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船山的考据学
王夫之,字而农,号薑斋。明亡后,更名壶,别名异号多大三十余个,如一瓠道人、莲华山人、南岳卖姜翁、大明典客、武夷先生牧竖等,不一一胪举。明湖广衡州府衡阳西乡人。生于明万历四十年(1619)农历九月初一,卒于满清康熙三十一年(1692)农历正月初二,寿七十有四。明亡后以反清复明为事,誓不降清,隐居山间,以著述为事。晚年归衡阳石船山,筑土室曰“观生居”,晨夕杜门,学者称船山先生。《清史稿》有传。至近代,王船山与顾炎武、黄宗羲被追尊为清初三大儒,从祀文庙。本人以为,王船山贞隐山间,不盲从时俗,不会像李光地一般投靠清朝,与李中孚、傅山、顾炎武等人都有贞节,足以宪法万世!
王船山先祖以武功显,父王朝聘信奉程朱理学,系王阳明再传弟子。二叔王廷聘、三叔王家聘,以文学著称。长兄王介之,著述甚丰。二兄王参之,以治文史闻名。承惠于家学渊源与学风,又因业举,故王船山学宗程朱。王船山之家世生平,多有人考证,故不必赘述。今兹引《清史稿•儒林一•王夫之传》:
王夫之,字而农,衡阳人。与兄介之同举明崇祯壬午乡试。张献忠陷衡州,夫之匿南岳,贼执其父以为质。夫之自引刀遍刺肢体,舁往易父。贼见其重创,免之,与父俱归。明王驻桂林,大学士瞿式耜荐之,授行人。时国势阽危,诸臣仍日相水火。夫之说严起恒救金堡等,又三劾王化澄,化澄欲杀之。闻母病,间道归。明亡,益自韬晦。归衡阳之石船山,筑土室曰观生居,晨夕杜门,学者称船山先生。
所著书三百二十卷,其著录於四库者,曰《周易稗疏、考异》,《尚书稗疏》,《诗稗疏、考异》,《春秋稗疏》。存目者,曰《尚书引义》、《春秋家说》。夫之论学,以汉儒为门户,以宋五子为堂奥。其所作《大学衍》、《中庸衍》,皆力辟致良知之说,以羽翼朱子。於《张子正蒙》一书,尤有神契,谓张子之学,上承孔、孟,而以布衣贞隐,无钜公资其羽翼;其道之行,曾不逮邵康节,是以不百年而异说兴。夫之乃究观天人之故,推本阴阳法象之原,就正蒙精绎而畅衍之,与自著思问录二篇,皆本隐之显,原始要终,炳然如揭日月。至其扶树道教,辨上蔡、象山、姚江之误,或疑其言稍过,然议论精严,粹然皆轨於正也。康熙十八年,吴三桂僣号於衡州,有以劝进表相属者,夫之曰:“亡国遗臣,所欠一死耳,今安用此不祥之人哉!”遂逃入深山,作祓禊赋以示意。三桂平,大吏闻而嘉之,嘱郡守餽粟帛,请见,夫之以疾辞。未几,卒,葬大乐山之高节里,自题墓碣曰“明遗臣王某之墓”。
当是时,海内硕儒,推容城、盩厔、馀姚、昆山。夫之刻苦似二曲,贞晦过夏峰,多闻博学,志节皎然,不愧黄、顾两君子。然诸人肥遯自甘,声望益炳,虽荐辟皆以死拒,而公卿交口,天子动容,其著述易行於世。惟夫之窜身瑶峒,声影不出林莽,遂得完发以殁身。后四十年,其子敔抱遗书上之督学宜兴潘宗洛,因缘得入四库,上史馆,立传儒林,而其书仍不传。同治二年,曾国荃刻於江南,海内学者始得见其全书焉。
兄介之,字石子。国变,隐不出。先夫之卒。
王船山之著述,有存有亡,存者可见,然亡者已不可考,难以窥其面目。今以岳麓书社《船山全书》(1996年版)为据,收入有《周易内传附发例》、《周易大象解》、《周易稗疏附考异》、《周易外传》、《尚书稗疏》、《尚书引义》、《诗经稗疏附考异、叶韵辨》、《诗广传》、《礼记章句》、《春秋稗疏》、《春秋家说》、《春秋世论》、《续春秋左氏传博议》、《四书稗疏》、《四书考异》、《四书笺解》、《读四书大全说》、《四书训义》、《说文广义》、《读通鉴论》、《宋论》、《永历实录》、《箨史》、《莲峰志》、《张子正蒙注》、《思问录》、《俟解》、《黄书》、《噩梦》、《识小录》、《搔首问》、《龙源夜话》、《老子衍》、《庄子解》、《庄子通》、《相宗络索》、《愚鼓词》、《船山经义》、《楚辞通释》、《姜斋文集》、《姜斋诗集》、《姜斋词集》、《姜斋诗话》、《龙舟会杂剧》、《诗文拾遗》、《古诗评选》、《唐诗评选》、《明诗评选》等。
其中,《周易稗疏、考异》,《尚书稗疏》,《诗稗疏、考异》,《春秋稗疏》收入四库全书。《尚书引义》、《春秋家说》,入四库全书存目。
本人认为,王船山之著述,一半可视为考据学。故本文主要考察王船山的考据学成就及清末民初王闿运对王船山的评价,因此对船山思想不作过多的关注。
王船山大部分著作属于考据学领域,故将王船山目为一名考据学家,也并非本人一时胡说。支伟成《清代朴学大师列传》将王船山与顾炎武、黄宗羲、颜元、阎若璩、毛奇龄、刘献廷等人同列为“清代朴学先导大师”。然章太炎并不支伟成先生的处置,认为顾、黄、王、颜、阎诸公的朴学成就不及朱鹤龄、黄生、陈启源等人。章太炎说:
原书“先导大师”一类,列顾、黄、王、颜、阎诸公于前,其实非只此也。如朱鹤龄、陈启源于《诗》独尊毛、郑,扫徽国《集传》之芜,其功不在阎百诗下。一诗,一书。黄生研精小学,与专求篆隶,审正形体者不同。——此数人者,或与百诗同时,或稍在前,其名不如百诗之广,其实则未必有歉,似宜并著“先导”传中。而毛奇龄诋朱有馀,自身瑕垢则或转过于朱,如《四书》改错,可笑可鄙之处甚多。允宜删去。如以朱、陈、黄等不可称“大师”,则一切皆称“先导耆宿”可也。
其后,支伟成接受章太炎建议删去毛奇龄,补入朱、黄、陈等人。
支伟成在《清代朴学先导大师列传•叙目》中说:
清初,明季遗儒,越在草莽,砥砺名节,耻事新朝,相率刊落声华,专治朴学。惩明儒之空疏无用,其读书以通大义为先,惟求经世之务,以为匡复之图。因读古书欲求真解,则好研究训诂名物典章制度诸学,而从事考证。凡斯诸端,实开清代朴学之风。
可见,王船山出于反思宋学而开始转向了汉学的领地,但是尚在草创阶段,所以其考据性著作瑜不掩瑕,有孟子五谷不熟之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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