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谦(1842—1917),字益吾,号葵园,壬子(1912)后署曰遯,先世居江南上元,明正德间有先人王霑官湖南岳州府通判,徙长沙,遂为善化县人。祖父王远松字峻斋。父王锡光字载之。先谦生于道光二十二年(1842)七月初一日子时,卒于民国六年(1917)十一月二十六日,终年七十六,葬长沙东龙喜乡上凉塘左垅。同治三年(1864)乡试举人,翌年联捷成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七年,散馆授编修。八年充国史馆协修。九年为云南乡试副考官。十一年补国史馆纂修。十二年为功臣馆纂修。光绪元年(1875)为江西乡试正考官,擢补右中允,充实录馆协修。二年擢国史馆总纂,文渊阁校理,浙江乡试副考官。四年为司经局洗马。五年为翰林院侍讲、日讲起居注官。六年充会试同考官,升国子监祭酒。八年丁母忧。十一年服阕补授国子监祭酒,是年八月,放江苏学政,十月到江阴上任。十四年十月任满请假回湘修墓,翌年奏请开缺回籍,不复出仕。
先谦为官直言敢谏。十一年六月他服阕回京师刚刚补为国子监祭酒时,就上奏三海工程请暂行停罢疏。光绪十四年三月,他上奏太监李莲英招摇,请旨惩戒疏。略言:“宦寺之患,自古为昭。本朝法制森严,从无太监揽权害事。皇太后垂簾听政,一禀前谟,毫不宽假,此天下臣民所共知共见者。乃有总管太监李莲英秉性奸回,肆无忌惮。其平日秽声劣迹,不敢形诸奏牍。惟思太监等给使宫禁,得以日近天颜,或因奔走微长,偶邀宸顾,度亦事理所有。何独该太监夸张恩遇,大肆招摇,致太监篦小李之名,倾动中外,惊骇物听,此即其不安本分之明证。今宵小横行,已有端兆。若不严加惩戒,无以振纲纪而肃群情。”疏上而不报。两疏尤切直,风采倾天下。他看透了朝廷对他政治前途并不利,便下定决心不再为官。从此,他主讲思贤讲舍、城南书院和岳麓书院,把主要精力用来从事教育、学术和文献活动,一直到他去世。其著作有《尚书孔传参正》三十六卷、《三家诗集义疏》二十八卷、《汉书补注》一百卷、《荀子集解》二十卷、《庄子集解》八卷、《日本源流考》二十二卷、《五洲地理图志略》三十六卷、《外国通鉴》三十三卷、《虚受堂文集》十六卷、《诗集》十八卷、《虚受堂书札》二卷等。其传记资料有吴庆坻撰《王葵园先生墓志铭》(载《碑传集补》卷八)、陈毅撰《先师长沙祭酒王先生墓表》(载《郇庐遗文》)及王先谦《葵园自定年谱》等。《清史稿》卷四百八十二、《清代七百名人传》第四编朴学有传。
王先谦、叶德辉二人既是好友,又同是湖南近代文献大家,但他们各自具有自己的不同特点。叶德辉在古籍收藏、撰写书目题识、校雠书目和版本考释方面颇有特色。而作为文献大家的王先谦,在古籍收藏方面几乎无记载,亦未见其有家藏书目、题识传后。他最大的特点则是在编纂大部头书籍和刊印各类古籍文献上,同样亦功不可没。
他在光绪五年八月任翰林院侍讲、日讲起居注官时,纂辑并刻成了《乾隆朝东华续录》一百二十卷。他在跋中说:“臣前见蒋良骐《东华录》,纂自开国以来,迄于雍正,颇具条理。乾隆以后未闻续撰。若《皇朝武功纪盛》、《圣武记》、《啸亭杂录》诸书于乾隆朝事实多所采摭,至徽猷鸿诰之垂贻,典章名物之富美,六十年中灿若星列,掇拾舛漏,咸所不免,自非年经月纬,难可寻究。考之往代,以本朝国史编年勒自司马光《稽古录》,厥后作者约数十家,李焘《通鉴长编》、明郑晓《吾学编》,史裁特备。而宋林纲《皇鉴笺要》,取《宝训实录》、《国朝会要》为注,因知国史官书咸资采录,体例斯存,亦载之柯则也。”“臣备员词曹,编摩史馆,亦颇究心当世之务。痛斯民无知与所以报上德之未至仰体大圣人公天下之心,远追前代李、郑述作,近接蒋氏当日所录,凡登载谕旨,恭辑《圣训方略》,编次日月,稽合本纪、实录,制度沿革,纂会典军务奏折,取方略兼载御制诗文,旁稽大臣列传,成《东华续录》一百二十卷。乾隆一朝政要大略具存。”“嘉庆而下,稿本粗具,雍正以前视蒋氏加详,将以次刊行焉。”这实际上,是王先谦作为朝廷史官,前仿宋李焘《通鉴长编》、明郑晓《吾学编》,近接蒋良骐《东华录》而纂写的一部从清天命朝起一直到同治朝共十一朝的编年史。光绪八年起他回长沙丁母忧,正好利用在家守制的时间,将雍正朝以前的部分在蒋氏原稿基础上加详了,将嘉庆至同治朝部分也纂写出来,于光绪十年闰五月全部完成出版。本书包括天命朝四卷、天聪朝十卷、崇德朝八卷、顺治朝三十六卷、康熙朝百十卷、雍正朝二十六卷、乾隆朝百二十卷、嘉庆朝五十卷、道光朝六十卷、咸丰朝百卷、同治朝百卷,全书共624卷。于是清朝掌故,灿然大备。欧阳中鹄《岁暮怀人诗》云:“一朝掌故续东华,方策联编自一家。纵使词臣夸博雅,专门应共让长沙。”此诗即咏王先谦纂辑《东华续录》一事,可谓推崇备至。
光绪十一年十月,他一到江阴就任江苏学政,就立刻着手在南菁书院开设南菁书局,汇刻先哲笺注经史遗书。到十四年六月《皇朝经解续编》一千四百三十卷刊成,他在《序》中说:“道光间,前大学士臣阮元总督两广,荟萃国朝学人撰著,刊于粤东,为《皇清经解》千四百卷。鬯昭代之儒风,弁后进以绳矩,优优棣棣,观者美焉。今距粤东刊经之日逾六十年,中间寇难迭兴,烽警相望,而率土人士内函贞固之气,外炳文明之姿,枕席可安,弦诵不辍,纂述之盛,视承平时抑无多让。幸值神武耆定,寰海镜清,不于斯时裒集遗编,赓续刊布,惧弥久散佚,曷以称圣天子劝学右文至意。光绪十一年臣奉恩命视学江南,抵任后檄学官覃心蔸采,合臣旧藏,掇其精要,得书二百九部,都千四百三十卷,奏请设局刊刻。经营三载,工乃告成。臣自愧学术疏庸,观听未广,岂足以继先臣阮元之万一,惟是汇而存之,以待后善学者择焉。”全书荟萃209种,1430卷,其中有243卷由江苏书局刊刻,1187卷都由王先谦集资刊刻。这部书是继阮元刊刻《皇朝经解》之后的续编。正续编合起来,成为清代三百年解经之书的总汇。
光绪十四年秋,刻完《皇朝经解续编》之后,正候代之时,他又刻了《南菁书院丛书》数十种,百四十四卷。自序云:“光绪戊子秋,予刊《皇清经解续编》成,时试事既毕,还暨阳候代。检旧藏及近得之书,裨益艺文者尚数十种,遂以馀力促召梓人,刊为丛书。”“书分八集,皆可喜可观。予未及搜采者,又属吾友院长缪筱珊编修续成之。板存南菁书院,因以名其书。四五集则院中高才生所撰述,多士观览,兴起尚益,覃精术业,偕登于作者之林,是所深望也。”
除编纂、刊刻上述三部巨书外,他还在光绪八年编刻了《续古文辞类纂》。古文家姚鼐(字惜抱)曾创编《古文辞类纂》,分为论辩、序跋、奏议、书说、赠序、诏令、传状、碑志、杂记、箴铭、赞颂、辞赋、哀祭等类,收入各类文章668篇。王先谦在原书基础上,“辄师其意,推求义法渊源,采自乾隆迄咸丰间得三十九人,论其得失,区别义类,窃附于姚氏之书,亦当世著作之林也”,增加457篇,使姚氏此书内容更加丰富了。在十五年五月,辑刻《十家四六文钞》,这十家是刘开(字孟涂)、董基诚(字子诜)、董祐诚(字方立)、方履篯(字彦闻)、梅曾亮(字伯言)、傅桐(字味琴)、周寿昌(字自庵)、王闿运(字壬秋)、赵铭(字桐荪)、李慈铭(字爱伯)。他还于十六年编刻了《六家词钞》六卷,这六家是孙鼎臣(字芝房)、周寿昌、李治(字舜卿)、王闿运、张祖同(字雨珊)、杜贵墀(字仲丹)。二十五年十二月,与门人苏舆辑刻《律赋类纂》十四卷。二十六年编刻了《骈文类纂》四十六卷,《序》云:“屏居多暇,旧籍盈几,辄复甄录,凡类十五,卷四十有六,间亦区其义例,第其时代,为上中下编云。”
他所校刻的古籍中有两部目录学名著。一是光绪十年闰五月校刊《天禄琳琅前编》十卷《后编》二十卷。跋云:“乾隆四十年乙未,命取内府藏书重加整比,敕编《天禄琳琅书目》十卷。越嘉庆二年丁巳,以秘籍琅函,搜采弥伙,复辑《后编》二十卷,书都一千六十三部。”“《前编》已入四库提要,不及《后编》,以世无刊本,罕获睹者。光绪七年于京师购得旧钞,携归长沙,从弟先泰见而惊喜,愿授之梓,以公天下。并借湘潭周氏抄本与湘潭胡元常、王启原,善化刘钜及从弟先豫精心雠校,刻既成,谨缀言简末。”同年,又校刻宋晁公武著《郡斋读书志》二十卷《赵氏附志》二卷。序云:“私家簿录合前代载籍而汇辑之,有以考证其存佚,补正史之缺遗,所系甚重。且史志仅列书目,不若簿录家阐明指要,并其人姓家里居、生平事迹,展卷灿列,资学者博识尤多。自宋晁子止韧为此学,陈氏振孙继之,并为后儒宗仰,而晁氏尤冠绝。盖子止承其家文元公四世之学,藏书之富,博览不倦,又得井宪孟赠书,益探颐钩深,发抒心得,辨证精覈,为陈氏所不及。”“旧有瞿、袁二本,得失互见。爰合而校之既竣,刊于长沙。余于晁氏一家之学,庶几尽心焉。”他还校刻了《世说新语》、《盐铁论》十二卷、《合校水经注》四十卷。光绪二十六年,他重刊《景教碑文纪事考正》一卷,这是有关唐代基督教(即耶稣教)在中国传布的重要历史文献。
他还整理刊刻了不少乡邦耆硕的遗著,如善化周寿昌《思益堂集》、新化欧阳辂《涧东诗钞》二卷、善化李谟《寿梅山房诗》、善化丁蓉绶《磨绮室诗存》、巴陵毛贵铭《西垣诗钞》三卷、善化毛国翰《麋园诗钞》八卷、湘阴郭嵩焘《养知书屋遗集》、长沙李桢《畹兰斋文集》、巴陵吴敏树《柈湖文集》十二卷等。
他自撰、自注之书均经他自刻。有《荀子集解》二十卷、《汉书补注》一百卷、《尚书孔传参正》三十六卷、《三家诗集义疏》二十八卷、《庄子集解》八卷、《后汉书集解》、《元史拾补》十卷、《日本源流考》二十二卷、《五洲地理图志略》三十六卷、《外国通鉴》三十三卷、《虚受堂文集》十六卷、《诗集》十八卷、《虚受堂书札》二卷等。还有其父亲王锡光的遗著《诗义标准》一百一十四卷,其季弟的遗著《魏郑公诗录校注》五卷、《重校续录》二卷、《魏文贞公故事拾遗》三卷、《年谱》一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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