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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国文化看曾国藩的人才观
作者:曾琦云
【摘要】研究曾国藩,他的人才观有其独特的地方,那就是与中国文化的精神紧密相连。从中国文化的角度研究曾国藩如何“重人”、“用人”、“识人”、“育人”、“训人”、“律人”、“管人”、“为人”,可以给我们更多的启迪。
  曾国藩(1811—1872)是清朝中兴名臣,完成了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事业,可他并非有三头六臂,他出生在今天湖南双峰县一个偏僻的山村。他之所以成功,很多人都谈及是因为他手下人才济济。然而,人才为何可以集中到曾国藩那里?曾国藩又有什么办法去识别人才?得到了人才他又是如何培养的?人应该如何管理?人才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本文从中国文化与曾国藩的关系上,将回答这一系列问题。

  一、重人求贤若渴

曾国藩说:“今日所当讲求,尤在用人一端。人材有转移之道,有培养之有考察之法。人材以陶冶而成,不可眼孔太高,动谓无人”。他认为,人才奸坏兴衰是从政治军的重要基础。说“制胜之道,实在人而不在器”。

管理政事实际就是提拔人才,有了人才就能够办好事情,人民就会拥护他。《论语》为政篇,鲁哀公问:“怎么做才能使老百姓服从呢?”孔子回答说:“提拔正直的人,把他们安置在邪恶的人上面,那么老百姓就会服从;提拔邪恶的人,把他们安置在正直的人上面,那么老百姓就不会服从。”

曾国藩心有大志,很早就广交朋友,不断积聚人才。曾国藩在长沙求学期间,与郭嵩焘、刘蓉深交。任京官时,又广交友朋,以文会友,他除了师事理学名家唐镜海、倭艮峰外,其他如吴竹如、窦兰泉、冯树堂、吴子序、邵蕙西等友人,后来都成为了他的幕府中的重要人物。湘军的重要将领江忠源及文士吴敏树也是这时在京城结识的。他在礼部复试时,因欣赏“花落春仍在”的诗句而识拔了俞樾,又在朝考阅卷时看中了陈士杰。后来,他们对曾国藩的“事业”都有过很大的帮助,特别是陈士杰。

曾国藩领兵出征,官至督抚、钦差,更加注意时时网罗人才。不仅自己如此,对他弟弟也发出如此忠告。他在《致沅弟》信中说,成大事的人,以多选助手为第一要义。满意的人选择不到,姑且选差一点,慢慢教育他就可以了。就是说要时时注意用人,不能因为没有十分可意的就不去用人。

《清史稿》曾国藩传说:“至功成名立,汲汲以荐举人才为己任,疆臣阃帅,几遍海内。以人事君,皆能不负所知。呜呼!中兴以来,一人而已。”连他的敌人石达开也曾称赞说“虽不以善战名,而能识拔贤将,规划精严,无间可寻。大帅如此,实起事以来所未觏也。”

毛泽东同志说:“领导者的责任,归结起来,主要是出主意、用干部两件事。”(《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可见高明的领导者都是重视人才的。

  二、用人不拘一格

孔子说“君子不器”,对这句话,笔者的解释是“君子不是一件东西,只有一种用途”(见拙著《每日论语》)。孔子所说的这种君子是具有仁德的高人,是最高境界的偶像,所以他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用多才多艺也无法形容。但在我们现实中的人才往往只在某一个方面有杰出的能力,如果要以“不器”的要求去用人恐怕就没有人才了。因此,古人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曾国藩最熟悉人才的特点,能够发挥一个人某一个方面的能力,不凭学历和资历使用人才,可谓不拘一格降人才。如他最早发现和使用的郭意成就是如此。

郭意诚,字昆焘,湘中名儒。因颇具文才,咸丰、同冶年间,中兴诸老无不与他交往友好,各自都想将他罗致自己幕下。但郭意诚极爱他的老婆,日不远离,故总是力辞不就。

曾国藩也最赏识郭意城的才能。为了把他引出来帮助自己,曾寄书戏谑郭。信中说:“知公麋鹿之性,不堪束缚,请屈尊暂,临,奉商一切。并偕仙眷同行,当饬人扫榻以俟。”郭意诚出自对曾国藩的信服,接书后立即赶至湘军营幕见曾国藩,但并未偕仙眷同行。故曾国藩又命他速归,并作书曰:“燕雁有待飞之候,鸳鸯无独宿之时,此亦事之可行者也。”郭意诚得书,一笑置之。但接受了曾国藩的邀请,决心出来供职。

郭意诚在曾国藩幕下是干得很好的,成为曾的得力助手,不少奏折函件都出自郭之手。曾亦对他关怀备至,或准他的假,让其多回家,或命他将夫人接来,不影响他们的夫妻生活。

曾国藩往往能够不凭资历或学历破格选拔人才。同治四年(1865年),在古城金陵恢复已中断十二年之久的江南乡试,初任两江总督的曾国藩亲自主持,乡试结束,曾国藩收到署名江苏无锡落榜秀才薛福成呈送的治理两江方略《上曾侯书》。洋洋万言,有的放矢,条理清楚,文笔流畅,曾国藩大为嘉许,不久便召见他。不嫌薛福成不擅八股文,只是一个落第秀才,揽其入幕。此后,薛果然不负所望,一直跟随曾国藩南征北战,深受曾之器重。光绪十六年(1890年)正月,薛福成出任驻英、法、意、比四国公使,以后又越次升补为左副都御史,并以其所撰写的大量的政论、奏疏等等,被公认为当世谈时务的巨擘。

  三、识人未卜先知

《冰鉴》是一部看相的书籍,现在有学者说,《冰鉴》不是曾国藩的作品。先不去考证《冰鉴》是谁写的,而曾国藩有看相的本领,是肯定的,而且《冰鉴》看相的一些基本方法与曾国藩的看法甚相吻合。曾国藩如果没有看相的本领,他就难以网络如此多杰出的人才。

曾国藩看相,反对重形轻神,重奇轻常,重术轻理,他强调从整体出发,就相论人,就神论人,从静态中把握人的本质,从动态中观察人的归宿,对一个人进行综合的预测。他这种预测往往有神奇的灵验。

江忠源初次和曾公在京师会面,临别时曾国藩目送江忠源,说:“此人必名扬天下,可惜也将因忠烈而死。”当时天下太平,很多人都认为曾公的话太武断,也不合时宜。后来,江忠源果然带领劲旅,连连击败太平军,战功卓著,但结果却在庐州(今合肥)为太平军击毙。

单从外表观察人物固然有失偏颇,却是很直观的,俗话说:“相由心生。”有什么样的心智,就有什么样的外相。双察人的相貌,辅佐以辨别人的声音、细究人的举止,从多方面着手,然后综合分析,可以使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对人作出准确的了解和判断。

曾国藩观察人重视观察人的精神,也就不以貌取人。譬如罗泽南“貌者不扬,目又短视”,骆秉章“如乡甲老德,粥州无能,”但他都能倾心结好,许为奇才。又如塔齐布,因为他出仕很早,穿草鞋,每朝认真练兵,便为曾国藩所赏识,后来一力保举他,并且说:“塔齐布将来如打仗不力,臣甘同罪。”

《论语》为政篇孔子说:“怎么去了解一个人呢?那就看他平时所作所为,他所做的这一切的原因,他平时喜欢什么?如果这样去观察人,那么他还能到哪里去隐藏自己的真面目呢?”

所以说,曾国藩善于识别人才,主要是因为他能观人于微,并且积久而有经验,故此才有超越的知人之明了。《清史稿》曾国藩传说:“国藩为人威重,美须髯,目三角有棱。每对客,注视移时不语,见者竦然,退则记其优劣,无或爽者。”

  四、育人循循善诱

《论语》子罕篇,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即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曾国藩就是把自己的幕府(包括自己所率之湘军)办成一所人才学校,他循循善诱,诲人不倦,从他的幕府培养出了众多杰出的人才。

李鸿章于1859年1月间赶到建昌正式进入曾国藩幕府。一连几天,曾李之间开怀畅谈军务、时事。具体说来,李鸿章在曾国藩幕府中,起先掌管文书,继则负责向朝廷拟订奏稿。这些工作对李鸿章而言是得心应手的,曾国藩常常当着别人的面夸奖他:少荃天资聪明,文才出众,办理公牍事务最适合,所拟文稿都远远超过了别人,将来一定大有作为。当然,曾国藩也感到李鸿章还不成熟,存在着许多毛病,譬如他恃才傲物,心高气盛,日常生活很散漫。为此,他有意要对李鸿章训导磨炼一番。曾国藩很重视修身养性,起居有规律,连吃饭也讲究定时,每天早起查营后就要用餐。而且,按照曾国藩的规矩,每顿饭都必须等幕僚到齐后才开餐,缺一个人也不动筷子。刚刚来到曾幕的李鸿章因不惯拘束,且懒散成性,对于这种严格而又有规律的生活很不适应。一天早上,他假称头疼,没有按时起床。但曾国藩接二连三派人催他起床,说一定要等齐了才吃饭。李鸿章只得慌忙披上衣服,匆匆赶到用膳地点。开饭后,曾国藩一言不发,吃完饭则板着脸孔对李鸿章说;“少荃,你既然到了我的幕府,我有话告诉你,我这里讲求的只有一个‘诚’字。”说完,拂袖而去。此事对李鸿章震动很大,从此严格约束自己,慢慢养成了每天早睡早起和饭食有规律的好习惯。

由此可见,曾国藩循循善诱,从日常小事着眼尽力培养人的道德修养。

  五、训人情理并茂

曾国藩高度重视军队的训练。他将湘军的训练分为训教与操练两种,而以训教为根本,特别注重思想性的教育。

曾国藩的训话自有特色,可谓情理并茂。请看《晓谕新募乡勇》:

为晓谕事:照得本部堂招你们来充当乡勇,替国家出力。每日给你们的口粮,养活你们,均是皇上的国帑。原是要你们学些武艺,好去与贼人打仗拚命。你们平日如不早将武艺学得精熟,将来遇贼打仗,你不能杀他,他便杀你。你若退缩,又难逃国法。可见学的武艺,原是保护你们自己性命的。若是学得武艺精熟,大胆上前,未必即死。一经退后,断不得生。此理甚明。况人之生死,有命存焉。你若不该死时,虽千万人将你围住,自有神明护佑,断不得死。你若该死,就坐在家中,也是要死。可见与贼打仗,是怕不得的,也必不可害怕。于今要你们学习拳棍,是操练你们的筋力。要你们学习枪法,是操练你们的手脚。要你们跑坡跳坑,是操练你们的步履,要你们学习刀矛钯叉,是操练你们的技艺。要你们看旗帜,听号令,是操练你们的耳目。要你们每日演阵,住则同住,行则同行。要快大家快,要慢大家慢。要上前,大家上前;要退后,大家退后。是操练你们的行伍,要你们齐心。你们若是操得筋力强健,手足伶俐,步履便捷,技艺纯熟,耳目精明。而又大家整心,胆便大了。

这段话的“情”就是站在士兵阶层为他们的利益说话,所谓“理”就是人的生死由天决定,你命中该死,怕死也无用。命不该死,自然有神灵保佑。这是和中国传统文化相应的。曾国藩在训话中强调同心同德,他要训练出一支精诚团结之师,其目的是要培养出一支集体主义精神的军队。

  六、律人以身作则

孔子说:“政者正也”,是讲为政者必须身正行直,办事公道,不以私害公。又说:“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读书做官,做官发财,像几乎变成了一个体系一样不可分割。可是曾国藩做了几十年的京内官,京外官,从来不取一文来历不明的钱。而且立誓不靠做官未发财,他认为这样的财,是一种最可羞可恨之事,他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曾国藩做京官十年,总是过着贫困的生活,直到最后才勉强凑足了1000两银子,寄回家中,且吩咐须以400两分赠戚族的贫穷者。至于后来带兵多年,做了总督,也从来不取公家一丝一毫以自肥。曾国藩说“余初带兵之时,立志不取军营之钱,以自肥其私,今日差幸不负始愿。”曾国藩深怀济世之志,在家书中言:“余自三十岁以来,即以做官发财为可耻,以官(宦)积金遗子孙为可羞可恨,故私心立誓,总不靠做官发财以遗后人。神明鉴临,予不食言!”

食:曾国藩每食只吃蔬菜一品,决不多设。虽身为将相,而自奉之啬,无殊寒索。时人因他每食只吃菜一品,都叫他“一品宰相”。

曾国藩任两江总督时,曾巡视扬州一带,扬州盐商,因总督耒了,特别盛宴以待,山珍海味,罗列满桌,曾国藩仅就面前所设数菜,稍食而己。退谓人曰:“一食千金,吾不忍食,且不忍睹。”

衣:曾国藩秉性节俭,平时不衣帛,20岁时,曾制天青缎马褂一件,家居不轻着,惟遇庆贺及新年才穿一下,其衣藏了30年,犹如新衣。

崇德老人(曾国藩小女)曾说:在江南督署时,李鸿章请曾夫人和小姐吃饭,母女二人,仅一绸裤,相争至于哭泣。曾国藩闻之慰之曰:“明年若继续任总督,必为尔添制绸裤一条。”时崇德老人年幼,一闻此言,便破涕而笑。

住:湘乡白杨坪曾家老屋,已百余年,曾九帅以家中人口增多,另建新屋一栋,费钱3000余串。曾国藩听到了,大不高兴,去函责弟,说新屋落成之后,搬进容易搬出难,我此生决不住新屋。

曾国藩说,历代的官宦之家,大都只享用一代就败落了。这是因为这些家庭的子孙们,在家业兴盛时就开始骄奢淫佚,家境逐渐衰落,继而四处流浪,最后饿死于沟壑之中,幸有延续两代的极为少见。然而,勤俭的商贾之家则可以延续三、四代;谨朴的耕读之家可以延续五,六代:孝道之家则可以延续十代八代。所以,曾国藩惜福,以求简朴廉洁。

  七、管人恩威并施

孔子说:“仁者,爱人”我们说孔子儒学的核心是“仁”,而“仁”就是“爱人”的意思,从孔子的“仁爱”,到曾子的“亲民”,再到孟子“民贵君轻”的民本思想,是一脉相承的。孔子说了,只有爱遍及众生,才算接近了“仁”(泛爱众而亲仁)。

曾国藩说,养民是为民,做官也是为民,当官不为民着想,那是我深震痛绝的。为民不是一句空话,不是一曲爱民歌,不是做几件事情摆摆样子,而是要真心实意地爱,爱字中间有一个“心”字,所以爱民就要出于“真心”。

在给曾国荃的一封信中,曾国藩说:大抵与士兵和百姓交往,只要真心实意地爱护他们,就可以得到他们的谅解。

“爱民”,曾国藩在给沅弟的家书中屡次提及,而且做得也好。他语重心长地对沅弟说:“弟在军中,望常以爱民诚恳之意,庶胜则可以立功,败亦不至造孽。当此大乱之世,吾辈立身行间,最容造孽,亦最易积德。”他曾做《劝诫营官四条》,其中第一条是“禁骚扰以安民”。

但是,爱人也不是无原则的,为了保护多数人的利益,必须赏罚严明。曾国藩说:“古代人带兵打仗,首先强调赏罚分明。”

曾国藩为了惩治贪官污吏,便设置新的机构办案。曾国藩早就对清朝地方官吏腐败无能深怀不满,更不信任承办案件的旧官吏。他设置新的机构,自行审案杀人。

曾国藩不辱圣命,实行峻法的刚挺之气令大小贪官胆战心惊,这种作风一直到他任直隶总督时还如此。

实行峻法一度使曾国藩受朝野抨击,一时有“曾剃头”、“曾屠户”之浑号流传,无非是说他“滥杀无辜”而已,但是曾国藩没有退缩,他相信只有“挺”下去,坚持峻法,才能拯救垂危的清王朝。

曾国藩寿诞,胡林翼送曾国藩一联,联说:“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这对联正好说明了曾国藩恩威并施的行政管理原则。

  八、为人立德为本

曾国藩在《湘乡昭忠祠记》说:

君子之道,莫大乎以忠诚为天下倡。世之乱也,上下纵于亡等之欲,奸伪相吞,变诈相角,自图其安而予人以至危,畏难避害,曾不肯捐丝粟之力以拯天下。得忠诚者,起而矫之,克己而爱人,去伪而崇拙,躬履诸艰而不责人以同患;浩然捐生,如远游之还乡而无所顾悸。由是众人效其所为,亦皆以苟活为羞,以避事为耻。

因此,曾国藩在选拔人才,虽然强调才和德都要看重,但是他更重视人才的道德品质,他说:“无兵不足深忧,无饷不足痛哭,独举目斯世,求赴义恐后,忠愤耿耿者,不可亟得。此其可为浩叹也。

曾国藩的选将要求有:血性为主;廉明为用;简默朴实;打仗坚忍。

所谓“血性为主”,就是要求忠心耿耿,为国尽忠。曾国藩认为强调这一点对于选拔将领至关重要,他说:“带勇之人,第一要才堪治民:第二要不怕死;第三要不急急名利:第四要耐受辛苦……四者似过于求备,然苟阙其一,则万不可带勇,大抵有忠义血性,则四者相从以俱至,无忠义血性,则貌似四者,终不可恃。”

曾国藩把儒家的伦理道德落实到人才的榜样作用,他认为,人才兴旺可以转移社会风气,“治世之道,专以致贤养民为本”,而其风气正与否,则“推于一己之身与心”,从自己做起渐及他人,最终形成一种社会风尚。

总之,曾国藩的人力观,最后归结到一点就是“修身”为本。每一个人都在修身,那么每一个人都是人才。人人都努力修身,和谐社会也就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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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世纪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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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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