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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与天津教案
作者:贾熟村
【摘要】清同治九年五月二十三日(1870年6月21日),天津爆发重大教案,法、英等国耀武扬威,极力进行威胁。身为直隶总督的曾国藩奉命处理“天津教案”。他从保定赶赴天津之前特别立下了遗嘱,到了天津之后,又与崇厚一起谈及“洋人将大兴波澜,欷歔久之。”颇有对外持强硬态度之模样。但是,办理的结果,连他自己也认为是“办理既多棘手,措未尽合宜,内疚神明,外惭清议。”……
  清同治九年五月二十三日(1870年6月21日),天津爆发重大教案,法、英等国耀武扬威,极力进行威胁。身为直隶总督的曾国藩奉命处理“天津教案”。他从保定赶赴天津之前特别立下了遗嘱,到了天津之后,又与崇厚一起谈及“洋人将大兴波澜,欷歔久之。”颇有对外持强硬态度之模样。但是,办理的结果,连他自己也认为是“办理既多棘手,措未尽合宜,内疚神明,外惭清议。”当然,他也谈到对天津教案的处理,当时即有“论势者”一派,又有“论理者”一派,“论理者佥谓宜乘此与之决战,上雪先皇之耻(案:指咸丰帝),下快百姓之心,”而“论势者则谓中国兵疲将寡,沿江、沿海略无预备,西洋各国穷年累世但讲战事,其合从之势、狼狈之情牢不可破,邂逅不如意,恐致震惊辇毂”,重蹈咸丰十年英、法联军侵占京津,咸丰帝与慈禧逃亡承德之覆辙。曾国藩在此两派主张之间左右权衡,终于还是“偏信”了“论势者之言,冀以消弭衅端。”

那末,曾国藩偏信的“论势者”究竟是些什么人呢?沿着蛛丝马迹进行考察,可以看出“论势者”之一正是崇厚。崇厚,字地山,完颜氏,内务府镶黄旗人。出身举人。历任长芦盐运使、三口通商大臣、大理寺卿、兵部侍郎等职。在李鸿章看来,天津教案之所以爆发,即由于身为三口通商大臣的崇厚“平日谄媚彼族过甚,洋风太炽,绅民函愤已久,触及一发,遂不可制!……盖不为民所畏信耳!事已决裂,乃转求威公使(案:即英国公使威妥玛)劝止兵船,又托俄、美领事说合赔偿,彼皆幸灾乐祸心肠,其何有济?”崇厚酿成此案而无法处理,清廷始命直隶总督曾国藩接办。但曾国藩接办之初即写信给崇厚说:“国藩于中外交涉事件素未谙究,一切仍请阁下筹夺,惟祸则同当,谤则同分,不敢有所诿耳。”曾国藩到天津后,崇厚每日必至曾国藩处会晤,六月二十二日(7月20日),崇更于辰刻、巳刻、酉刻三次至曾处协商办法,曾国藩在日记中写着这一天“因洋人来文欲将府县抵命,因奏请将府县交刑部治罪。忍心害理,愧恨之至。”崇厚见曾国藩病势太重,又“奏请另派重臣来津查办,”清廷见奏,即另派尚书毛昶熙率“小钦差”四人到天津会办此案。崇厚于六月二十六日(7月24日)再次张皇入奏,清廷又加派江苏巡抚丁日昌速至天津会办此案,同时命令正带兵前往西北镇压回民起义之李鸿章“移师”开入直隶省境备战。李鸿章在陕西华阴也接到曾国藩给他的咨文及“二十八日奏稿”,李鸿章认为该奏稿“力持和议,不先开衅,神明尚尔坚定。知为崇帅(案:即崇厚)所绐。”李鸿章对丁日昌表示他“甫接侯相(案:即曾国藩)六月二十三日(7月21日)函,称‘名已裂矣!身败即在意中’。旋奉二十八日(7月26日)加紧廷谕,以相公(案:指曾国藩)病笃,事即决裂。敢不投袂即行。”不久,他又写信给曾国藩说:“昨读会疏,篇末出语‘酿成地方大变,边衅几从此开’,似歉过重。崇(案:指崇厚)、董(案:疑为董恂)诸公必又借口以慰洋意。吾师莅津后,章疏皆系老实话,每为人所挟持。此鸿章不敢出者。”在清廷派崇厚出使法国之后,李鸿章还曾在给曾国藩的信中对崇厚深致不满,认为“法国有意留难,而地山即坐待全权,不肯决然舍去,其平素风力概可知已!”如此等等,可知崇厚确为曾国藩所说的“论势者”之一。

“论势者”一派的领袖是恭亲王奕䜣。奕䜣是道光帝的第六子,咸丰帝的异母弟。主持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是处理天津教案的主要负责人,曾国藩的上级领导人。在同治八年,曾国藩已认为慈禧和慈安“才地平常。见面无一要语。……时局尽在军机恭邸(案:即奕䜣)、文、宝(案:即文祥、宝鋆)数人。权过人主。恭邸极聪明而晃荡不能自立。”清廷命曾国藩办理天津教案之后,曾国藩立即写信给奕䜣,称“国藩于中外交涉事件素所未谙,一切轻重缓急之宜仍求随时指示机要,俾有遵循,是为至祷。”但是,迟至六月二十六日,奕䜣等人“于战和之计亦尚未定。”接着,奕䜣致函曾国藩,对曾国藩颇多责备之词,曾国藩诚惶诚恐,极力向奕䜣进行解释,极力表白“国藩办事迟缓,使多方絮聒尊处,舌敝唇焦,深负委任,踧踖难安!……国藩平日办事拙滞,举措失机,实所不免。至如专挟私见,顾惜一己之毁誉,不问大局之成败,则素所不为。”从曾国藩与奕䜣这一系列的信函交往看,奕䜣显然正是“论势者”一派的领袖。

另一个“论势者”是宝鋆。宝鋆,字佩蘅,索绰络氏,满洲镶白旗人,世居吉林。道光十八年进士,与曾国藩有同年之谊。历任内阁学士、礼部侍郎、总管内务府大臣、军机大臣、总理各国事务大臣、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宝鋆素称“旗下才子”,与奕䜣为“姻连至好”。在总理衙门办公,“惟终日谐笑。群目之曰‘小小菜’。以恭邸无之,食不甘也。”外国人读中国史籍,往往到总理衙门问难,宝鋆不能回答,“故引卞宝第入署,以备酬答。其用人行政,不过供外人之指索,无所谓求贤待用,预备不虞之事也。”如此不堪的宝鋆,曾国藩于20年前已与之深相结纳。同治六年,宝蓥向曾国藩要求所刻“四史”,曾国藩写信给他说:“前在都中畅聆至教,重续古欢,二十年阔悰为之顿解。……前在枢廷,阁下谈次偶索敝处所刻四史,……顷前后汉书始刊校告成,……谨奉上一部。余四部即请尊处代呈恭邸、博翁、经翁、兰翁(案:即奕䜣、文祥、沈桂芬、李鸿藻)四处。其《史记》、《三国志》俟刻成后续行奉寄。”及曾国藩办理天津教案受到责备,他也曾复信给宝鋆极力进行辩解,说什么“议者不察,或谓弟意存推诿,轻听人言,瞻顾清议,不肯切实迅办。非阁下深知此中委曲,鲜有鉴谅鄙心者。”“若谓无端变易妄信局外之言,不从委屈求和处切实办事,以此邀功,功固难必,以此避谤,谤亦难辞。……此后有卓见所到为愚虑未通之处,尚望随时赐示,俾免失机偾事贻同谱羞。是为切祷。”

在处理天津教案的过程中,李鸿章颇为貌似“论理者”之一,他写信给曾国藩说:“与洋人交,略参用痞子手段,不宜轻以一死塞责。”又写信给马新贻说:“高明柔克者,非事事将顺之谓柔也。”及他奉命由陕西回师之后,他又写信给曾国藩说:外国官员“所索三人内如必令一人抵偿,断做不到!……我于尽情尽礼后若再以无理相干,只有一拚而已。”又说:“吾师身在局中,幸逐渐维持,勿遽诿退以副众望。鸿章忝膺师旅,虽仓猝疲乏之际,未足当劲敌而操胜券,惟士气尚不甚怯,积愤之余,或可一战。须俟抵直后从容筹布,静待和议成否。”清廷“恐洋人疑忌”,命令李鸿章将所部淮军驻扎山西、河南两省边界一带,李鸿章还斥清廷此举为“掩耳盗铃。”但在事实上,李鸿章却仍然是“论势者”之一,正因为他是“论势者”,所以才称道曾国藩“力持和议”为“神明尚尔坚定”。又写信给曾国藩说:“局外浮言虽多,津郡民气浮动,要不深知当事曲折,吾师忍辱负重,力为其难,久而自明,可勿介怀。”他接替曾国藩担任直隶总督,继续办理天津教案,其办法仍然是曾国藩的那一套,也并无改弦更张之举。他只是写信给杨礼南,说他“适拜畿督之命,揆侯(案:即曾国藩)、雨生(案:即丁日昌)均盼赴津,义不可止。……亦断不至遽开兵端。洋酋面称鸿章在此,必无是事,早到必早办结,此所不敢遽信耳。中国不亟图强兵经武,徒纷纷遇事张皇,事后苟且粉饰,必至失国而后已。”甚至曾国藩回到两江总督任所还再次写信给李鸿章说:“承示驭夷之法,以羁縻为上,诚为至理名言。自宋以来,君子好痛诋和局而轻言战争,至今清议未改此态。有识者虽知战不可恃,然不敢一意主和,盖恐群情懈弛,无复隐图自强之志。鄙人今岁所以大蒙讥诟而在己亦悔憾者此也!顷令彤云赴沪试办轮舟操练事宜,事属创始,竟不知演习几何年,更易几何人,始能稍有端绪。至沿江择险密筑炮台、选内地聪颖子弟涉洋学习,亦拟次第举行。”

此外,“论势者”一派还有沈桂芬、丁日昌、董恂等。沈桂芬,字经笙,顺天宛平人。进士出身,历任内阁学士、礼部左侍郎、军机大臣、都察院左都御史、总理各国事务大臣。丁日昌,字禹生,广东丰顺人。出身贡生。先为曾国藩幕僚,后为李鸿章得力助手。历任苏松太道、两淮盐运使、江苏布政使、江苏巡抚等职。董恂,江苏甘泉人,总理衙门大臣。

“论势者”一派的主要代表人物已如上述,那末,与“论势者”一派对抗的“论理者”一派又都是些什么人呢?根据历史记载,“论理者”一派的主要代表人物有奕譞、倭仁、李鸿藻、翁同龢、陈国瑞等。奕譞,是道光帝的第七子,咸丰帝的异母弟,慈禧的妹夫,光绪帝的生父。封醇王。历任都统、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曾对曾国藩进行拢络,为曾国藩所婉拒。倭仁,字艮峰,乌齐格里氏,蒙古正红旗人,河南驻防。出身进士。为著名理学家。历任侍读学士、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工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是同治帝的师傅之一。李鸿藻,字兰孙,河北高阳人。出身进士。历任编修、侍讲、内阁学士、军机大臣、礼部右侍郎、礼部左侍郎。是同治帝的主要师傅。翁同龢,字叔平,江苏常熟人。出身进士。历任修撰、陕西学政、赞善、内阁学士。为同治帝的师傅之一。陈国瑞,字庆云,湖北应城人。曾参加太平军,后降于清。历任游击、副将、记名总兵、处州镇总兵。先为僧格林沁部下。僧格林沁败死,曾国藩奉命督师,对陈国瑞谕戒甚切。后投靠醇王奕譞,升头等侍卫、记名提督。

在天津教案的前前后后,“论势者”一派与“论理者”一派进行了激烈的辩论,尖锐的斗争。九年六月十九日(7月17日),掌云南道监察御史贾瑚递上奏折,奏称北京地区也发现了迷拐幼孩的匪徒,请旨饬下步军统领等衙门一体严拿。李鸿藻与宝鋆、沈桂芬当着慈禧、同治帝的面进行争论,李鸿藻认为贾瑚的意见是正确的,宝鋆与沈桂芬则均不以为然。同治帝肯定了李鸿藻的主张,发明诏令步军统领衙门查拿惩办。宝鋆说:“津民无端杀法国人,直是借端抢掠。”李鸿藻又与之力争,强调“民心不可失”。恭禧也认为李鸿藻的意见是有道理的。六月二十五日(7月23日),双方的辩论达到了高潮,这一天,翁同龢看到了不少有关天津教案的奏折,其中有奕譞的两个奏折,翁同龢认为这些折子写得“极畅达”。还有曾国藩的两封奏折,一封力言洋人无迷拐之事,请降明旨为之昭雪;一封将天津知府张光藻、知县刘杰交刑部治罪。李鸿章的奏折认为断不可用兵动武,应该一味软磨为主。丁日昌的奏折,认为曾国藩的主张是老谋深算,必当如此办理。惟有丁宝桢的奏折认为外国如不讲理,只得与之开仗。这些奏折,其他的王公大臣也都已经看过。当天,慈禧、慈安与同治帝在乾清宫召开御前会议,决定处理天津教案的办法。参加会议的有惇亲王奕誴,大学士官文、瑞常、朱凤标、倭仁,军机大臣奕䜣、宝鋆、沈桂芬、李鸿藻,御前大臣奕譞、景寿、伯彦讷谟祜,总理衙门大臣董恂、毛昶熙,弘德殿行走徐桐、翁同龢、桂清、广寿等。军机大臣、总理衙门大臣西向跪,其余的大臣东向跪。慈禧、慈安及同治帝南向坐,往常,在慈禧、慈安之面前总是要垂帘的,这一次,不知是因为心情紧张,还是由于天气炎热,并未垂帘。慈禧、慈安先说天津教案如何措置,朝廷没有主意,反复多次问群臣该怎么办?群臣迟迟不发言。奕誴是道光帝第五子,是奕䜣、奕譞之兄,地位非同寻常,于是,他率先发言,既说曾国蕃的处理办法也是不得已的,又说民为邦本,民心失则天下解体,说来说去,仍然没有说出到底应该怎么处理。奕譞发言,强调民心宜顺,天津知府,天津知县都没有罪过。陈国瑞忠勇可用,指责总理衙门所发之照会内,有“天津举事者”及“大清仇人”之语,斥为失体。宝鋆、董恂立即进行反驳,与奕谩语言相侵,气氛紧张起来。慈禧、慈安为双方分解之,并且说:“夷人是我世仇,尔等若能出一策灭夷,我二人虽死甘心。且皇帝幼冲,诸事当从长计较。”倭仁说张光藻、刘杰既是好官,即不宜加罪。瑞常、朱凤标也随声附和倭仁的意见。翁同龢说:这两件事皆天下人心所系,国法是非所系,望再申问曾国藩,外国从此以后如更无其他要求,尚可曲从,倘无把握,则宜从缓决策,似不必一定要现在立即决定。董恂说:此时未知天津又作何局面,焉能往来问答耶?奕誴看来已经无法可想,只好说昭雪洋人无迷拐之事,处分天津府县既不得不从,但中国人迷拐之罪仍宜从重惩办。似乎是找到了一个下台之阶。而奕譞仍然愤愤不平,指责说:素日无备,故临事以“无可如何”四字塞责。自咸丰十年至今,又已十年,试问所备何事?还说此次纶音如措词有失体处,臣等仍当纠正。因为奕䜣等人的坚持,加以奕譞等人也提不出任何“灭夷”之策,御前会议仍然决定按曾国藩所拟的办法处理天津教案。奕譞说他还要纠正某些措词不当之处,奕䜣当然是乐得同意的。会议开了一个多钟头,宣布散会。侍郎广寿欲有所言,竞未达其意而退。而其他与会者已经汗出沾衣,甚至有跪久不能起者。会后,奕譞与翁同龢对天津教案的处理仍然深为不满,奕譞对翁同龢说,曾国藩初至天津时,态度颇为持重。既而得崇厚之言及法国公使罗淑亚的文书,遂于十五日委马绳武署理天津知府,究办天津教案,而天津老百姓居然寂静,无出而申辩者。两人相对叹息而已。翁同龢还在日记中对“论势者”一派冷嘲热讽,他写道:“自津事起,通商大臣亲往美国馆中,列长筵,以温语慰藉法酋,坐下座,奉事甚谨。继而,为下保护之召(诏),为通饬疆吏维持之札,有言及迷拐事,则力白其诬。直是心悦诚艰,非含垢忍辱而已。继而得曾、李(案:即曾国藩、李鸿章)复函,以为老谋深识,中外一心矣。毛公(案:指毛昶熙)铮铮,尚持公论,董恂则曲意奉迎,不堪言状。噫!”

天津教案以惩凶道歉了事,奕譞耿耿于怀,于十月间愤而请辞一切差使,不愿与“汲汲以曲徇夷心为务”的人共事。经慈禧温言挽留,始于次年正月二十六(1871年3月16日)销假上朝,表示要将不能形诸奏章,不可使人闻见,以及自己万难之苦衷,痛切向慈禧、慈安、同治帝面陈。但是,他还是亲自密缮了一封绝密奏折,请皇太后、皇上存之宫中,以便随时查核,并作日后证据,证明他有言在先,事态的发展,并未出乎他的预料。在这封密折中,他只字未提奕䜣,却十分明显的挑拨奕䜣与慈禧、慈安、同治帝的关系,对奕䜣等人进行了最凶狠的攻击。他说他的万难之苦就是“欲尽君臣大义,每伤兄弟私情,欲徇兄弟私情,又昧君臣大义。”他认为奕䜣集内政、外交大权于一身,并广树党援,为所欲为,“此等跋扈情形,实盛世不宜有者。”近来内外公务,间有不如道光、咸丰年间整肃者,“推原其故,委因办夷之臣即秉政之臣,诸事有可无否所致”。他的论据仍然是天津教案之处理,指出:“今夷务内常有万不可行之事,诸臣先向夷人商妥,然后请旨集议,迫朝廷以不能不允之势,杜极谏力争之口。如此要挟,可谓奇绝。去岁崇厚出使,以及惩处天津府县,其明证也。”他弹劾以奕䜣为首的总理衙门王大臣等与外国人“公然与受礼物,彼此拜会,恬不为怪。”他认为“受人之物而仍处心积虑图殄灭之,自古无此情理。”对于总理衙门大臣董恂,他与翁同龢的看法完全一样,认为“董恂则一味媚夷,为之刻书作序;前因孚郡王偶打夷奴,董恂令该子赴夷馆认过,经崇纶力阻乃止。”在对外关系方面,他认为“欲复深仇,全赖各省民心,大吏筹措,而其权实操之于内。即如上年天津之案,民心皆有义愤,天下皆引领以望,乃诸臣不趁势推之于民以喝夷,但杀民以谢夷,且以恐震惊宫阙一语以阻众志,而不审度必不至此。不但一时全局荡然,自后亦难望转机矣。”说来说去,他的意见就是要求慈禧、慈安、同治帝立即罢斥以奕䜣为首的“论势者”一派人物。他认为“一旦皇上亲政,臣下积弊已深,一味朋比蒙蔽,要求、夷务更不可问矣。”由奕䜣一手总管内政、外交,“此格不破,将来皇上之前,忠谏不闻,闻亦不行,甚可畏也。”如果皇太后、皇上赫然独断,将董恂之流立于罢斥,“如此澄本清源,不惟目前公务、夷务有益,将来亲政后,亦可少一二壅蔽圣聪之臣矣。”“愿皇太后措天下盘石之安于未撤帘之先,将来皇上实受慈庇无穷。诚天下万世之幸。”但是,慈禧、慈安权衡利弊,却并没有接受奕譞的建议。

“论理者”一派,认为民为邦本,民心失则天下解体,天津发生教案,民众与外国人互相仇杀,主张与外国进行决战,为咸丰帝雪英法联军侵华之耻,并快万姓之心。这是有道理的。“论势者”一派,认为列强各国,穷年累世,但讲战争,与中国作战,常常联合多国,共同侵华,中国兵疲将寡,沿江沿海缺乏战备,如果与外国开战,侵略军可能再次打到北京,皇太后、皇帝又须逃亡外地。这也是实际情况。“论理者”指责“论势者”,自咸丰十年英法联军侵华至同治九年已经十年,为什么不求自强,为什么不整军经武,至教案发生,仅以“无可如何”四字塞责?这也是有道理的。但是,“论势者”一派,多是主持外交的,有守土之责的“局中人”,“论理者”一派,多是不管外交的,无守土之责的“局外人”。慈禧表示愿与外国侵略者拚命,请群臣拿出“灭夷”之策,“论理者”虽然有理,但是脱离实际,拿不出“灭夷”之策,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不管是“论理者”,还是“论势者”,都对咸丰十年逃亡热河记忆犹新。心有余悸,都没有迁移国都,与侵略军进行持久战争的决心。最后仍然采纳“论势者”无可奈何的办法,妥协求和。

曾国藩所谓“偏听论势者之言”,其实也就是不“专挟私见”,不“顾惜一己之毁誉”,不“意存推诿”,不“瞻顾清议”,专问大局之成败,以免震惊慈禧、慈安、同治帝等人之辇毂,重蹈逃亡热河之覆辙,“冀以消弭衅端”,只“从委屈求和处切实办事”。一句话,也就是他非常明白他只能充当地主阶级最高统治阶层的代表,只能体现地主阶级最高统治阶层的利益。当然,他也害怕群情懈弛,无复隐图自强之意,随即决定操练水师,在沿江择险密筑炮台,选派留学生到国外学习,希望在若干年后,中国可以和列强抗衡,不再受外国侵略者之凌辱。反对遇事张皇,事后苟且粉饰。正因为如此,即使在曾国藩死后,慈禧仍然肯定他办理天津教案,办理其他外事的“功绩”,认为曾国藩是清朝政府的忠臣,是“拚却声名以顾大局”的公忠体国的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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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曾国藩学刊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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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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