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西汉两司马；经济南阳一卧龙”、“积石导流趋大海；崆峒倚剑上重霄”、“心同佛定香烟直；目极天高海月深。”这一副副豪气纵横、词采飞扬、对仗工整、寓意深刻的联语，激励着志士仁人爱国忧民，披风斩浪，呼啸前进。联作者正是清代杰出的爱国主义将领左宗棠。深入剖析一下左宗棠闪烁着爱国主义思想光辉的联作，对于更准确、更深刻地评价这个历史人物，大有助益。
本文拟从两个方面阐述，就教于联苑与学术界。
一、忧国忧民、经世致用的爱国联作
在我国封建社会解体、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开始的历史剧变时期，产生了一位名震中外的儒将左宗棠，他所写的彪炳千秋的联作，在中国近代楹联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左宗棠在楹联创作上的思想成就大致可分为三个方面：
（一）“身无半亩，心忧天下；读破万卷，神交古人”的“恤民”与“济世”思想。
左宗棠出身于度日维艰的“耕读之家”，二十一岁即因贫无所依，入赘湘潭周家，饱尝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对民生疾苦深有体会，也萌生了不安于现状的“用世”思想。
二十四岁时，两次进京会试，名落孙山之后，他万感交集，自叹怀才不遇，写了副述志的名联：“身无半亩，心忧天下；读破万卷，神交古人。”应当指出，他的“心忧天下”有二忧，内忧苛政与豪富给穷苦百姓带来的苦难生活，叹“民有饥心抚亦难”、“乾坤犹痛何时毕”；外忧俄、英等帝国主义国家对中国的入侵，力主“和戎自昔非长算，为尔豺狼不可训”，爱国忧民的思想跃然纸上。他的神交古人，指获教于日夜仰慕的诸葛亮等古贤。他常自号“老亮”。署名“亮白”，以示敬意，以明心志。他又写了副佳联《题河南南阳诸葛草庐》：“出处动关天下计；草庐我亦过来人。”以后，他又写了传诵千古的名联：“文章西汉两司马；经济南阳一卧龙”，“济世”之志，呼之欲出。
一八三八年他三上京都参加会试，行经江汉洞庭湖北岸，写了一副联《题洞庭君祠》：“迢遥旅路三千，我厚为客；管领重湖八百，君亦书生。”以洞庭君自况，意欲立即出山。三次会试不中，他绝意仕进，潜心攻读“经世致用”之学，直至参政。
他村居闲适，啸傲自得，过了十多年的耕读生活。他给子侄的联作可表露他的心迹：“慎交游，勤耕读；笃根本，去浮华。”着力建立“耕读第”，“兼济之志”，不同凡响。
（二）“热血化红磷”、“忠魂归白下”、“忧国如家”、“力捍蜀秦”的“报国”与“卫边”思想。
“附公者不皆君子，间公者是小人，忧国如家，二百余年遗直在；庙堂倚之为长城，草野望之若时雨，出师未捷，八千里路大星颓。”这是左宗棠悼念抗敌派领袖林则徐的挽联，对林的赞颂溢于言表，报国之情力透纸背。“忧国如家”，丹心可鉴。
他的爱国热忱还表现在一八七一年写的《宋三将军祠》挽联：“力捍蜀秦，东浙犹延汉历；神在桑梓，西贼敢犯吾乡。”借宋涪王吴玠信、王吴璘、武穆将军刘琦三将军在家乡静宁显圣，阿古柏叛贼不敢妄动之喻，倾述了自己的保国卫边之决心。
左宗棠对西征阵亡的将士，不胜怀念。至今他的楹联还挂在新疆、甘肃等不少地方。如他在《新疆昭忠祠》一联中写道：“日暮乡关何处是？古人征战几人回！”他又让人专为抗俄阵亡的忠勇将士题写挽联：“热血化红磷，羌塞之低，吴江露冷；忠魂归白下，秦淮月暗，楚些风骚。”颂扬阵亡将士以身许国的壮志豪情。
当然，作为一个封建官吏，他保国卫边皆为忠君，为了清廷的长治久安，“为播天威佐太平”、“请缨长盼待中才”，忠君还为了扬己。这是我们不能苛求于古人的。
（三）“空潭泻春”、“治水行盐”、“远撷紫芝”的“务实”与“利民”思想。
左宗棠出山后位居高官，大权在握，战功赫赫，威名远振，不忘惠施百姓，“务实”、“富民”，他整饬吏治、减免捐税、兴修水利、植树筑路、发展农桑、改革政风、开设织业、创办义学、建立试院、刊印书籍，办了很多好事，在联语中皆有所反映。
写兴修水利的，如《兰州饮和池》联中写道：“空潭泻春，若其天放；明漪绝底，饮之太和。”
写筑路的联，如《兰州四川会馆》一联中写道：“刻铭天山石；喜作巴人谈”，把一个封疆大吏为民造福的心境活脱脱表现出来了。
至于治水行盐的德政，他办了多年，在抗法前线，他仍心向往之。如一八八三年他在福州写了一联：“三吴颂遗爱，鲸浪初采，治水行盐，如公皆不朽；卅载接音尘，鸿泥偶踏，湘间邗上，今我复重来。”赞颂了陶澍、林则徐治理两淮盐政的政绩，决意继承遗志。
在《甘肃试院》一联中，他写了办学的重要，他写道：“共赏万余卷奇文，远撷紫芝，近寒朱草；重寻五十年旧事，一攀丹桂，三趁黄槐。”道出了他为民办实业的心声。
综上所述，足可看出，左宗棠联作的思想成就是可观的。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宣扬迷信与愚忠的糟粕，需要我们认真剔除之。但瑕不掩瑜，左宗棠楹联的思想性是达到了一定高度的，应充分肯定。
二、尊情抒怀、雄婉兼蓄的联中佳品
左宗棠在他为数不多的联作中，也表现出明显的艺术特色，有的联达到了相当的艺术高度。下面从三方面分述之。
（一）借联倡情、引古戒今的高超手法。
这方面的联所见不少。如现藏浙江温州博物馆的联作：“心同佛定香烟直；目极天高海月深”，用借喻手法，告诫为人要心地正直，目光远大。再如《酒泉湖励清亭》一联写道：“中圣人之清，有如此水；取醉翁之意，以名吾亭”，借喻醉翁亭之意，表独醒之心志。至于那名噪一时的《赠曾光觐》，更是一副借古喻今、借联言情的绝妙好联。他写道：“军前俱是蓬莱鸟；笔下还随鲁直书”，蓬莱鸟借喻左的部属曾光觐，鲁直指黄庭坚，赞曾的文才、书法和黄山谷一样。
这种表现手法很有感染力，让人对其联语捧读不已，爱不释手。
（二）雄浑悲壮的联风与婉约细腻的联风巧妙地统一在一起。
左氏楹联雄婉蒹蓄，变化多端，于雄伟壮观中见真情细感。时而叱咤风云，时而漫话桑麻，时而纵论古今，时而睹物伤怀。
如他在《挽陈步青》一联中写道：“无以家为，万里边尘悲马革；不如归去，他生风雪泣牛衣”，悲壮中有哀婉，动之以情。再如他在《挽英翰》一联中，上联为：“遗诀酸辛，嗟膝下无儿，堂前有母”，甚是悲悲戚戚，情丝绵绵。下联为：“殊勋彪炳，看大江东去，冷岭西来”，却是荡气回肠，豪情悠悠。这种例证颇多，不一一列举，窥豹一斑。
（三）直面现实，夹叙夹议，政论入联。
左宗棠的楹联把重大题材凝于笔端，直抒胸臆，见微知著，深入浅出，有时代气息，经得住推敲。他写了当时发生的重大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事件与变故，写了古贤先哲，写了农事活动，写了人事沧桑，直接接触、反映了现实生活中的大事小情，真不愧为《自题》的“文章西汉两司马；经济南阳一卧龙”。
客观地说，目前对左宗棠的对联还缺乏系统整理与研究。笔者提议加强对左宗棠爱国联作的深入研究，将我国的楹联研究推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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