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经铿黄氏的源流,或者说远祖和原籍,《家谱》提供了一条令人耳目一新的信息,即善化经铿黄氏,原籍江西吉安府泰和县(隋改西昌县为泰和县,今仍其名,隶吉安地区),本北宋诗人、书法家黄庭坚的后裔。为便于评述,不妨先将《家谱》相关的三处直接的记述予以引述。
一是在卷首“叙”中:
善化经铿黄氏,为文节公后裔,前明自江右迁湖南,分籍各邑,而居经铿者蔚为湘中望族。
二是在卷首“例言”中:
我先世遗言原籍江西太(泰)和,本宋文节公之裔。都宪公载之笔记(公所作《三谱》不可见,想亦云然)。元季丧乱,世籍无考,故兴平公作谱,推本髦士府君为始祖,而溯源于文节。断自可知者始也。后世修谱,咸因之不敢强附郡望,期于征信而已。
三是在卷六“一世编”中:
国璋,号髦士,原籍江西吉安府泰和县人,其先宋文节公庭坚裔也。明洪武初流寓长沙,卜居郡城对江]潆湾市,隶籍善化。
不难看出,这三处记述有所不同。第一处说得简略,原籍未说具体,但此系族外人所撰“叙”,表明了社会人士对黄氏远祖关于原籍的说法:
道光谱载,始祖原籍名双井黄氏,未详所据。考双井在分宁,本汉豫章艾县地,后汉分置永修,隋省入建昌,唐为武宁县地,后析置分宁,属洪州,元属宁州,后并入州,即今义宁州也。双井在州西二十里,见州志。距泰和尚远。元虞集《跋〈双井黄氏家谱〉后》云,豫章黄氏自金华来,其族居丰城之沇江、分宁之双井。双井之子孙众多,又分居筠【州】之上高、宜春之万载,无籍泰和者。又文节公和叔墓碣云,中理诸子,多以文章学问知名,黄氏于斯为盛,而葬于双井。中理者,文节六世祖著作君之孙,于文节为再从曾祖行。据此,则泰和之族与双井分支已远。非有确征,亦未敢执以为信也。
道光谱现在不得见,但由《家谱》的介绍,使我们得知了道光谱曾认分宁(今江西修水县)为黄氏的原籍。而《家谱》对此是否定的,否定的理由是泰和距分宁地理上的距离远和两地黄氏宗族上分支已远。
现在令我们疑惑的是,按目前学术界公认的说法,黄庭坚为分宁人,而就《家谱》的记述看,主稿人也明白这一点,但为什么既认黄庭坚为远祖,又不认分宁而认泰和为原籍呢?道光谱认分宁为原籍,刚好合了黄庭坚的籍贯,《家谱》为什么又要否定呢?由于主稿人没有留下什么说明文字,我们今天要来解除这些疑惑不能不勉为其难。
遍检《家谱》,卷三十辑录的道光谱外序中的一段话,或许和原籍说法的认同。第二处是在“例言”中说的,故较为委婉和客观,解释性地说明关于远祖和原籍的说法是据“先世遗言”,六世的都宪公(名黄宝)对此曾载入已佚的笔记和《三谱》,推明初的黄国璋为始祖而溯源于北宋的黄庭坚,有籍可考是自明崇祯己卯(1639)年十世的兴平公(名黄学谦)一修家谱开始的,因袭旧说只是“期于征信而已”。第三处说的是《家谱》推定的始祖(即一世)的原籍和流寓籍,实际上也就是黄氏一族的原籍和籍贯。比较观之,上述三处的不同,只是主述角度和详略程度的不同,而对黄氏“原籍江西泰和,本宋文节公之裔”,均是认同的。
除了上引三处的记述,《家谱》卷二十九、三十的“载籍志”辑录的世籍和家族,尚有关涉远祖和原籍的文字多处,其所述与以上引文基本一致。如:
……黄生玉仪,予询之亦豫章人也。先世居吉郡之泰和,为鹅颈大邱黄氏,盖涪翁宗派也。初祖赠御史讳国璋者,以明洪武初来长沙……
再如:
……先考讳◇,字仲宣,号岳生,原籍江西太(泰)和,山谷公之后也,始祖国璋公居长沙……
上引前一则为浙江人戴衢亨(官大学士)嘉庆年间应黄氏十四世玉仪之请为其父所作《共正己先生传》中的文字,第二则为黄氏十二世梦琴康熙年间为其父所撰《奉议大夫吏部验封司郎中黄公岳生行状》中的文字,可以说,二则文字均属《家谱》记述远祖和原籍所因袭的旧说。
然而,经铿黄氏的源流不啻上述一说。紧接着上引“例言”的一段话,“例言”还介绍和评说了道光壬辰年黄氏的五修家谱能给我们些许点破:
此黄氏之谱,所以为善本可信今而传后也,其初本宋鲁直先生裔,明初侍御公由太〔泰〕和徙长沙,本大传别子为祖、继别为宗之义,以初徙一人为始祖,详其至近,本于所亲。
此序说的是道光谱,但同样适合于《家谱》,因为后者关于远祖、始祖的记述是承袭前者的。回过头来,即从上述远祖籍贯和认定的原籍不一致这个现象本身,我们也似可得到解释了。可以看到,《家谱》正是就可推定的明初流寓长沙的始祖(即一世)黄国璋的籍贯来界定原籍的,这一点没有什么错,也不存在不一致的问题;而当溯源于黄庭坚的时候,由于只是当作“期于征信”的远祖,因此没有谈也不必要谈他的籍贯,更不用说把他的籍贯作为原籍了。照说,黄庭坚的籍贯可以说成黄氏的原籍;只是,比较起来,毕竟不如可推定的一世的籍贯作为原籍实在和直接。《家谱》否定道光谱关于原籍分宁双井的说法,主要强调一个“远”字,而未否定属同一个黄氏,或许也是基于“详其至近,本于所亲”这样一种认识。
如果上述解释可以成立的话,那末,关于经铿黄氏的源流,我们则可以确认以下两点:第一,经铿黄氏可推定的始祖(即一世)是明初流寓长沙的黄国璋,而北宋的黄庭坚为可溯的远祖;第二,江西泰和是黄氏直接的原籍,而江西分宁,说成原籍也未尝不可,只是后者间接些、时代远些。
有明以来经铿黄氏的繁衍,《家谱》正文“世表”和“世编”以二十三卷的篇幅,作了系统而详尽的铺排和叙述。限于篇幅,这里只概略述之。
一世国璋,原籍、流寓籍和流寓年代已如前引,生卒未详,敕封文林郎、陕西道监察御史,生子一,名兴辅。二世兴辅勋业与其父相仿佛,生子三,名以敬、以诚、以忠。三世以敬洪武末年坐事徙宁夏,别有传;以忠无传;以诚遂为黄氏大宗。“四世、五世,两叶孤传,六世而浸昌,七世而大衍,明之季世遂有九大房之称”。逮入清朝,黄氏一族的繁衍便不可胜纪了。到光绪壬辰七修家谱之际,五百余年的繁衍,“本籍分居长沙府属长沙、善化、湘阴、浏阳、湘潭、宁乡、醴陵、岳州府属平江凡八县,历世二十有三,存于号以万计;其分籍甘肃中卫、陕西汉阴、四川彭水、云南保山、湖北来凤及永顺府属之龙山者,又各以一方别启,蔚为清门”。
数量上的大发展是经铿黄氏兴旺的一个方面。更突出的是,黄氏一族,“以勋业文学显于世者肩背相望”。不说《家谱》十八卷“世编”关于勋业文学的连篇累牍的记叙,只说卷二十九、三十的“载籍志”上列名的人物,就是不可胜述的。这些人物在国籍、世籍、家籍上列名立传,名垂史册。前面提到过的六世的黄宝(明成化甲辰科进士,官至吏部左侍郎)和九世的黄洽中,在国籍《明一统志》和《大清一统志》上,就都有传。由此看来,叙文称经铿黄氏为“湘中望族”,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黄兴世系及其他
《家谱》最有价值的内容,还是首推有关黄兴家世的直接的记述。根据这些记述,可以理顺黄兴世系的基本线索。
经铿黄氏为黄庭坚的后裔,黄兴当不例外。而从国璋一世起算,黄兴为经铿黄氏的十九世。在经铿黄氏一族这个统宗中,黄兴分属傅严公宗民孚公房君尚衣裔第应公支。傅严是黄兴的十世祖,名梅,字希说,号傅严;民孚是黄兴的九世祖,名化中,字民孚,号西玙;君尚是黄兴的十一世祖,名象伦,字君尚;第应是黄兴的十四世祖,名玉◇,字第应,号受堂。自国璋十五传,自第应二传,而至黄兴的曾祖友竹。友竹字栽庭,号交秀,妻王氏,继妻刘氏,再继妻盛氏。子三:维光,王出;月楼、维第,盛出。月楼即黄兴祖父。月楼派名维德,字懋昭,生嘉庆二十年(1815)乙亥正月初七日,卒光绪二年(1876)丙子正月初二日,妻方氏,继妻解氏,子三,式珍、式璠、炳昆,方出。炳昆即黄兴父亲。炳崑派名式翥,字翰翔,号筱村,生道光二十年(1840)庚子八月十一日。妻罗氏,生道光二十年庚子十二月二十七日,卒光绪十二年(1886)丙戌正月十一日,继妻陈氏,生咸丰元年(1851)辛亥六月初三日,卒光绪十四年(1888)戊子七月十二日,再继妻易氏,生咸丰八年(1858)戊午十一月二十日。子二,仁蔚、仁牧,罗出。仁牧即黄兴。
上述即为黄兴世系的基本线索。
在有关黄兴家世的直接的记述中,尤令睹者为之一快的是,所幸《家谱》修在黄兴出生之后,《家谱》正文“世表”和“世编”均有关于黄兴的直接的记述。卷二“世表”十九世栏列有黄兴的名、号,卷二十“十九世编”则记述有其名、字、号、排、行、生辰、妻室等。完全可以说,“世编”的记述算得上黄兴的第一个小传:
仁牧,字岳生,号觐五,一号谨吾。炳崑次子。生同治十三年甲戌九月十六日。妻廖氏,生同治十二年癸酉七月二十八日。
仁牧是黄兴的派名。经铿黄氏拒派是康熙壬辰二修家谱时拟订并自十五世启用的,光绪壬辰七修谱沿用这个世派,但改了个别的字,其文为“孝友维式,仁厚其孚,克昌宗业,用启宏图,承先之佑,永锡尔休,嘉嗣继武,卜世缵修”。正是按照这个世派,黄兴辈列十九世而派名仁牧。令人新奇的是,黄兴派名仁牧、字岳生在《家谱》发现之前人们竟然全然不知。这里的两个号,尽管前引薛著和毛著罗列了近十个谐音者,但如此写法也为第一次发现。黄兴的排行和生辰与习见著述的记载一致,不失为提供了一个印证。到1982年《家谱》纂修之时,黄兴虚岁十九,已近弱冠之年。此前,他已结婚。妻子廖氏,比他长一岁。这个廖纸,就是我们知道的黄兴的元配夫人廖淡如。
通过《家谱》,除了可以理顺黄兴的世系和了解黄兴的早年生平,根据上面概述世系时介绍的有关情况和《家谱》的其他有关记述,还可以印证和匡正目前学术界关于黄兴家世的一些说法。
第一,关于黄兴的父亲。习见的筱村不是名,而是号。前述《团结报》无咎文曾推断筱村为号,刚好合了《家谱》的记载。其学历在《家谱》“十八世编”中有明确记载,为“府学优廪生”。薛著说他生于1842年比实际的晚了两年。
第二,关于黄兴的母亲。薛著说三个是对的,毛著说两个是错的。不过薛著把罗氏作为黄兴的继母以及所述罗氏的生、卒年均错。必须指出的是,黄兴的继母陈氏较易氏鲜为人知。尽管薛著说了三个,但并未提及陈氏。看来,陈氏几乎不为人知在于作为黄炳昆继妻的时间短。前妻罗氏卒于光绪十二年正月,而陈氏在光绪十四年七月即去世,满打满算,也只作了黄炳昆的两年半妻子,而实际的时间,还会比这短。
第三,关于黄兴的兄姊。薛著和毛著说其兄姊共五人为误,正确为六人。毛著说其兄名叔霞不对,而是名仁蔚;字也不是叔霞,而是霞俶。仁蔚生同治二年(1863)癸亥十月二十八日,卒光绪八年(1882)壬午正月二十四日。毛著说“弱冠即逝”是对的。薛著和毛著关于黄兴兄姊的数量错在以为其姊为三人,实际是四人。毛著关于其姊所适自然错了,正确的是“长适贺(同县学生家壁)、次适李(同邑县学廪生振湘)、三适刘(同邑监生仙舫)、四适胡(长沙监生雨田)”。四女和黄兴兄弟一样,均为罗氏所出。
对于考订和研究黄兴家世来说,《家谱》已如同一座洞开了门扉的资料宝库。抽象到黄兴“笃实”风格的形成,具体到黄兴父辈、祖辈以至始祖勋业、文学成就及家产,《家谱》都能给我们以可溯的源头和丰富的内容。鉴于本文以披露《家谱》的发现和介绍黄兴家世的基本情况为旨,更深入、广泛的研究、论述只有留待他文了。完全可以说,关于黄兴的家世,还应该大量发掘史料,还应该深入进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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