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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氏父子外交之比较
作者:张立真
【摘要】曾国藩是中国近代继往开来的代表性人物。无论其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文化等各领域皆有不凡的建树,其中,曾氏的外交思想与交涉原则亦自成体系,影响深远。曾国藩长子曾纪泽长期从事外交事务,曾先后担任清朝驻英、法、俄三国公使,回国即入主总理衙门参与朝廷对外交涉及管理事宜,成为享誉世界的外交家。父子二人都为中国近代外交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然而,由于父子俩的身份、地位及其经历的不同,其外交观念和业绩仍存在明显的差异。本文拟对比曾氏父子的外交,探讨其异同点,以求教于研究曾国藩、曾氏家族以及近代社会的专家学者。
  曾国藩是中国近代继往开来的代表性人物。无论其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文化等各领域皆有不凡的建树,其中,曾氏的外交思想与交涉原则亦自成体系,影响深远。曾国藩长子曾纪泽长期从事外交事务,曾先后担任清朝驻英、法、俄三国公使,回国即入主总理衙门参与朝廷对外交涉及管理事宜,成为享誉世界的外交家。父子二人都为中国近代外交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然而,由于父子俩的身份、地位及其经历的不同,其外交观念和业绩仍存在明显的差异。本文拟对比曾氏父子的外交,探讨其异同点,以求教于研究曾国藩、曾氏家族以及近代社会的专家学者。 

(一)

长期以来,史学界一致认定,曾纪泽是一位爱国外交家。而对曾国藩的外交,虽不像李鸿章遭垢骂之声不绝于耳,却一直备受斥责,“妥协媚外”“投降”成了曾氏一生的大污点,父子二人俨然成了近代外交正反派的代表。可喜的是,近年已有论著重新审视曾国藩的外交,评价比较客观。笔者也认为,曾国藩的外交思想是适应当时中外局势变化的产物,他的外交活动也并非卖国投降。其实,将曾国藩父子的外交思想予以对照,确有其共同之处。

首先,曾氏父子都提出了“诚信”外交的主张。

19世纪中叶,由于外国强敌大规模入侵,陈腐落后的清王朝不得不接受开放通商、派驻使节等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的体制,再也无法割断中国与西方国家的联系。面对欧美强国的威迫,弱国如何处理国家间的关系,采取甚麽手段通过何种途径与外国进行交涉,力争维护国家主权和民族权益,成为清政府既陌生又急迫的课题。在中央政府内,除了奕訢等少数倡导洋务的官员外,皆回避现实,继续抱持陈旧的华夷观念不放,甚至以与洋人接触为耻,不屑于涉足外交之事。

在地方,以曾国藩为首的开明大吏较早地接触到西方的物质文化,参与中西往来事务,对西方强国有了更多地了解和认识,能够正视条约国家的客观存在。曾国藩首先提出,对外交涉“总以必诚必信为主”,所谓诚信,“根本不外孔子忠、信、笃、敬四个字”(《曾国藩全集》书信第5365页)。意即尊重他国,讲求信用。在此,“诚信”不仅仅属于道德规范,也是善待他国,平等交往的主导思想,是对外交涉中的大前提和基础,是总的精神,必须要遵循。

同时,曾国藩也意识到“信”是不说假话,“然却极难”,特别是作为弱势国家,如何在大的原则下,保护国家的主权和利益?曾国藩针对中外强弱悬殊的现状,主张以中国目前之力“断难遽启衅端”,惟一的办法是“守定和约”,不失信于人。即在遵守已有条约的基础上,力争自主,维护本国利益。他还说,与外国交际,“尤贵果决,我所不可行者,宜与之始终坚执;我所可行者,宜示以豁达大度。”(同治朝《筹办夷务始末》五十四卷,第1-2页)

曾国藩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作的。例如条约中关于允许外国派遣驻京公使一节,清廷朝野上下反对之声甚烈。曾国藩却奏陈道:“遣使一节,中外既已通好,彼此往来亦属常事”,主张遵约设使。关于外国人传教之事,他也在一片质疑声中,建议朝廷可以随时行文予以保护,“但不必再添条款”,一定要将外国传教者的行为限制在条约所允范围之内,不许他们别生枝节。因此,曾国藩曾力劝李鸿章在与外国人打交道时,不要“耍痞子腔”,同样出于“诚信”这个基本原则。

又如,第二次鸦片战争后,清朝曾接受赫德等人引进新式舰船,建立海军的建议,由英国人李泰国出面操办。可是,李泰国竟违背指令擅自招募一批外国军人,肆意授权英国人阿斯本为舰队司令,力图借机攫取中国的军权。为此,曾国藩公开表示反对李泰国的越权行为,坚持把握中国舰队的指挥权,决不能让外国人说了算,免得失去自主权(《洋务运动》丛刊,第二册225页)。曾国藩的守约是“诚信”,反对外国违约还是“诚信”,目的是以“诚信”约束条约双方。

曾纪泽自幼接受父亲的言传身教,所受影响甚深,无论礼教、修身、学术乃至书写日记的方式大都一致。光绪初年,曾纪泽出任了驻外使节,也遵循和恪守父亲的“诚信”外交理论。他说,“今日之计,宜开诚布公,相信于无事之时,则有事时彼亦慨然相信。”(《曾纪泽遗集》第345页)即以诚信作为彼我交往的基础。又如,曾纪泽到英国之初,在答谢郭嵩焘诗中亦有“从来忠信行蛮貉,莫讶戎王问故侯”(《曾纪泽本传》第73页)的诗句,当然,这里的“蛮貉”二字是泛指外国,而非贬意。

在实践中,曾纪泽把审视彼我之长短,方不致孟浪从事,视为办理外交的圭皋和指南。他说,理之所在,百折不回,可许者开口即许,不可许者始终不移(《曾纪泽遗集》第194页)。例如,曾纪泽主持参与中俄伊犁改约谈判,精心制定的重边界轻通商的交涉原则,即是一个很好的范例。他指出,“分界既为永定之局,自宜以百折不回之力争之;通商既属按期修改之约,似宜权宜允许”,对俄方所提条件,或准或驳,“均贵有一定不移之计”,力戒事前胸无主见,届时就事论事,讨价还价,先允后翻的做法。他认为,谈判时出尔反尔,“此市井售物抬价之术,非圣朝所以敦信义以驭远人之道也。”(《曾纪泽遗集》第29页)曾纪泽的这些立论与其父辈办理洋务要有“一定之至计”,重信义,贵果决的外交之道亦无二致。

其次,两人都坚持以自强为后盾的外交战略。

外交属于政治范畴,也是政治的继续,既有联合又有竞争,然二者都需要以实力为后。实力不足自然没有联合的基础,力量弱小更无抗争的可能,从这个意义而言,实力外交具有普遍性。曾氏父子清楚地认识到,中国是相当落后的国家,与西方国力相差悬殊。而要维权抗争,摆脱被动挨打的地位,除徐图自强外别无他途。

曾国藩明确指出,“款议虽成,中国未可一日而忘备”,只有“隐图自强之策,庶有补于万一耳”(汪世荣:《曾国藩未刊信稿》第289页)。所谓战略,即意味着长远之计,中国的自强不可能一蹴而就。曾国藩是19世纪60年代所兴洋务运动的鼻祖,他提倡增强军队武备,强化国防,不仅仅为平定国内的反清起义,其长期目标在于“勤远略”,抵御外侮,惠及外交。他曾颇有自信地说,如果“思深虑远,当使兵力财力均能取胜于彼,庶几可刚可柔”。有了强盛的国力,外交使者能够在谈判桌前刚柔相济,谈笑自如,这是曾国藩最最期盼的。

诚然,在国势处于下风,力有未逮之时,惟有力避刀锋,消弭战祸,用力自强。因此,曾国藩在处理关乎个人声名的天津教案中,千方百计缓和冲突,免资外国借口动用武力,以图维持和局,即使遭到官绅们的詈骂也在所不惜,也是曾国藩欲实现自强外交的战略使然。其实,每次发生民教冲突,中国总是最吃亏的,官员们往往扮演不光彩的角色,其中缘由比较复杂。尽管曾国藩处理这次教案的手段过于用柔,但不能抹煞自强外交战略的正确性。

曾纪泽也是自强外交战略的推行者。他身在异国他乡,承受着来自国内国外的重重压力。当清政府下令拆除英国人修建的凇沪铁路,遭世人耻笑之际,他在海外简直无地自容。看到西方文明富强,自己国家封闭落后,曾纪泽“只能向深山穷谷中一唱三叹”,孤独地在内心呐喊,因此,他非常期盼中国快些强大起来,自己可以得心应手地办理交涉事件,伸张正义,张扬国威。

事实上,在中俄伊犁谈判中,左宗棠陈兵西陲,无疑给了曾纪泽以后盾之感,深切体会到,没有国家富强就难以取得平等交往的国际地位。回到国内,曾纪泽一如既往,反复陈述振兴国家的主张。在修建铁路的大论战中,他上长篇奏折论证道:“方今环球诸国各治甲兵,惟力是视,其往也非干羽所能格,其来也非牛饩所能退,全视中华之强弱为相安相扰之枢机。”(《曾纪泽本传》247页)他坚定地相信,中国强大了,完全可以遏制西方肆意动武的欲望。竭力支持修铁路发展近代交通运输,继承父辈的自强大业,提升中国外交的国际地位。

(二)

曾氏父子的外交之道既有共同点,也出现明显的差异。

一是父子两人的近代外交观念存在程度的不同。

所谓近代外交,即国际外交,其内涵是遵循国际法准则以和平方式平等地处理国与国之间的事务。作为一名外交人员,只有具备国际外交意识,熟稔国际法及外交规则才称得上达到了近代水准的外交官。

以此标准衡量曾氏父子,曾国藩的“诚信”外交距国际外交水准还有较大距离,基本属于经世致用阶段。经世致用,是开放初期有识之士和开明官绅应对“千古变局”的思想反映,在当时具有进步意义。曾国藩将经世致用思维应用于外交领域,的确冲出封闭走向开放,超越了怀柔远人的“羁縻”外交范畴,但对近代外交内涵的理解尚嫌粗浅,而其自强战略亦处于由中体西用向近代外交意识转变的过程中。

曾纪泽的外交思想则日臻成熟。出使外国使他的眼界愈其开阔,对国际法的理解愈其加深,并进一步认识到自主外交,主权国家的重要性。曾纪泽出任清朝驻外公使后,中俄伊犁交涉是真正经受严峻考验的一次外交实战。他能够审时度势,正确分析中俄双方理与势以及纷纭复杂的国际关系,制定出“重界轻商”的正确方案,成功地修改崇厚所定诸多失误的伊犁条约,去其严重危害中国主权的条款,标志着曾纪泽近代外交观念的完全形成,已经步入了成熟外交家的行列。                                                                                               

二是父子两人的外交策略有所不同。

曾国藩主张处理对外交涉事务,要以“守定和约”为前提,力争限制对方肆无忌惮地侵略要求,出发点不错,但守约有余,策略不足。如天津教案谈判之初,他也想化大为小,从中保护地方官,结果不仅遭到法国的强烈反对,甚至以战争相威胁。曾国藩一味担心战事骤起,中外决裂,遂一再忍让,委曲求全地满足了法国的全部要求。事后,自己也深感内疚。

天津教案的结局对曾纪泽的打击也很大。他既痛恨气焰嚣张的外国侵略势力,又惋惜其父不了解法国面临普法战争的实情,而替父亲叫屈。于是,他在对外交涉中汲取了父亲的失败教训,力争在恪守“守约”的大原则下,以诚信和抗争两手,采取灵活的策略应对谈判。外柔内刚,据理驳辩,争重让轻,利用矛盾,化解压力等,都是曾纪泽获得成功的谈判策略和技巧,得到中外人士的高度赞扬。

三是父子两人的外交业绩差异较大。

就业绩而言,曾国藩的洋务外交不能说一无是处。非但他的外交立论及战略产生较大的正面影响,而且他所策划的幼童留美,引进西方科学技术,支持派遣驻外使节,坚持把握舰队的领导权等,皆属于自强外交范畴,应予充分肯定。不过,其子曾纪泽显然远远超过了他的父辈。

在伊犁问题之后,又有中法越南交涉、中英鸦片税厘交涉、中英会商缅甸分界与商务等大都承办得力,获得国内上下官绅的交口称赞。只是中法之间关于越南问题的交涉旷日持久,最终失败,战争爆发。但不能归罪于谈判使者,排除法国志在必得越南的客观因素,清政府应承担主要责任。其他如建立与完善使领馆制度,扩大国家对外交往,以及有关总理衙门的事务管理等,也超出了同时期各任驻外公使,其功绩有目共睹,不一一列举。

(三)

从上述曾氏父子外交事业对比,大致得出两点启示。

其一,优秀的传统文化是中华文明的宝库,已经成为中国实现现代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应用于政治、经济、军事是如此,用于外交亦如此。曾氏父子的诚信外交理论来源于古老的传统文化,诚信有礼,讲信修睦是中国久已形成的优良传统,它不仅是指导中国外交的一个准则,也适于世界其他国家,包括西方强国在内。因为诚信是平等交往的基础,符合国际外交法则,具有近代性质。曾氏父子外交理论的开创与继承,说明中国悠久的历史文化,过去曾创造过辉煌,现在依然有久远的开发价值。文化,有继承性,外交也是文化,同样带有继承性,在继承中创新,其生命力永恒。

二是变革的时势造就一代又一代变革的人才,“变”的幅度必然受到条件、环境的制约。中国近代,正处于社会大变革时期。在世界大势的强烈冲击下,中国出现了“三千年未有之变局”,无论敌对之抑或漠视之,都无法改变正在汹涌袭来的世界潮流的方向。经过近二十年的撞击和思考,少数密切关注时世,政治敏感的中国人提出了“变局”论,开始以积极的心态应对“千古奇局”,主张多从“设法”“用人”方面缓冲不平等条约的冲击力,减小凶横的外国侵略势力带来的负面作用,曾国藩、李鸿章等这小一批人是这一代从被动开放到“守约”“自强”战略的标志性人物。

但必须指出,曾、李等人是世受清廷“国恩”的大官僚,他们的开放眼光,对世界发展趋势的理解,有很大局限性,因而阻碍了他们意欲变革的脚步。倒是由曾、李一辈大吏推荐派出的外交信使,大步迈向新世界,不仅熟谙国际政治,有的掌握了一、二门外国语言。身处强盛的西方世界,以及国际外交意识,促使他们增强了抵拒外国欺辱的民族自信心,大胆提出解除或修改不平等条约的要求,进而改变半殖民地外交的不利地位。在曾纪泽日记和信函中就流露出他对西方政治制度的倾慕与向往,这些都是其父辈无法企及的。至于在曾纪泽身后的公使、大使们更不乏要求彻底变革中国的人士,应是近代变革的形势所造就。

他在继承其父所创外交思想与原则的基础上,悉心学习国际法常识,吸纳近代外交理念,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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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2006双峰国际曾国藩学术研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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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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