政治筹备处于汉口,设军事筹备处于武昌。复基任常驻军事筹备员。所有关于用兵方略,地形调查及举义前后一切大计,基本上都由他一手擘划。

九月二十四日,复基与共进会首领孙武等在胭脂巷胡祖舜处召开首义动员计划会议,议决于十月六日(中秋节)起义,推蒋翊武为起义总指挥,孙武任参谋长,并电告湖南焦达峰同时发难等重大事项。后来,起义未能如期举行,而决定展期至十月十一日(辛亥八月二十日)。

此时,杨玉如由上海回武昌,带来消息,说黄兴约至十一月与十一省同时举事。对此棘手问题,复基深思熟虑后,认为此间计划已定,迁延日久,必有泄露;时机一失,不可再至,因此决定举事日期不变。

一切准备工作正在进行,然而意外事故又发生了!十月九日正午,孙武等在汉口总机关(宝善里十四号)内配制炸弹,失慎炸药爆炸,声振四邻。总机关立即遭到俄捕搜查,被捕者甚多。在严讯之下,有人畏刑吐实,武昌革命机关及主要人物多被泄露。当即四城紧闭,反动军警倾巢出动,大肆搜捕,形势危急,大有一发千钧之势。

当日,蒋翊武由岳州防次回到武昌,正与复基等在小朝街机关总部商讨起义问题。这时邓玉麟、邢伯谦相继前来报告孙武失事消息,众人皆相顾失色。稍顷,复基奋然说:“事已至此,正是我们和满奴铁血相拚的时候了,与其坐而被捕,不如及时举义,成败利钝,非所计也。”蒋翊武问:“炸弹制就否?”“地图若何,方略已定否?”复基答:“炸弹制就者,已分发各营;其存置者,尚未装底管。”他边说边从箧内将地图及方略取出。蒋翊武阅后,称善不已。遂以总指挥名义,草命令一道,指派邓玉麟等分送各标营,约定于晚十二时,以南湖炮队鸣炮为号,各营同时并举。

此后,外面风声愈紧,气氛异常紧张,适有留声机过,即唤人高唱,声音传至楼外,藉资掩护,唱至九时始停。

晚十时,复基等正在小朝街机关总部焦急地等待邓玉麟等复命,潘公复又到了。复基对潘说:“我料此处万分危险,今晚将会发生意外,你无须在此呆等,可速往巡道岭学社,那里地区稍偏,比较安全,听见枪炮声再出外行动不迟。”潘云:“我辈革命,若存畏避,何能成功。”复基严肃地说:“不然,孙武伤重,邓玉麟往各营,均属危险之事,前途难测。我辈当此环境,固不可畏避,但为继续革命计,必不可聚在一处,让仇敌一网打尽。”说毕,推潘下楼。潘始离去。

潘去未久,即闻敲门声甚紧,知有变。复基临危不惊,手持炸弹,下楼拒敌,巡警破门而人,登梯上楼,复基力掷炸弹,不料碎片反射,复基负伤扑地,遂被捕。

当晚四时,清吏就在总督衙门会议厅提审被捕的革命党人。清吏诘问复基:“汝何故造反?”复基因炸伤,面额焦烂,目不能开。骤闻讯声,乃奋力张眦,目光如炬,厉声骂道:“吾矢志,驱除鞑虏,还我河山,复扬州十日仇,雪嘉定三屠恨,何为造反耶!?今既被执,夫复何言,请速予死。”

翌日清晨,这位革命志士就义于武昌湖广总督衙门外。临刑时,群众衔悲拥至,堆山塞海,他犹向群众大呼:“同胞呀!大家起来革命!”复基烈士就这样壮烈牺牲了。与其同时牺牲的还有彭楚藩、杨洪胜,他们并称辛亥武昌首义三烈士。

复基等三烈士就义之日,───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武昌首义的辛亥革命即获得伟大胜利。这一革命伟大壮举,不仅结束了二百多年清王朝的反动统治,而且也宣告了中国二千多年来封建君主专制制度永远终结。它的伟大历史意义与革命先烈的革命精神一道载人史册,而千古流传。

进步文人胡石庵为了纪念武昌首义壮烈牺牲的刘复基、彭楚藩、杨洪胜三烈士而作了两首赞词:

龟山苍苍,江水泱泱,烈士一死满清亡,掷好头颅报轩皇(黄帝)!精神栩栩下大荒,功名赫赫披武昌。呜呼三烈士兮,汉族之光!永享俎豆于千秋兮,与江山而俱长。

貌清而洁,骨侠而烈。促革命之动机,贡牺牲于祖国!湖湘钟灵,孕兹三杰。共和成立兮千秋万岁,永纪念夫鄂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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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常德文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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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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