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别同仁

其一
沧海茫茫何处家？依稀凭吊夕阳斜。
中原处处羽书急，寰海声声鼙鼓挝。
万里风烟嗟黯淡，五陵衣马斗芳华。
伤心最是春庭月，犹为离人上碧纱！

其二
太息铜驼困荆棘，愁看铁马遍山河。〔1〕
年来奔走身常客，兴到文章笔有魔。
弱质惯因家国累，同仁无奈别离多。
临歧共勉驱群丑，努力齐挥返日戈。

抒怀
打破诗城与酒城，万家忧乐最关情。〔2〕
欲除封豕长蛇患，忍听哀鸿嗷雁声。〔3〕
冀北何人嗟李牧？天南有鬼泣田横！〔4〕
问谁能着回天力？四海齐声唱太平。

游湖北黄州（赤壁）联

才子富文章，凭他二赋八诗，竟争传苏东坡重游赤壁；
英雄造时势，待我三年五载，当艳说湖南客小住黄州。

秋瑾女士死难一年后撰联追悼

君六日流血，我六日招魂，时既去，时又来，侪辈怎能忘是日？〔5〕
昔十人兴周，今十人复汉，奇男多，奇女少，邑姜而后见斯人！〔6〕

挽焦达峰、陈作新

抱寿亭侯扶汉襟期，一鼓定长沙，后人过古吊桥应有感；
挟岳武穆吞胡气概，三字成冤狱，吾侪读南宋史能无伤?

狱中自挽

两湖居中国上游，四五载奔走呼号，苦我耗一腔心血。看大陆舆图变色，故牺牲性命，矢志靡他。英雄事业本千秋，成固光荣，败亦光荣，说甚么邹郑余哀，谭唐遗恨〔7〕；

异姓乱神明华胄，三百年牢笼专制，大家作满族马牛。率吾湘子弟复仇，任澎涨风潮，铁心不死。社稷存亡唯一间，除暴而死，尽忠而死，也算得邦家毅鬼，种族灵魂！

注：

〔1〕铜驼，晋索靖预见天下将乱，因指洛阳宫门前铜驼慨叹说：“会见汝在荆棘中耳！”后遂用以表示亡国伤感的意思。铁马，指披有铁甲的战马。

（2）诗城，刘长卿自谓五言长城。酒城，皮日休有酒城诗。刘、皮均为唐代诗人。

（3）封豕长蛇，大猪与长蛇，喻贪暴的元凶首恶。《左传•定公四年》“申包胥如秦乞师：‘吴为封豕长蛇，以荐食上国，虐始于楚’”。哀鸿嗷雁，喻哀伤痛苦，流离失所者。《诗经•小雅》“鸿雁于飞，哀鸣嗷嗷。”

（4）李牧，战国末年赵将，守赵北，击匈奴，败军，封武安君，后因赵王中秦反间计而被杀。田横，战国时齐田氏之后。秦灭齐，横起兵重建齐国，为汉军所破，遂率从属五百人逃亡海岛，高祖遣使招赴洛阳，途中自杀，留居海岛之从属闻之亦皆自杀。

（5）秋瑾，浙江绍兴人，近代著名的女革命家，一九○七年七月十五日（农历六月六日）死于难。古人简称三月三日、九月九日各为三日、九日，故六月六日当可称作六日。

（6）周武王有拨乱之臣十人，其中一个是武王韵夫人邑姜。

（7）邹郑谭唐分指邹容、郑士良、谭嗣同、唐才常。邹容，四川巴县人，爱国排满被捕，死于狱中。郑士良，广东归善人，起义惠州三洲田，失败，在香港被清吏毒死。谭嗣同，湖南浏阳人，百日维新失败被杀，戊戌六君子之一。唐才常，浏阳人，变法失败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