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0年夏,太平军二破江南大营,忠王李秀成奉命乘胜东征,大军所向,战无不胜,连下常州、苏州,江南大营统帅和春退守苏州浒墅关,两江总督何桂清遁逃上海。清政府东南大局瓦解。6月8日,清廷命令曾国藩署理两江总督。旋实授,并以钦差大臣督办江南军务,所有大江南北水陆各军悉归节制,表明清政府把攻陷天京、恢复东南局势的希望寄托到了他的身上。曾国藩、胡林翼大喜过望,湘军将领弹冠相庆,“军气孔扬”。曾国藩老谋深算。在考虑他的进止问题。
一、曾国藩决策进驻皖南祁门
曾国藩决策进驻祁门,自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与战略意图。因为:
第一,1858年7月,曾国藩东山再起,奉命统兵入浙、入闽追击翼王石达开。其后,石达开进入湖南,曾国藩回兵江西,幸得湘军第二号头领胡林翼的协助,奏调入鄂,进驻皖、鄂交界地区的安徽宿松,窥伺安庆。在宿松,兵饷仰仗湖北巡抚胡林翼的支助,军事上须受湖广总督官文的节制,寄人篱下,终非久计。现在总督两江,身分、地位变了,岂能继续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这种形势迫使曾国藩非离开宿松不可。
第二,西江总督辖有江苏、安徽、江西三省。自从太平军占有金陵,苏北各府州县长期来由漕运总督代为管辖,安徽是太平天国占领地区,江苏巡抚虽然侨署上海。但江苏大部分地区在太平天国掌握之中。当然,作为两江总督,曾国藩可以进驻南昌,但南昌非兵家之要,且有避战之嫌。太平军初下江苏,苏州、常州头号士绅等大多逃避上海。迫切希望曾国藩能及早反攻江苏。再说苏常是漕赋重地,为清政府命脉所系。因此,曾国藩决定移军四战之地的皖南,摆出反攻苏常的架势,以尽总督的本分,“上足以慰朝廷,下足以对苏常士绅”。
第三,1860年夏,两江总督辖区中所谓完善之地,只有江西一省,江西成为曾部湘军的重要饷源基地,曾国藩特地在江西南昌设立粮台,札委江西藩司总办粮台,同时奏准江西一省牙税、厘金统归湘军粮台经收,以后,发展到侵占部分九江关税上江西钱漕。曾国藩移驻祁门前,太平军将领侍王李世贤、辅王杨辅清、堵王黄文金等部屡次从皖南、浙江闯入江西。为了保住饷源重地江西,防止太平军从正皖南、饶州等地侵入江西,曾国藩亦须移军皖南。如他所说:称军祁门,“东以联张芾徽州之声援,西以保江右饶州之门户”。
第四,移军皖南,是曾国藩进攻太平天国整个战略决策的一环。曾国藩说:“欲复苏常,南军须从浙江而入,北军须从金陵而入。欲克复金陵,北岸则须先克安庆、和州,……庶得以上制下之势”。曾国藩升任总督时,所部主力曾国荃部万余三面围逼安庆,李续宜部万名进驻青草塥,准备邀击自桐城南下拊安庆围师之背的陈玉成军。可以说曾国藩的“血本”已大部投入进攻安庆的战役。尽管他从宿松移驻皖南,他与胡林翼商定决不撤动安庆围师,由胡林翼另拨鲍超等部随曾移军祁门,既可以防止太平军阑入江西,又可以进窥苏常,并且能够随时分军支援围攻安庆的曾国荃部湘军。无论“防卫”江西,或进攻安庆、苏常,都是两江总督分内之事。曾国藩移军祁门,隐藏着极为重要的战略企图。
第五,值得注意的是,当他擢升两江总督时,远在安徽,对上海鞭长莫及,清政府命令江苏巡抚薛焕暂署两江总督,使曾国藩寝食不安。后来,清政府虽然实授曾国藩为两江总督,但是薛焕是曾国藩的政敌何桂清的死党。1860年6月,两江总督何桂清因擅弃苏常、纵兵扰民被革职拿问,蛰居上海。何桂清的死党江苏巡抚薛焕、浙江巡抚王有龄千方百计为何桂清解脱罪名,意在翻案。薛焕暂署两江总督与薛、王两个巡抚为何桂清解脱罪名的翻案活动,在曾国藩则如芒刺在背。为了巩固自己已得的政治地位,他迅速作出决定,从宿松移军皖南,摆出反攻苏常的架势,所以,他在复奏时说:“臣职应南渡,不敢稍缓”。
二、曾国藩移军祁门后的军、政布局与挨打求死
7月3日,曾国藩自宿松起程,调总兵鲍超郡霆军5000,总兵朱品隆、唐义训等部3000,连同宿松随曾而来的马步,共约1万余人。7月28日,曾国藩抵祁门扎营。
长江横穿安徽,江以南,通称皖南,清廷设皖南道员,辖徽州、宁国、池州、太平、广德等府州。自从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奉命镇守安庆后,皖南孤悬江南,驻扎庐州的清安徽巡抚对皖南鞭长莫及。1855年清政府将皖南暂划归浙江巡抚管辖,命原江西巡抚张芾筹办皖南防务。曾国藩生性好权,移军祁门后,在政治上,首先任命湘军将领李元度为皖南道,把皖南从他的政敌浙江巡抚何洼清手中转移到他的掌握之中。次之,参劾革职江西巡抚张芾,他奏陈说:“观其军心之懈,实已难期再振”。本年春,太平军由皖南攻占杭州,张芾与皖南镇总兵周天受“不能堵御”,咎无可辞。张芾“治兵非其所长”,或另调新职,周天受“清留臣营差遣”。又奏请以其门生宋梦兰为皖南团练大臣。经过一番调整,曾国藩掌握了皖南的军政大权。
皖南战局,既是一个独立战场,又是湘、楚军进犯安庆战役的一个局部。皖南战场的军事斗争,将随着安庆战役的日趋激烈而波澜起伏。惟曾国藩初驻祁门,因兵力不足等原因,仅能困守祁门,挨打求死。
皖南境内群山绵延,冈峦起伏,雄踞天京之西,湘、楚军既已反扑安庆,皖南成为天京西面屏障。曾国藩移军祁门,其目的在于夺取皖南全境,作为进犯苏常、天京的前进阵地,退而求其次,屯兵皖南,亦足以防止太平军阑人江西,保住其饷源重地。皖南西界江西,南接浙西,东面与太平天国的苏福省毗连。为了掠取浙西、江西的粮食与保卫苏福省重地,出击江西,策应安庆保卫战,皖南就成为太平天国必争的战略要地。曾国藩移军祁门,迅速加剧了皖南的军事斗争。
因为皖南是战略重地,太平天国以堵王黄文金驻守芜湖、繁昌、青阳等地;以右军主将刘官方驻扎池州、旌德、石埭等府县;以辅王杨辅清管辖宁国府;赖文鸿主管太平府等地;以侍王李世贤主管浙江的嘉兴,苏南的溧阳、金坛,皖南的广德、徽州等府县。这些将领久经战争,能征惯战,手下兵多将广。据曾国藩说,以上太平天国将领各自拥有兵将10万。
1860年7月3日,曾国藩率军离开宿松,28日,全军到达祁门。在皖南,曾国藩除了他自己带的万余名湘军外,另有总兵周天受、江长贵等部数千,这些绿营兵将纪律废弛,内部腐败,战斗力薄弱。皖南万余名湘军,鲍超所部霆军是主力,惟鲍超是胡林翼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肯为胡林翼卖命,不愿随曾国藩效力,所以行动消极,在四川原籍迟迟东下,到达祁门尚需时间。相反,皖南太平军则兵力雄厚,曾国藩深知单凭湘军与周天受等部兵力,不足与太平军抗衡,因之,他迅速采取了有力措施,以改变皖南湘军兵力薄弱的局面。第一,他咨调王錱遗部大将道员张运兰率部三、四千自湖南遄赴皖南。第二,命令已经脱离湖南巡抚幕府的左宗棠在湘招募乡勇,练成新军六七千名,于1860年秋末冬初前来皖南。其后,鲍超、张运兰与左宗棠等虽然在9月、11月先后抵达皖南,皖南已是战火纷飞,太平军的攻势频仍,打得曾国藩穷于应付,疲于奔命。曾国藩在祁门一方面慨叹:“默观近日之吏治人心及各省之督抚将帅,天下佃无戡定之理”;另一方面,他依然困兽犹斗,企图扭转“乾坤”,甘当清封建王朝的孤臣孽子。
宁国,位于皖南、浙西交界地区,屏蔽皖南重镇徽州,夺取宁国,可以成为曾国藩窥伺苏南溧阳的前沿阵地。自从曾国藩移军祁门后,皖南各路太平军的攻势开始了。7月下旬,侍王李世贤命令所部主力攻打宁国,总兵周天受婴城固守,告急文书雪片似地飞向祁门大营。曾国藩因初到祁门,兵力不足,只好坐视宁国守军挨打。8月20日,另一窥伺苏南的前沿基地广德又告易手。警报纷至沓来,曾国藩计穷力竭,一筹莫展。9月中旬,曾国藩命张运兰率军经徽州取道旌德,驰救宁国周天受,被阻于赖文鸿部。9月26日,李世贤等部太平军攻克宁国,击毙总兵周天受、皖南道福咸、知府颜培文等以下数千。
很明显,太平军既取宁国,下一个进攻目标将是皖南的政治、经济中心徽州,兵锋逐渐逼近曾国藩的祁门大营。这时,李元度率领湘军前来增援,及时到达祁门。李元度,字次青,湖南平江人,举人出身。曾国藩组建湘军时,李元度投笔从戎,参加湘军,追随曾国藩左右,曾国藩许为患难相共的至友。1857年曾国藩被削除兵权后,湖北巡抚胡林翼奏荐李元度带兵入浙,浙江巡抚王有龄竭力笼络李元度,奏荐李为温处道道员,李元度亦推诚相与,以所部平江勇3000拨交浙江提督饶廷选调遣。曾国藩认为李元度这些行动破坏了湘军的团结,从此对李衔恨于心。曾国藩移军祁门前,向李元度招手微笑,奏荐他为皖南道,同时命李回湖南另募平江勇3000前来皖南。9月21日,李率新军平江勇3000抵达祁门大营。9月31日。曾国藩命李元度率领未经战阵的平江勇,遄赴战火逼近的徽州。10月9日,侍王李世贤进攻徽州,李元度消极应战,稍一接触,随即放弃徽州,出走浙江。李元度认为,曾国藩命他率领新集之师,前往四战之地,是有意借刀杀人,置他于死地。从此,他从湘军分裂出去,独树一帜。由于湘军将帅不和,导致徽州过早失守,打破了曾国藩的战略计划。不问可知,李世贤攻取徽州,是他在战略上的辉煌胜利,对曾国藩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半个月中,宁国、广德、徽州相继失守,败兵溃勇遁逃祁门,为数竟至2万,“拥塞祁门,满坑满谷,所在抢掠,油盐百物皆无可买”。又加“徽兵索饷闹事……内讧可虞”。曾国藩老于军事,知道“祸在肘腋”,遂飞书安庆外围的李续宜领兵前来纾皖南之急。他的儿女亲家李续宜闻命即行,屯军祁门,祁门局势转危为安,曾国藩如获更生。
三、策应安庆保卫战,皖南太平军发动凌厉攻势
1860年9月底,英王陈玉成自天京附近渡江西进,谋解安庆之围。安庆保卫战规模愈打愈大,战争愈打愈加激烈。为了策应安庆保卫战,皖南各路太平军发动了凌厉的攻势,迫使曾国藩不能分军参与安庆战役。皖南各路太平军的攻势,主要有五个方面。
第一,忠王李秀成行军途中的攻势。1860年12月,忠王李秀成指挥太平军西进鄂、赣,路过皖南。暂时协助皖南太平军作战。他从皖南太平、石埭南下,破新岭、桐岭各要隘,谋断进攻休宁的鲍超、张运兰军粮道;入羊栈岭,进击黟县,沿途所向克捷,大破游击赵廷贵,自卢村进占黟县。当太平军击破羊栈岭、新岭、峒岭敌军时,距离曾国藩的祁门大营仅80里,曾国藩为之心惊胆战,致书曾国荃说:“现讲求守垒之法,贼来则坚守以待援师,倘有疏虞,则志有素定,断不临难苟免。”下笔凄怆,近似遗嘱。但李秀成急于西进,放弃了击破祁门大营的良机。
第二,赖文鸿、古隆贤等部进攻祁门大营。12月下旬,赖文鸿、古隆贤等部联合作战,自黟县攻破禾戍岭。同日,李世贤军自屯溪攻破湘军副将王梦龄营盘,两军兵锋威逼祁门。
因堵王黄文金在赣东发动攻势,威迫浮梁、九江,曾国藩急调悍将鲍超统率霆军赴援,协同左宗棠作战,皖南湘军兵力锐减。1861年春初,安庆外围战云密布,大战在即。皖南太平军为了防止曾国藩分兵增援安庆外围湘军,皖南各路太平军先发制人,2月15日,刘官芳、赖文鸿与古隆贤等指挥所部自石埭分二路进攻大洪岭、大赤岭。16日,进至祁门附近的历口。翌日,攻至石门桥,距祁门仅18里,祁门大营惊恐万状。太平军因不明虚实,功亏一箦。曾国藩困守祁门,几经风险,大有谈虎色变之慨,但是他也深知太平军威逼祁门的原因,他说:“群贼环扰祁门,无非欲解安庆之围”。从此,曾国藩有意迁居江边的东流,有事则可以避居水师船上。
第三,黄文金猛攻建德、东流。当刘官芳、古隆贤等督军进击祁门大营时,黄文金乘势进攻东流、建德,1860年12月中旬,攻克建德,切断了安庆与祁门大营的通道,曾国荃与曾国藩间的文报梗阻。黄文金随即从建德麾师西进,在赣东北发动新攻势。
第四,黄文金进攻江西彭泽、都昌、浮梁等地。1860年12月20日,黄文金攻克江西彭泽,分兵攻击分布于景德镇附近的左宗棠部湘军,连克都昌、饶州、浮梁,兵锋指向景德镇,行将完全切断与皖南湘军生死攸关的粮道。曾国藩重兵集结皖南,总粮台设于南昌,景德镇、乐平为转运站。所以,景德镇与乐平、特别是景德镇,在曾国藩说来是得之则生,不得则死的粮道生命线,是湘军必争必得之地。正因为如此,黄文金在赣东北的军事胜利,一方面威迫湖口、九江,另一方面,浮梁在景德镇之北,翼蔽景德镇,浮梁失守,景德镇门户洞开,湘军粮道岌岌可危。曾国藩得到彭泽、浮梁等县易手的讯息后,立即调派鲍超率霆军6000入赣,驰援左宗棠,迎击黄文金。2月18日,左、鲍联军击败黄文金于江西饶州、洋塘等地。3月7日,左、鲍联军再次与黄文金部战于彭泽之黄麦铺,太平军再次受挫,损失甚大。湘军基本上解除了景德镇的威胁。与此同时,另部湘军重占建德,祁门大营与安庆围师的通路重开,大营也转危为安。至此,曾国藩如获更生,舒了一口气。殊不料更大的风波迫在眉睫。
第五,李世贤攻占景德镇,击毙总兵陈大富。1861年3月中旬。李世贤指挥太平军从安徽婺源(今属江西)清华街挺进甲路,与左宗棠系湘军主力王开琳、王开来等部八营发生激烈战斗,鏖战数日,太平军大胜。王开琳等部残兵败将鼠窜景德镇。可惜,李世贤未曾发动连续攻势,直捣景德镇,以至左宗棠能收拾残局,重整旗枪。
鄱阳县(今波阳),坐落昌江口,为湘军粮饷由昌江转运景德镇的战略要邑。该城在太平军的掌握之中。因此,曾国藩调派号称能战的总兵陈大富入守景德镇,替出左宗棠。左遂率军进犯鄱阳。4月9日,大雾弥漫,太平军先已潜越景德镇城郊的双凤桥,埋伏于敌军营垒附近。大雾消散后,陈大富自恃作战经验丰富,督队越过双凤桥出击,太平军佯败,而另路太平军从景德镇东面观音阁包抄前来,清军分路应战,阵脚开始散乱。埋伏双凤桥附近之太平军乘势蜂拥而出,袭击陈大富军,枪炮齐发,刀矛交加,陈大富负伤败走。这时,太平军已潜入敌方兵营放起一把大火,陈见大营火起,行将全军覆没,乃投河自杀,同时,太平军阵毙参将、游击、都司、守备数名,轻取景德镇。曾国藩闻讯,毛骨悚然,他在家书中说:“景镇既失,祁、黟、休三县之米粮全无,接济已断,……军心必涣,殊恐难支”。他困兽犹斗,准备豁出老命去夺取徽州。
四、曾国藩反攻徽州大败
在皖南各路太平军的攻击下,曾国藩被动挨打,以至粮道要地景德镇失守。古语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景德镇易手,皖南湘军粮道被切断,怎么办?曾国藩决定反攻徽州。他反攻徽州,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的。
第一,他认为皖南兵勇数万,若因粮道断绝而哗溃,岂能等闲视之?若能打开徽州,可通浙江之饷道。很明显,他进攻徽州,是为了开辟新粮道。
第二,打开徽州,是为了争面子,保祁门。曾国藩说:我是两江总督,不能绕道进入苏常,为苏人唾骂。我早已奏明从皖南进兵苏南溧阳,又曾参奏张芾接办皖南军务后不能保全休宁、徽州,我若不能保全休宁、徽州,将何以对朝廷?若因饷道断绝而放弃祁门,将何以对两江父老?欲保祁门,徽州为必争必得之地。
第三,从开辟饷源着想,也必须收复徽州。徽州从来为皖南政治、经济中心,“该属地丁、盐、茶、杂厘”,收入钜大,收复徽州,于军饷大有裨益。
1861年4月,曾国藩亲自出马反攻徽州。他下令调集祁门、黟县各防湘军9000余名集结休宁。12日,他自己移驻休宁城中。13日,休宁湘军依照他的作战部署行动,西路以副将唐义训为总指挥,副将沈宝成、同知朱声隆等副之。北路以道员张运兰为主将,副将娄云庆、参将杨镇魁等副之。14日,西路湘军分进合击,进犯徽州,战于古虹桥。太平军奋勇反击,以步兵当正面,以骑兵包抄敌军右翼,唐义训部大败,副将衔营官叶光岳等毙命,弁勇伤亡200余名,全军败退休宁。这一战役,曾运用兵力不为不多,部队亦皆精锐,以司令指挥作战而大败,将何以服众?曾国藩决定再次进攻徽州,扳回面子。
4月19日,曾国藩督率张运兰、唐义训等再次扑犯微州,专由北路行走。21日,湘军列队于李富堨,太平军则负城列队,相持终日。当晚,唐义训部宿营槐店,张运兰部宿营大里。深夜,月黑风高,太平军万余突然从西路包抄而来,如神兵天降,势如潮涌,“焚村劫营”,杀声震天。唐义训所部从酣梦中惊起,不知所措,惊溃八营。事后,曾国藩把这次损兵折将的责任,全部推到唐义训身上,他自己不但半点过错。作为司令官,这样做,是缺乏指挥道德的,下级弁勇不服,怨言蜂起。曾国藩羞愤交集。他写信给他的儿子纪泽、纪鸿说:“余自从军以来,即怀见危受命之志。……尔曹惟当一意读书,不可从军,不必作官”,我平日教子弟做人之道,务必遵行,“此外亦别无遗训之语,尔可禀告诸叔及尔母,无忘”。这封信是没有写明遗嘱的遗嘱。他又致书曾国荃,谈了他兵败徽州的情况后说:败后“士气日减,贼氛大长,目下不可言战,但能勉守,专盼左、鲍二军攻克景德镇……庶有转危为安之一日”。他把扭转败局的希望完全寄托到左宗棠与鲍超的身上。可是,他在安庆前线的两泣老弟早已写信给他说过,估计左宗棠在江西打不赢“长毛”,要吃败仗。曾国藩想到这些,对赣东、皖南战局,益加忧心如焚。
五、左宗棠乐平大捷,扭转皖南战局
坚守徽州,大败曾国藩的是侍王李世贤的部队。徽州战役后,李世贤部主力逐渐转移至景德镇外围。按照李世贤的战略计划是夺取景德镇,切断皖南湘军粮道,困死皖南湘军,活捉曾国藩,支持陈玉成正住进行的安庆保卫战。当李世贤指挥太平军发动景德镇战役前,陈玉成大军已经闯进集贤关,与曾国荃军决战。据曾国藩说:“黄文金大股调援北岸,刘(官芳)、古(隆贤)、赖(文鸿)大股调数千人守金陵,贼氛不旺,祁门差可安堵。”这样,李世贤军不得不在景德镇、乐平一带孤军作战。
乐平在景德镇之南不足百里,濒临安乐江,其支流亦可运粮至皖边境。从战略上看,占领乐平,足以巩固景德镇防御,也是促使皖南湘军饥溃的要着。太平军攻取景德镇时,左宗棠在进犯鄱阳的行军途中,得到景德镇失守的探报,立即掉转马头,马不停蹄,全军回师占领乐平,调动“民团”协同守城,准备以乐平作为反攻景德镇的基地。4月15日,李世贤部大军进至乐平桃岭塔前,与左宗棠发生前哨战。以后数日,太平军节节推进。4月28日,猛攻乐平,左军凭壕负城抵御,战至午后,太平军锐气下降,左宗棠下令全军分两路越濠冒死出击,为太平军意料不及,全军溃败,死伤数千。李世贤为了保全有生力量,命令所部撤出浮梁、乐平、鄱阳与景德镇,转进浙江。皖南湘军粮道重开,湘军皖南战局转危为安,曾国藩奏准左宗棠由襄办军务升为帮办军务。曾国藩从休宁回军祁门大营。5月10日,移驻东流。这时,陈玉成正在会同天京援军洪仁玕、林绍璋,皖南援军黄文金等部猛攻安庆城郊的曾国荃军。曾国荃被打得计穷力竭,岌岌可危,向曾国藩飞书告急。5月4日,曾国藩致书曾国荃说:“此次安庆之得失,关系吾家之气运,即系天下之安危”,陈玉成来攻,必须不惜代价,坚守待援,我决定派鲍超率霆军6000过江助战。
六、曾国藩从皖南分军驰援曾国荃
曾国藩不善临阵指挥,但优长战略。1860年移军祁门时,他对胡林翼说:“江北、江南总求呼吸相通”,若有缓急,可以互相救应。为此,他拟在皖南“造渡船100号,每号可载六七十人,置于东流、安庆之间,南、北西岸有非常之警,则渡兵过江,互相救应。”当左宗棠乐平大捷,太平军退出景德镇、浮梁、鄱阳等地,皖南粮道重开,同时,黄文金等部赴援陈玉成,刘官芳等部分兵增援天京,皖南湘军局势转稳后,曾国藩随即命令鲍超率军6000渡江增援曾国荃。5月12日,鲍超统率霆军由江西下嵎板乘曾国藩造好的渡船过江。16日,全军行抵石牌。
1861年4月,陈玉成军自湖北黄州东进,间道疾趋安庆,入集贤关,一再猛攻曾国荃军,不胜。5月19日,留所部第一骁将刘玱琳等率精锐4000人,筑垒赤冈岭,自己则率军6000左右前往桐城,与洪仁玕、林绍璋、黄文金等会议攻守策略,拟先打败横梗于桐城、安庆间掩护曾国荃部的多隆阿军,然后解决安庆围师。5月下旬,攻战受挫。6月8日,鲍超指挥所部总攻准备接应陈玉成军的刘玱琳等所筑营垒,刘玱琳等以下4000余名太平军悉数壮烈牺牲,陈玉成军元气大伤。这时,指挥湘、楚军进犯安庆的湘军第二号头领胡林翼病入膏盲,7月,回至武昌求医,由曾国藩接掌胡的指挥任务。9月3日,陈玉成目击安庆陷落,“伤心泪落”而去。不久,曾国藩设两江总督衙署于安庆。太平天国的军事危机愈加深重了。
当曾国藩因攻陷安庆而踌躇满志时,忠王李秀成已从鄂、赣招得义民30万东回,在浙、赣边境又与离石达开东归的朱衣点等部会师,与李世贤分进合击,对浙江发动了强大而又猛烈的攻势。1862年初,基本上完成了开辟浙江根据地的任务,使苏、浙联成一片,大大地增强了抗击湘军的军事力量。
综上所说,曾国藩从宿松移军祁门,基本上控制了皖南,为进犯天京、苏常创造了有利条件;完成了保全江西、兼顾攻陷安庆的战略任务。从战略上看,曾国藩胜利了。为什么他能取得胜利呢?主要说来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曾国藩制定的安庆要攻、皖南要守的所谓“北攻南守”的战略方针是正确的。在这一战略方针的指导下,他稳住了皖南的局势,防止了太平军重占江西,并且派霆军赴安庆助战,终于攻陷了安庆。
第二,曾国藩处危不惧,处惊不乱,是他度过危局的重要原因之一。曾国藩进驻祁门后,古隆贤、赖文鸿、刘官芳等部几次攻至祁门大营附近,距离祁门大营最近时仅有18里。每次遭遇危险时,他镇定自若,万一遇险,准备自杀。统帅临危镇定,足以振作士气,稳定军心。敌人营垒里的将领,不全是纸糊的灯笼。
第三,太平天国皖南各地太平军,各有辖地,并无统一的领导。指挥不统一,各自为政,在皖南的军事斗争中,有时不能协同作战,互相支援,以致丧失了击破祁门大营的机会,活捉曾国藩或迫使曾穷蹙自杀。这样,使曾能危而后安,整军再战,以至攻陷安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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