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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防与寨防之争浅析
作者:杨东梁
【摘要】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清政府内出现了“海仿”与“塞防”之争。关于这场争论的性质,过去有一种流行说法,即认为它是争权夺利的派系斗争。近来,有同志提出不同看法,指出这是一场爱国与卖国的论争,孰是孰非,到底如何评价?还需要进一步探讨。本文拟就这场争论的起因、内容、性质、意义谈几点浅见。
  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清政府内出现了“海仿”与“塞防”之争。关于这场争论的性质,过去有一种流行说法,即认为它是争权夺利的派系斗争。近来,有同志提出不同看法,指出这是一场爱国与卖国的论争,孰是孰非,到底如何评价?还需要进一步探讨。本文拟就这场争论的起因、内容、性质、意义谈几点浅见。

同治年间(一八六二——一八七四年),清朝统治者镇压了以太平天国为中心的农民起义运动,勉强度过了国内危机;在对外关系上,以不平等条约为基础,也出现了一个所谓“中外相安,十年无事”(曾国藩语)的时期,这就是统治阶级自吹自擂的“同治中兴”。但这种苟且偷安的局面并没有能持续多久,一八七四年,发生了日本入侵台湾的事件,虚幻的“安全感”象肥皂泡一样迸裂了,一个刚刚开始学习西方的东洋岛国居然也敢打上门来,不能不使腐败的清政府极为震惊。“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在同治十三年九月二十七日(一八七四年十一月五日)的奏摺中,流露出一种惶惑不安的心情,不得不承认当时的情况是“人人有自强之心,亦人人为自强之言,而迄今仍无自强之实”,“以一小国之不驯,而备御无策,西洋各国之观变而动,患之濒见而未见者也。”为此,总理衙门认为必须积极筹备海防,并提出了练兵、简器、造船、筹饷、用人、持久等六条具体应变措施。同一天,军机处发出“上谕”,命直隶、两江、两广、湖广、奉天等处督抚、将军就总理衙门的奏摺详细筹议,限一个月内复奏。

筹办海防需要巨额经费,财政困难,国库空虚的清政府为此煞费周章。一八七四年十二月十日(同治十三年十一月初二),直隶总督李鸿章在“筹饷”的旗号下,公然抛出放弃收复新疆的计划,对已经出关或准备出关的军队,主张“可撤则撤,可停则停。其停撤之饷,即匀作海防之饷”,首先挑起了这场“海防”与“塞防”之争。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末和七十年代初,我国西北边疆确实出现了严重危机,一八六四年,新疆库车、伊犁等地相继爆发了各族人民起义,但领导权却被宗教和民族上层分子篡夺,结果先后在天山南北建立了五个封建割据政权。疆的混乱局势引起了某些外国野心家的觊觎。一八六五年初,中亚浩罕汗国军官阿古柏乘虚而入,侵入我国南疆地区。并于一八六七年建立了“哲得沙尔”反动政权,残酷掠夺和奴役南疆人民。与此同时,沙皇俄国加紧征服中亚地区,一八六七年在塔什干城设立了土耳其斯坦总督府,作为奴役被征服民族的大本营和进一步侵略中国的桥头堡。当阿古柏的势力扩张到乌鲁木齐时,沙皇政府竟于一八七一年夏悍然出兵,武装侵占我国伊犁地区,并狂妄叫嚣要占领乌鲁木齐,甚至夺取哈密。在清廷内部,一些有远见的政治家和爱国官吏纷纷要求重视“塞防”,收复失地,抗击沙俄侵略。当时主筹西征军饷的陕甘总督左宗棠,在给总理衙门的复信中就极力告诫:筹办海防时,“凡所筹画,宜规久远”,反对“始事之时,即悉索以供”,以免造波“扶起东边倒却西边”的严重后果。在地方督抚中,山东巡抚丁宝桢、署山东巡抚文彬、江苏巡抚吴元炳都力陈抗俄的重要性。湖南巡抚王文韶更主张“以全力注重西征”,他敏锐地觉察到沙俄对我国西北的鲸吞是迫在眉睫的事,指出:“我师迟一步,则俄人进一步。我师迟一日,则俄人进一日,事机之急,莫此为甚!”

一八七四年底,地方督抚对“筹办海防”的复奏已基本汇齐,正准备开始“廷议”时,同治皇帝突然病死,由亲、郡王,大学士,六部,九卿参加的“廷议”遂推迟到一八七五年三月,第一阶段的讨论中,围绕收复新疆问题已出现了截然对立的意见,第二阶段的“廷议”更远远超出总理衙门的原奏范围,实质上成了收复了新疆还是放弃新疆的大辩论。

身任文华殿大学士兼直隶总督的李鸿章,声势显赫,大权在握,有相当一部分督抚和廷臣按照他的调门亦步亦趋,连光绪的生父醇亲王奕譞都公开支持他说:“李鸿章之请暂罢西征为最上之策”。当有人起来反对放弃新疆时,李鸿章更是书来信往,频繁活动,以便对清政府的最后决策施加影响,光绪元年正月初七(一八七五年二月十二日),李鸿章参加完同治的丧礼回到天津,不顾疲劳立即写信给私交甚厚的河南巡抚钱鼎铭,唆使他“抗疏直陈”,要求从西征前线撤回豫军宋庆部,釜底抽薪,削弱西征部队的实力。果然,在李鸿章挑唆下,钱鼎铭于二月初三日上疏,拟将宋庆一军调回潼关。钱在奏疏中直言不讳地说:“直隶督臣李鸿章函详及此,以为关外只宜屯垦缓进,不宜添兵大举,致虞饥溃”。正月初八,李鸿章又手不停毫,写信给老部下、署江西巡抚刘秉璋,对刘倾向“塞防”痛加斥责,说他“大肆簧鼓,实出期望之外”,攻击主张收复新疆的人是“坐屋内说瞎话”。在一片“停兵撤饷”的吵闹声中,西征的前途和新疆的命运确实令人担忧。当此关键时刻,左宗棠挺身而出,据理力争。他一接到让其“通盘筹画,详细密陈”的谕旨,立即上了一道《复陈海防塞访及关外剿抚粮运情形摺》,详尽分析了形势,指出:“若此时即拟停兵节饷,自撤藩篱,则我退寸,而寇进尺,不独陇右堪虞,即北路科布多、乌里雅苏台等处亦未能晏然。是停兵节饷,于诲防未必有益,于边塞则大有所妨。”左宗棠、王文韶等的正确主张得到了执政的武英殿大学士、军机大臣文祥的支持,文祥认为:“以乌垣为重镇,南钤回部,北抚蒙古,以备御英、俄,实为边疆久远之计”,遂“排众议之不决者,力主进剿”。一场海防、塞访的大辩论终于以爱国主张的胜利而告结束。一八七五年五月三日(光绪元年三月二十八日),左宗棠被任命为“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拉开了收复新疆之役的序幕。

在持续半年之久的一场辩论中,争论的焦点主要集中在四个问题上,即:“海防”与“塞防”能不能兼顾?从当时形势看,侧重点应放在何处?收复新疆是否“得不偿失”?收复新疆有没有可能?

“海防”与“塞防”的争论是以“筹饷”为导火线的。为筹措海防经费,一些人曾先后提出“开采煤铁”,“整顿盐务”,“酌提洋税、厘金”,“内外节用”等开源节流的措施,但李鸿章之流,却拒绝从积极方面解决筹饷的困难,他们以财政危机做幌子,把“海防”与“塞防”截然对立起来,反对兼顾二者。李鸿章别有用心地说:“只此财力,既备东南万里之海疆,又备西北万里之饷运,有不困穷颠蹶者哉!”这是一个只有牺牲“塞防”,才能加强“海防”的奇怪逻辑。若按照李鸿章的逻辑,尽撤西北屏障,开门揖盗,引狼入室,东南海防即或加强,又有什么意义?左宗棠等坚决反对这一谬论,明确指出:“东则海防,西则塞防,二者并重”。自然“并重”不等于平均使用力量,这里有一个缓急之分,匮裕之分,正如左宗棠所说:“论者乃议停撤出关之饷,均作海防。夫使海防之急倍于今日之塞防,陇军之饷裕于今日之海防犹可言也。”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当时“台湾事件”了结不久,东南海防已非燃眉之急,相反,西北边疆却是大片国土沧丧,而且事态还在继续恶化,加之军饷奇缺,每年欠饷竟高达三百余万两,如不尽力筹措,后果何堪设想?

为了达到停兵节饷的目的,李鸿章还叫嚷:“新疆不复,于肢体之元气无伤”,甚至埋怨乾隆年间平定新疆是“徒收数千里之旷地,而增千百年之漏卮,已为不值。”此论一出,捧场者如群犬吠声,刑部尚书崇实立即附和说,新疆“纵能暂时收复”,“万里穷荒,何益于事?”山西巡抚鲍源深也拾其唾余,说什么“若不顾心腹元气之伤,锐攻四肢疮痏之疾,窃虑肢体之疾未疗,而心腹元气愈亏”。耗费于边陲,竭财于内地,何以异是”?对于这种“新疆无用”“得不偿失”的谬论,主战派驳斥说,国家领土尺寸不能让人,“盖立国有疆,制置方略各有攸宜也”,何况“北自乌鲁木齐,南自阿克苏迤西,土沃泉甘,物产殷阜”,不能一言以蔽之曰:“万里穷荒”。再从战略形势上看,新疆是内地的屏障,“惟中国不图规复乌鲁木齐,则俄人得步进步,西、北两路已属堪虞”,“虽欲闭关自守,势有未能”。

那么收复新疆在当时有没有可能呢?所谓“海防论”者在李鸿章失败主义思想指导下,把敌人吹得神乎其神,一口咬定收复新疆是办不到的,他们的理由是沙俄已占据伊犁,阿古柏又与英、俄、土耳其相勾结,“我军甚单,敌势已固,即不惜添兵益饷,恐亦难收扫荡之功”,“而论中国目前力量,实不及专顾西域”,即勉图恢复,将来断不能久守”。主战派没有被李鸿章等的虚声恫喝所吓倒。左宗棠在《复陈海防塞防及关外剿抚粮运情形摺》,《遵旨密陈片》里,详细分析了敌我双方的形势,提出了具体的方针、办法,相信只要“剿抚兼施”,“粮运兼筹”,西征的前途是乐观的。

综上所述,不难看清所谓“海防”与“塞防”之争,既不是一般的策略分歧,也不能看作是两个集团争权在利的派系之争,它是要不要维护国家领土完整,要不要维护中华民族根本利益的大是大非之争,实质上是爱国与卖国的斗争。如果让李鸿章之流的主张得逞,不但当时西北边疆危如累卵,而且势必贻害无穷。时至今日,继承了老沙皇衣钵的社会帝国主义不还在大放厥词,说什么“历史事实证明,在西部,中国边界没有超出甘肃和四川省”么?试想,一百年前中国收复新疆的斗争一旦归于失败,那么沙俄侵略者很可能已在玉门关外虎视眈眈了,当年左宗棠警告的,“若新疆不固,非特陕甘、山西各边时虞侵轶,防不胜防,即直北关山,亦将无晏眠之日”就将成为现实。在要不要收复新疆的大辩论中,左宗棠、王文韶等以祖国疆土、民族利益为重,批驳了“边疆无用”、“得不偿失”、“出兵必败”等奇谈怪论,左宗棠更以六十五岁的高龄,不顾重重阻力和种种困难,“引边荒艰巨为己任”,毅然出兵西征,表现了真挚的爱国热情,保住了祖国西北一片大好河山,这个历史功绩人民是不会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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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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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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