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末年,曾有过一次维新运动。废八股创新学,是这次运动重要内容之一。当的,武陵县(今常德市武陵、鼎城二区)的翰林有好几位在世。在这次资产阶级改革中,他们表现了不同的态度:有的站在对立面,横加指责;有的参加了某些具体活动,但非出本心;有的官儿做得还起劲,不赞以一辞。唯有戴展诚敢于挺身而出,为开创常德新学,贡献了自己的力量,常德人一直没有忘记他。
戴展诚,字邃庵,今常德市鼎城区戴家岗人。清光绪乙未(1895年)进士,后入词馆,改庶吉士。生年不详,卒于民国24年(1935)。他作为一名多年专事帖括,且渴望“一举成名”的人,进而作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参与维新,反对八股,转向新学,自然有一个不寻常的历程。
他青少年时代,折节读书,对五经四书的研讨,已到升堂入室的地步,因此精于举业,誉播同门。课艺之余,也能留心时务,常以列强环伺,国势孤危而欷歔不已。光绪乙未是大比之年,他以举人资格,入京会试。康有为亦来京应试,寓居于宣武门外之松筠庵。其时,中日“马关条约”将成,内容传到京都,舆论大哗。康即针对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条款,倡议上书拒和。聚集在他周围的人,都很赞成。康的“万言书”脱稿时,其弟子梁启超为之日夜奔走,号召连署。某日,梁启超来到京师鲜鱼口长巷第四条胡同常德会馆。戴展诚正与一些举子在鼎来堂谈论“马关条约”之事。见梁启超来此,当即拱手相迎。落座之后,互相寒暄。堂上挂有龙膺的长联:“发迹仙源,袌神鼎,碧涧桃花,隐隐云中鸡犬;举头帝阙,集华簪,玉河杨柳,纷纷天上夔龙。”梁启超念了一遍说;“君御(龙膺字)是很有才情的。尤其是他上疏谏选宫女,直声振天下。”又指长联末句道,“常德是出人才的。不知诸位对当前时局有何看法?”随即将康有为主张拒和、迁都、变法的万言书宣讲一遍,并征求署名。戴展诚说:“拒和不消说,废八股,创新学,不知卓如兄有何高见?”梁启超站起身来,侃侃而谈:“经义试士,是从王安石开始的,明初才定为八股体式。尊其体,叫代孔孟立言,严其格,说是清真雅正。禁用周秦以后的书,不准说秦汉以后的事。于是,士人弃书不读,专事帖括,以至中了高科,当上大员,却不知唐宗宋祖为何物,更不知地球以及各国了。把国事民事交给这种人手里,想要国家不亡,办得到吗?”戴展诚听到这些,有如当头棒喝,大梦初醒,当即署名于书上。参与连署的十省举人有1200余人。汉代举孝廉均乘公车赴京,举人与孝廉相当,所以称此次连署为“公车上书”。
公车上书,都察院不为转奏。为唤起国民议论,康有为倡立强学会于北京。消息不胫而走,各省学会相继成立。是时,巡抚陈宝箴于湘政颇多改革,又有黄遵宪为按察使,江标、徐仁铸先后为学政,于光绪二十三年(1897)十月在长沙筹办时务学堂和南学会。
时务学堂设在小吴门小东街,以熊希龄为提调,梁启超为中文总教习,李维格为西文总教习,专以提倡实学,唤起士论,完成地方自治,民心为之一变。光绪二十四年(1898)六月,岳麓书院山长王先谦,认为时务学堂的教学方针,有悖于“名教纲常”,使学生成为”无父无君之乱党”。于是伙同顽固士绅叶德辉、刘凤苞、黄自元等,向巡抚衙门递进“湘绅公呈”,说什么“立学首正人心”,“纲常千古不易”。指责梁启超等“自命西学通人,实皆康氏谬种”;说学生“语言悖乱,有如中狂”。戴展诚在京会试后,返回湖南,在长沙拜会了同年熊希龄和在京相识的梁启超。会见后交换意见,立即参加对顽固派的回击。戴展诚等还禀请巡抚对全省书院进行整顿,指出书院不能让庸陋的绅士霸占,应由明正通达之士充任;裁去不称职山长的干修,课卷不能托人“点窜”,守旧不通时务的山长,应予解聘。这些,不仅揭露了王先谦等的丑行,还公开宣称要端他们的老窝。后来,陈宝箴在顽固派禀诉中批示:“其(指顽固派)意专欲谣散学生,阻挠新政”,并饬令“彻底根究”。王先谦等顽固官绅,只能徒呼负负了事。
南学会成立于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一月,会所设在孝廉堂。梁启超曾说过命名由来:“盖当时正德人侵夺胶州之时,列国分割中国之论大起,故湖南志士,人人作亡后之图,思保湖南之独立。而独立之举,非可空言,必其人民习于政术,能有自治之实际然后可,故先为此会以讲习之,以为他日之基,且将因此而推诸于南部各省。则他日虽遇分割,而南支那犹可以不亡。此学会之所以名为南学也。”从梁启超语中分析,还可知南学会的创办者御侮爱国之深意。学会由巡抚派本地士绅为会长,又由会长荐举各府州县三至十人为会友。熊希龄为学会负责人之一,而戴展诚又为熊所爱重,戴遂会。学会每七日讲学一次,先后有陈宝箴、黄遵宪、谭嗣同、皮钖瑞在会上发表演说。戴展诚听了演说,又读了梁启超所作的《南学会序》,对废八股、创新学有更进一步的认识。《南学会序》中说:“今之策时变者,则曰八股不废,学校不兴,商政不修,农工不饬,民愚矣,未有能国者也。蒙则谓八股即废,学校即兴,商政即修,农工即饬,而上下之弗矩挈,学派之弗沟通,人心之无势力,虽智其民而不能国其国也。”怎样才能使国家治理好呢?黄遵宪在演说中指出“人必能群而后能为人,”“国以合(合郡邑)而后能为国。”这就是说要“万其途,一其归”,也就是要全民团结一心的意思。这些话,虽有其局限性,但也能言之成理。特别是对当时那些人,有很大的启示性。
南学会又设分会于各府州县,规定南学会会友,即为分会的创办人。戴展诚当仁不让,同年春,与唐右桢、钱昌楷等,在常德城东湖巷内设立常德明达学会。所谓“明达”,大概是取义于康有为在论会议之士时说过的“明目达聪,集思广益”。《明达学会章程》指出:“本会创设之意,实欲涤向来孤陋之习,储当世济变之才,本中国义理之学,参泰富强之术……”,这几句话,说明学会创设宗旨,在废八股,创新学,以培养维新人才。其课程设置,仍本“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故事。所谓“中国义理之学”,即指经义,“泰西富强之术”,即指译学,算学之类,这在当时,是有其进步意义的。是年四月二十三日,光绪帝下诏变法,八月初六,那拉氏垂帘,光绪帝被幽于瀛台;同月二十四日,复八股取士之制,二十六日。禁立会社,拿办会员。新政天折,常德明达学会,也被迫解散。
然而,改革并非就此止步,正如梁启超说的:“虽仅数月,八股旋复。而耳目既开,民智骤进,自有不甘于谬陋者。旧沈顿决,泉涌涛奔,非复如昔日之可以掩闭抑遏矣。”其后,有识之士改革呼声日高,且光绪二十六年(1900)七月二十日,八国联军陷北京,二十七年七月二十五日,“辛丑和约”成。创巨痛深,困势愈益岌岌。同时孙中山领导的旧民主主义革命,亦已兴起,更促使清室转求“改革”,以挽救其覆灭命运。光绪二十七年八月,诏直省立学堂;次年二月,谕各省亟立学堂;十一月,甚至有诏:“兴学育才,实为当务之急……。”于是戴展诚邀集常德官绅,往拜颇为开明的知府朱其懿,会商筹办学堂。因所费甚巨,又以创办新学,必从师范着手,兼理西路学务处事的朱其懿,遂于光绪二十九年二月召集四府、二州、五厅、二十五县士绅于常德府署,决议成立湖南公立西路师范学堂于常德城。湖南巡抚赵尔巽拨公款万金,布商蒋积文、蒋谦捐钱万缗,购玛瑙巷翟姓旧宅为校舍,开始招收一年制速成师范一个班的学生。戴展诚自任教习,循循善诱,学生无不尊崇。同年得寺僧慈云和布商蒋积文资助,加上巡抚所拨开办经费,又创办常德府中学堂于大善寺。上二校都聘有日本人为实学教习。如管野一郎讲理化,钤木直十三郎讲地理,田泽十四郎讲算学,那须省吾讲论理。是年武陵县将德山书院改为宫立高等小学堂。其间戴展诚上下串联,劳苦奔波,为酬所愿,乐此不疲,真达到了“为伊销得人憔悴”的境界。一年后,一年制速成师范,改成四年制师范,继府中学堂之后,又有刘德沛所办的私立三益中学(附有简易师范科)成立。至于民立小学堂,仅常德城区即多达十四所。这一切。为常德新学打下良好基础。
光绪三十一年(1905)十一月初十,诏置学部,调荣庆为尚书。由知府朱其懿兴奋荐,戴展诚从湖南师范监督任上,调入学部为右参议,清末,武陵县就学于国内各大学和游学于欧美日本的人不少,据传多与戴展诚的奖掖有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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