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   页 | 湖南人物 | 人物专题 | 湘人文库 | 人物研究 | 人物图片 | 史迹馆所 | 影音作品 | 关于我们
 
  当前位置:首页 > 人物研究 > 研究文章
行年六十忆黄兴
作者:石陶钧
【摘要】我很高兴得一机会与19年前的时务学堂老师再度谈心,就把全国一致倒袁的精神移作中国民族复兴的基础吧。我正在做这样的好梦,不料几个月以后,黄、蔡便于一星期间先后的永远的离开我们了!自11月到6年5月,我同很多的朋友经纪了黄、蔡的丧葬。这不但是中华民国的重大关系,也是湖南人的非常损失,却更是我个人的永久孤立了。

  (一) 

  (1903年3月,我们一行)到了东京,都在嘉纳治五郎为中国留学生所特设的弘文学院住下来,受预备功课,一连几个月“挖达苦西”、“阿拉达”的念起来,还要兼受中学学科(如史、地、理、化、数等)。我因为抱着一个使中国民族兵工独立的热愿,有志于造兵科的技术,所以也不觉得讨厌。在学习内容方面,全是这样非常规的。我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哪里是在读书,着实是在受刺激。四月二十日,我才把满清制的辫发剪去了。我的新环境直接保持接触的,第一仍是湖南人,其次便是中国留学生。至于倭地与倭人,还接触得很少。湖南人以黄轸(轸号堇午,世所称克强先生,后改名兴)为中心,挚友如杨源濬陈洪铸、蔡锷等,均先我留东者,倡排满革命,言论与行动并进,潮流以激荡而益广。陈天华(他满面大花瘢,故自名天华)是此次东行同伴中感受风气最深之一人。他因口吃,半年还不能说一句倭话。也正国此,他的工作全用在写《敬告湖南人》、《混沌国》、《猛回头》、《黄帝魂》一类的小册子上。他同我对坐一个桌子,我每见他暗自哭泣,便知道他又写到一笔惊心动魄的字句上来了。“救国心力各异其方,君以感情,我以理智。”这是当日我同陈说过的。黄兴独谓救国不独心力,尤以身力为必要,只有挺身杀敌或杀身成仁,才真有力。于是,弘文学院始有湖南人的土曜会,每会黄必来领导,以军国民革命的路线相号召,力促我放弃造兵,而从事用兵,以破坏现状为出路。我的职业,抉择于5月16日饯送黄兴回国,由于他的临别赠言,又有新的决定了。因此,更感到倭语的急需。我此时已能阅看一切倭文,每日努力学课以外,泛滥的涉猎关于文化、革命、科学、战史、战略等书,兴趣骤增,精神尤异常兴奋。不过,每到独居深念时,仍凝想到我民族文化问题,设使满清的政治离开了我们以后,我们的现文化究竟能够使中国有些什么成就?我今将改习陆军,对于理智的增长怕要关门,但是我不入地狱,谁入?我不习陆军,谁习?不摧翻满清,国已先亡,救国的技术更安所措?这些都是经过几个月的烦闷心境,好像我的习陆军与否,便直接影响到中国的存与亡似的。只今思之,抑何可笑!

    (二) 

  辛亥武昌起义爆发,我于10月31日到石家庄,候吴禄贞与孔庚、仇亮入山西。恰闻黄兴将到汉阳,就与杨源濬、袁华选密赴天津,趁船南下。十一月十五日夜半入武昌都督府,与黎元洪、孙武等相慰劳。次晨渡江晤黄兴于汉阳归元寺——革命军总司令部,随即匆匆出发参加攻汉口。李书城、王孝缜、唐蟒等为其幕僚任指挥,我则以便衣罩上兵卒用的外套,为总司令之客。过花园湾,夜于琴塘口所架之浮桥渡过汉水,转进汉口。十七日拂晓攻击,敌退水电公司附近。至午,我甘兴典部动摇,黄总司令亲自督战,仍无救于全线的崩溃,漫山遍野,无法收容。我奉令督撤军桥,不许退兵窜往右岸。但抢渡者有如潮涌,我竟被挤入水中。夜,集议于归元寺,黄以汉阳不易守,要我速赴湘助谭延谋急救与根本发展。及抵长沙,谭以政情相告,才知道湘局的混乱与无可为。陆军留学生太使人失望,我受刺激特深,悄然持静观态度。直到1912年,即民国元年,南京成立中华民国政府,袁世凯也随即被任为大总统以后,湘政才稍见秩序。我只受托作起草建设计划一类的清闲事。不过我想时局怕未必这样简单。九月,蔡锷邀我入滇,主持西南协会;黄兴正回到湖南来了,几次集议的结果,认湖南为民国的保姆,要建设要强大的国军,强与我张孝准、曾继梧辅佐谭延闿负军事的责任,并由黄、谭告蔡锷以我不能离湘之故,期以明年。但是政情总不安定,所成就的极为有限。

  到民国二年3月,宋案发生了。我应黄兴急召,赶赴上海密议讨袁,就住在爱文义路一百号黄家。适孙中山先生因有所避忌,也到黄家来住几天,我们在三楼相隔一壁。每到夜深,倾听先生的拿破仑战术及先生所以不重视陆军留学生的原因,以为士官生战术还赶不上陈其美战术。但是,先生仍指望蔡锷能带云南兵出武汉,来参加讨袁。黄兴也主张急在南京发动,要把驻在南京的第八师作为先锋部队。我就担任接洽第八师的责任(师长陈之骥,两旅长黄恺元、王孝缜,参谋长袁华选,都是同学),却因所见各异或事机参差,我往返宁沪间历三个月余,还没有得到一致的承认。直到袁方布置大定,第八师自身也感受威胁,才于7月14日接受黄兴为讨袁军总司令,黄恺元为参谋长的条件。14日夜,我与黄兴由上海抵南京,仓猝举兵。恺元以不能兼顾总司令部事,我代参谋长职,痛苦与繁忙,夜以继日,半月之间,为我生经历所未有。本来袁贼义所必讨,但不应迟之又久。黄到南京,明知无成,却为孙、黄关系的内幕,不能不借此解嘲。八月,我们先后亡命到了倭地东京。黄兴约我进见中山先生,大被痛骂。其后,孙、黄裂痕显然。我在感情上事实上,不能舍后者从前者。我的新觉悟也就从此开始。

    (三) 

  民国三年8月,我们亡命倭地的生活将近一年,欧战已发作了十余日,黄兴的旅美计划得了美国政府的同意,我就与李书城随行。初渡太平洋,流寓加州,后转纽约,想赴欧洲观战不行。冬间始得闲静的村居于密第埃,在费城与华府之间,有事大抵是宣传,无事大抵是研究。其时,黄系人物留在倭地的,如李根源、章士钊等,已组织了“欧事研究会”,后改为“政学会”。我最初即反对,不加入,因为我所研究的却是美国的实用主义哲学。黄认西方文明在都市,便研究市政,我亦旁助之。直到四年秋,我就离开了密第埃,漫游美国南部各州,后在三藩市参观世界博览会。同时,国内的帝制筹安会,也非常的刺耳。张继从法国来,黄兴要我与张一同回国,参加全国一致的倒袁工作。我们十一月回到倭京。蔡锷密派殷承王献   来说,他不久将过倭地赴云南,但请设法避去倭新闻记者与袁探的耳目。我与张孝准、杨源濬等,届时在门司山东丸船上迎着蔡锷,设法满足了此项要求,他便安全通过倭地、香港、安南,达到目的地。我也随即到了云南,履行我民国二年七月所未完成的任务。五年一月,蔡锷任护国军滇黔军总司令,我与蔡自昆明向川南行军三十昼夜,达永宁,进驻纳溪,战线亘长江岸,自叙州到重庆五百里,因苦缺乏,已达极点。参谋长罗佩金改任左翼总指挥,我代其职,决死支撑。到3月22日,帝制取消。4月6日双方停战一月,5月6日续展一月,6月6日仅乃促袁世凯自毙。但是,蔡亦久罹肺病,由肺结核成喉结核,连说话也都听不见了。我看不惯他的扶病办公,始急流通退,扁舟出三峡。到上海时,黄兴已从美洲归国,我又住在福开森路黄家,知道黄的痛苦在其本系人物政治道德的堕落。蔡也同情黄的弱点,此次并对梁启超一派有所箴规,托我面达。我很高兴得一机会与19年前的时务学堂老师再度谈心,就把全国一致倒袁的精神移作中国民族复兴的基础吧。我正在做这样的好梦,不料几个月以后,黄、蔡便于一星期间先后的永远的离开我们了!自11月到6年5月,我同很多的朋友经纪了黄、蔡的丧葬。这不但是中华民国的重大关系,也是湖南人的非常损失,却更是我个人的永久孤立了。

下载全文:
 
来源:《忆黄兴》
时间:
 
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Webmaster:web@library.hn.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