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谈起黄兴和蔡锷,都知道他们是中国近代史中两位功勋卓著的革命伟人;尤其是湖南人,数起他们的乡国人物,还免不了要带点自豪的感觉。从反清排满到反袁护国,爱国主义思想贯穿于他们的一生中,为国家民族建立了伟绩丰功,怎能不教人低徊景仰、怀念不置呢!
黄兴是辛亥革命的元勋,是中国民主革命时期与孙中山并肩战斗、同享大名的主要领袖。蔡锷是著名的民主革命家和杰出的军事家。在辛亥革命中,领导云南新军起义,举起了西南地区第一面独立的大旗;辛亥革命后,又积极参加并领导了反对袁世凯称帝的护国战争。两人的伟绩彪炳于天地间,载之于史册上。可是他们之间的同志同盟关系,却不象孙中山和黄兴之间那样言者能详。笔者在这里拟就散见于各家著作中的有关资料,集中加以转述,借以概见两人的战斗友谊和骨肉交情。
黄兴生于一八七四年,蔡锷生于一八八二年,比黄兴小八岁。他们都是资质明敏,酷爱读书,各得明师,早成学业;都是蜚声乡里的青年秀才;当中日甲午之役和戊戌政变失败之后,同感于清政府腐败无能,帝国主义瓜分日迫,又都做了奋而投笔的大丈夫。一八九九年,蔡锷赴日求学,先入东京大同高等学校,稍后,改入横滨东亚商业学校,一九○一年,以自费进了成城学校习陆军。一九○二年,与黄兴等创办湖南编译社,准备有计划地介绍西方名著。这时,黄兴留学日本,正在宏文学院速成师范科。黄兴由日本学成归国时,蔡锷仍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三期肄业。他们密切联系,推心置腹,肝胆相照,声应气求。蔡锷称黄兴“为余弱冠时相与矫翼厉翮于江户之敬友”,黄兴于一九一三年赠联蔡锷:“论交深在十年前”。即此可见黄蔡二人交谊之深。据同时人回忆:蔡锷进入日本士官学校后,即与梁党(按指梁启超的立宪党。蔡锷在长沙时务学堂求学,为梁之得意门生,早期受梁影响很大)少往返,所与游者皆革命党人,黄兴、陈天华、宋教仁为其最契者。”一九○三年十一月,黄兴在长沙发起组织革命团体华兴会。华兴会成立后“上海别树爱国协会,招邀内层志士。”蔡锷“由杨笃生监誓加盟。”一九○四年冬,黄兴密谋在长沙起义,事泄失败去上海,因万福华刺王之春一案牵连入狱,蔡锷闻讯,急由上海赶到嘉兴,向龙漳求援。一九○五年中国同盟会成立后,黄兴为了准备武装起义,化名为“张守正”,潜入广西桂林巡防营统领郭人漳军中,劝郭举兵反正,并调和郭与蔡锷的矛盾。不止一种回忆材料中说:黄兴这时曾介绍蔡锷参加了同盟会。如林虎生前两次撰写回忆录,都说黄兴在桂林吸收的同盟会员,有他和郭人漳、蔡锷、赵声等九人。黄兴于一九一一年六月与胡汉民致加拿大同志的一封信中也说过:“广西同志蔡松坡调往云南,总揽新军之事。”从他二人同在日本,交谊“最契”,则蔡之入盟,应属可信。也有说蔡锷不是同盟会员的。无论是否加入同盟会,实际上他在桂在滇,都对同盟会的活动作了很多掩护工作。朱德同志以及其他辛亥革命老人的回忆,言之凿凿,信而有征。
一九一三年三月,宋教仁为袁世凯所暗杀。宋案发生后,孙中山、黄兴和一部分国民党人,认清了袁世凯阴谋背叛民国,实行专制独裁的真面目,决定兴师讨伐。黄兴派谭心休去云南约蔡锷起兵讨袁,蔡对谭说:“民国初建,国基尚未巩固,当劝克强安静。袁势方张,此时未可轻动。”谭说,我等若再忍耐,袁贼必将做皇帝。松坡冷笑曰:“他如胆敢称帝,我将在西南也做起皇帝来。”谭讶其言,逼问此是何说?松坡正色曰:“国体共和,载在约法,有人敢违约法,国人必起而共击之,我就是第一个不饶他的。”这一番话,说明蔡锷审时度势,潜心默运,成竹在胸,不露声色,养精蓄锐,等待时机成熟,确是一个革命实干家的典型。
蔡锷对袁世凯是有过错误看法的。他爱国,爱共和,他的出发点只是希望袁世凯能把中国的事情办好。在当时流辈、即或是革命领袖人物中,持这样看法的也大有人在。这一时期,蔡锷的中心主张,一是要统一于袁世凯的中央,一是反对持有党见。这当然只能有利于袁而大不利于革命力量。蔡锷虽然说过这些话,但是袁世凯对他始终是不放心的,担心他拥兵自重,故在扑灭“二次革命”的烈火以后,设法将他调出云南。一九一三年十月,蔡锷从昆明到达北京。袁世凯先后任命他为陆军编译处副总裁、统率办事处办事员、参政院参政、经界局督办等重要职务。可是蔡锷毕竟是个有着爱国民主思想的人。在袁世凯的野心进一步暴露之时,他立即下定决心,揭旗起义。他对梁启超说:“我们明知力量有限,未必抗得过他,但为四万万人争人格起见,非拼着命干这一回不可!”国民的人格要争,蔡锷的英风也光芒四射。
一九一五年秋,黄兴接到蔡锷将赴西南发难讨袁的密信以后,立即命儿子黄一欧和秘书石陶钧先后离美回国,参加讨袁活动,以为蔡锷声援,同时他自己则在美积极筹款,准备作经济上的支持。他还与居新加坡的李烈钧函电往还,促其回国起兵,李随即秘密抵达昆明,为蔡锷臂助。蔡锷逃出袁世凯的牢笼后,从天津到达日本,在黄兴所派石陶钧、张孝准的掩护下绕道前往云南。据黄一欧说:“松坡先生这次出走,是经过他(蔡)与张孝准周密设计的。他一到日本,就写信给袁世凯,说明已经东渡就医,只以临行仓促,未及叩谒聆训。措词非常恭顺,使袁看不出破绽。……并预先写好几封信,都是寄给袁世凯最亲密的高级军官的,报告在日游山玩水行踪,托张旅行日本几个地方,每到一地就投寄一封,表示他仍在日本各地游历。其实,在到神户的当晚,松坡先生就上了另一艘日本轮船,经过上海,南下香港、河内,秘密直奔云南去了”。又据《陈嘉会日记》:“蔡松坡之入滇起义,乃黄克强所极力疏通。蔡在滇声望甚高,唐继尧敬而惮之,蔡不敢轻入。克强在美……向唐疏通:蔡只借滇军讨袁,不为都督,不留滇,到即率兵出发。”历史事实证明,黄兴与蔡锷的亲密合作,对护国战争的胜利起了重要作用。
一九一六年七月,程潜率护国军入湘,汤芗铭逃走,湘省各界公举黄兴继任湘督,黄兴在上海发表谈话说:“湘督一席,最好是蔡松坡。松坡此次首义,名重东南,伟绩丰功,昭人耳目。湘人欢迎,自不待言。”八月二十二日蔡锷到沪,黄兴命黄一欧代表往迎,又亲往旅邸看望。蔡锷赴日本就医,黄到码头相送,忍泪告别。
从以上这些记载,可以看出黄蔡二人公谊之笃,私交之深。可惜在他二人分别之后,只隔两个月,黄兴就以积劳成疾,病逝于上海,仅后八日,蔡锷又以喉疾不治,卒于日本九州。元勋徂谢,薄海同悲。
黄兴与蔡锷逝世半个多世纪了。他们在中国近代民主革命征途中建树的丰功伟绩,昭昭在人耳目,是永远不可磨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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