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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澍与澧阳书院
作者:鸣泉
【摘要】在澧阳书院的历史中,位居主讲席三年之久的陶澍,是第一个最知名的朝臣兼学者,也是第一个最具历史影响力的主讲。他上承王夫之经世致用思想遗风,下启林则徐、魏源等务实变革思想的新潮,是江南地区领袖群伦的中心人物;而他那精深的学术思想,特别是他关于讲学育人及书院文化的论点,是在澧阳书院的三年讲学实践中形成和完善起来的,可以说这是一份难得的文化遗产,更是号称八百年学府的澧县一中校园文化中十分光辉的一页!
  在澧阳书院的历史中,位居主讲席三年之久的陶澍,是第一个最知名的朝臣兼学者,也是第一个最具历史影响力的主讲。他上承王夫之经世致用思想遗风,下启林则徐、魏源等务实变革思想的新潮,是江南地区领袖群伦的中心人物;而他那精深的学术思想,特别是他关于讲学育人及书院文化的论点,是在澧阳书院的三年讲学实践中形成和完善起来的,可以说这是一份难得的文化遗产,更是号称八百年学府的澧县一中校园文化中十分光辉的一页!

据史料记载,陶澍生于乾隆四十三年(1778),卒于道光十九年(1839),享年62岁。字子霖,号云汀,湖南安化人。嘉庆七年(1802)中进士,时年23岁,即选为庶吉士,授翰林院编修,第三年升为监察御史,后历户部、吏部给事中。到嘉庆二十四年(1819)41岁时,出任川东道员,不久升为山西按察使,旋调安徽布政使。道光三年(1823)升安徽巡抚;道光五年(1825)调任江苏巡抚;道光十年(1830)晋任两江总督、加太子少保衔(时年52岁)。10年后,病卒于两江总督任上。陶澍之死,使道光皇帝深感失去了一位肱股之臣,于是采取了晋赠太子太保衔,依尚书例锡恤其子桄职,谥文毅,祀名宦祠并于海州(今江苏东海县)建专祠等一系列施恩宠的措施,以表嘉赏!

这种嘉赏是与陶澍的知名朝臣兼学者身份相符的。纵观陶澍的一生,“他为学勤奋,为官清廉,凡所历任,俱能实心用事”。关心民瘼,见有弊政,必作调查研究,奏报朝廷,或整饬,或改革,以利于国计民生。在进行改革时,他不惧各种保守势力的阻挠,也不受任何物议的干扰,任劳任怨,竭尽心力,以求改革事业的成功。他督江南所进行的漕粮海运、盐政改革等,是震动朝野的大事。至于兴修水利,革除漕弊、整顿仓储、赈恤灾民等举措,更是不胜枚举。《清史稿》说:“陶澍治水利、漕运、盐政,垂百年之利;为屏为翰,庶无愧焉。”因此,历史学家们称之为清代中叶的名臣是无疑的!而研究湖湘人才的学者认为,陶澍不仅是曾国藩之前的湘籍之杰,而且在他的引荐、提拔和任用下,聚集了左宗棠(湘阴)、胡林翼(益阳)、魏源(邵阳)等一批湖湘博学多识之士,而大名鼎鼎的林则徐也是陶澍在任两江总督时选拔、支持和造就的。因此,以往的“近代湖湘人才辈出,始于曾国藩起兵之后”的说法是不准确的。

说陶澍是大学者,这是说他“不仅政绩卓著,而且文学修养深厚”。他的文章、诗歌不仅数量多,而且在思想和学术上,都有独到之处。他著有《陶文毅公全集》、《陶云汀先生奏议》、《抚吴草》、《蜀輶日记》、《陶恒公年谱》、《陶渊明集辑注》等,他还“爱才好土,讲论文艺无倦”,所至之处,设立书院,培植后学。而且重视实学,不尚八股制艺,又常与友人举行诗文酒会,从事文雅而有益的休闲活动,对于严正官风,砥砺士子学行,研讨学术,评议时政,都树立了良好的风尚。北京的“宣南诗社”、苏州的“沧浪七友之会”,都是在陶澍的倡导和组织下成立的有名的诗社。而且,陶澍以经世致用为主的学术思想,在当时朝野学界就受到了很多人的崇拜,现在也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因此,大学者的称号当之无愧。

那么,这样一位名人,为何到澧阳书院来讲学,而且一讲三年呢?

简单地说,是历史造成的。1805年春天,27岁的陶澍以监察御史的身份,疏劾吏部重签、河工冒滥及外省吏治积弊等,轰动了朝野。但这时,却传来了他父亲去世的噩耗,陶澍不得不报“丁忧”,嘉庆皇帝也不得不批准他“出阙”,离职回乡守父孝。中国封建政坛的制度规定:父母丧,子女三年内服孝守丧,不得做官,不得婚娶,不得赴宴,也不得应考,所以陶澍不得不离职。据传嘉庆皇帝想以“夺情”之例变通陶的“出阙”,至少达到“减时早返”,结果却因为当时陶澍作为一名年轻正直、敢言敢干的朝臣,“皇帝舍不得他走,阁老们生怕他不走,封疆吏员们观注着他走还是不走”,所以在很微妙的“朝议”中,他不仅被“开阙”,而且实际上还延长了时限,直到1808年夏天,才应诏复职。这是年轻的陶澍仕途的第一个小挫。当然也正因这个小挫,才导致陶澍有空闲时间应澧州学正之邀,主讲澧阳书院达三年之久。这可说是历史对古澧州、今澧县的一份厚赐!

在这三年中,陶澍的主要活动:

是严格认真务实的讲学。陶澍以其渊博的知识作主讲,令生员们叹服。陶澍不仅要求生员们完成规定的学业,而且指导他们涉猎有关时政、经济等方面的知识,并要求凡所讲述的内容,不仅要熟读牢记,还要能透彻理解,融会贯通,把书读活。特别是他以四年京官生活所了解和思考的朝政、吏治及国家发展趋势为主要内容的讲座,不仅深得生员们喜爱,而且引来州城大小吏员及儒绅们洗耳恭听,澧阳书院一时热闹非凡。当时从陶而学的生员,也在几届乡试中,均成绩优秀,仅次于岳麓书院这样的学府,使得澧阳书院从此名声大振。

是在解决实际问题上示范指导。据史料记载,有这样三件范例:一件是一位老儒,慕名而来澧阳书院,说是《尚书•禹贡》中有一段话:“岷山导江,东别为沱,又东至于澧,过九江,至于东陵”,很不好理解,请生员们解答。陶澍因此组织生员讨论,说这是澧水、澧州的实际问题,应当弄明白。于是他带着生员们赴安乡,泛洞庭,走淞滋,查枝江,再命题写论文,陶澍自己也与生员一道写了一篇《荆州江沱九江说》,解决了澧水、洞庭湖、枝江、九江、东陵和沱江的历史变迁问题,不仅让生员们回答了老儒的诘问,也给我们今天留下了一篇非常重要的区域地理问题的学术作品。第二件是当时的生员中,有一位姓皮的,正值其家族修谱,要求写序,那皮氏生员感到难以完卷,陶澍以为读书人应付这类写作,应视为基本功,于是组织大家来试写,自己也写了一篇题为《<澧阳皮氏族谱>序》作示范。我们今天读来,从短短的几百字中,不仅可知姓氏的演变史,还可知“百姓”为何意、皮氏之源流。第三件是积极参与社会热点问题的论辩,以移风气。当时,澧州城里有一名唐氏女,因从小被父母许亲于一雷姓少年,未及婚配,不想雷少溺水死了。唐氏女便被双方家庭和家族拥立为雷氏的“未亡人”,并以雷氏侄子“过继”为嗣,让唐氏女“哺养”之,而且让这样一位年仅17岁的少女“居平幽静自持,足迹罕至户外”。另一位吴氏女未嫁而被迫“缢死殉夫”,一些族人和县令闹闹嚷嚷的要树立“贞节女”牌坊。陶澍针对此二女事件,组织书院学子进行辩论,要求就如何看待妇女的贞节问题各抒己见,书写论文。陶自己也写了一篇题为《澧州唐氏女贞节记》的文章,表明了自己的“妇女贞节观”。尽管他的这个“贞节观”用当今的妇女解放和女权观来衡量,带有明显的封建时代色彩,但他认为妇女的“贞节”应当以女性的自主自愿为前提的主张,也可以说是一个带有人道主义因素的观点,更重要的是他组织的这场论辩,对当时澧州的女界维权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是开展游览唱赋的诗文活动。陶澍在讲学的三年中,每年均组织二次针对澧州名胜或不同地形地貌的游览唱赋活动,要求生员们即兴为文抒志,写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并辑成册,相互传诵切磋。这些诗文写作可惜已不传,但陶澍自己的示范之作,有20多首澧咏诗、5篇文章和一幅对联流传下来,成为今日澧州的一份不可多得的人文遗产。

陶澍的讲学思想,是通过他的一整套讲学主张实施和影响当时、泽及后代的,其内容非常丰富。

第一是陶澍在澧阳书院所形成的“崇尚先贤,苦读兴国”的思想。陶澍到澧阳书院约3个月后,书写了一幅对联,贴在讲堂两侧,联云:“台接囊萤,似车武子方称学者;池临洗墨,看范希文何等秀才。”近年来,研究书院文化的专家学者们认为,这不仅是一幅书院名联,而且是陶澍讲学思想的最精练的体现。因为此联的主旨在于鼓励勤奋,学有所成,报效国家和人民。当时此联一出,岳、常、澧三地书院竞相传抄,陶澍自己也很看重,在他离澧北上的一首《留别书院诸子》的诗中,还写道:“榜楹数语同须记,珍重风流绍昔贤。”后来,他按山西、抚江苏、督两江,所到之地,都极力宣扬车武子的精神、范希文的志气,要求土子们以为榜样,做一个于国于民有用、“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

第二是陶澍在家书家教中所倡导的“养心做人”的思想。陶澍在大量的家书家教和给下属的指示、批文中倡言:人必须修养心性,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并具体指出这种“养心做人”的准则不外乎“真诚、勤奋、公正、沉稳”八个字,也就是“做人要真诚,读书要勤奋,为官要公正,处事要沉稳”。可以说这也是陶澍自己一生的行为准则,是他能够成就“垂百年之利”的政绩和启“务实革新思潮”的力量所在。

第三是陶澍做两江总督时总结告示的“为学之要”。陶澍曾经为苏州紫阳、正谊二书院写过一份告示,把他主讲澧阳书院以来形成的讲学思想作了总结,归纳为四条: 

“为学必先立志”。他说,“志者,气之帅,学问、事业皆从此出,而尤以‘刻苦’二字,为人门着脚之方。若处不能究意于编摩,出安能尽心于职事?穷不能忘情于鲜美,达必至极欲于纷华。至于偶试高等,幸获高第,辄沾沾自诩,尤为所见之鄙,决非大器。须看王沂公状元试三场,而志不在温饱;范文正公画粥以食,而秀才时便以天下为己任,是何等气象!”

“为学必须植品”。那就是“士为民之首,本极尊贵,然或士名而有商贾行,士名而有工匠气,已属自趋卑下;甚至钻营结纳,作弊行私,干公事而贼乡里,为士类所不齿者,其始皆由于不知立品也。夫虚骄之气,流为诈伪,故品不可以不真。放旷之余,渐成佻达,故品不可以不正。极而言之,如挟兔册以猎功名,剿陈文以掩耳目,皆品之不高者。故曰:行已有耻,可以为士。能知耻,始能植品。”  

“为文宜先宗经”。那就是“制义代圣贤立言,必须义理融熟,始能言之有物,每见时士涉猎说部数册、杂史几本,即诩自称名士,及询以四书、五经,往往不知所出,舍本务末,苟以炫俗,毋怪乎其文之不佳也。颜之推云:‘文章原本六经,韩昌黎‘约六经之旨以成文’,操觚者安可不知?” 

“读书宜亲友”。陶澍主张“学问之道,严师为难,以友辅仁。自制艺以及诗、古文辞,皆不可无渊源,不可无根据,乃士习之坏,聚处一堂,或显为标榜,或阴阳诋毁,或征逐游嬉,言不及义,无裨学业,大损身心,不可不戒。须知清明生于严惮,持守本于切磋,不特执经问业,同于三事;即监院为诸生先达,亦不敢不敬。充以此事贤友仁,何患学业不进?”

上述四条可以说是陶澍经世致用思想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精神主旨,还是值得教育机构好好研究,参考实施的;也是值得每个求学上进者思考和借鉴,甚至立为座右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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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澧州文化之旅》第1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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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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