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澍是鸦片战争前夕,清政权逐步走向腐朽没落时期政界人物中的佼佼者。但以诗而论,无论内容还是境界风格,皆未登上品。以早年与晚期的作品相对照,无多差异,故在清代诗坛上未占重要地位。大概由于身居要津,政务鞅掌,阻碍了才华的焕发。
陶澍的诗就其形式而言,五言古诗、七言古诗、五言律诗、五言长律、七言律诗、七言长律及绝句等诸体赅备。其中歌功颂德的官场应酬及表扬封建节孝的作品占了不少篇幅。当然,作为清政府高级官吏的陶澍,受当时的时代风尚影响,出现这些应酬作品本也无可厚非。而且,陶澍在倡海运,赈皖荒,兴三江水利的几项有益国计民生的善政中,也写了一些体察民情,关怀民瘼,为细民呼吁疾苦的诗篇。但在整个陶澍诗中,无庸讳言,这些都不是主流。就其表现技巧而言,虽无及子建“函京”之作,仲宣“霸岸”之篇,却也能直抒胸怀,言语通畅,所用之典多能恰到好处,是集中菁华所在。
关于官场应酬之作,也应一分为二对待,如《题杨同年维谧琴鹤图即送之官保定》一诗说:“琴理性在和,不鼓亦超妙。鹤性本自闲,能驯不飞噪。画理即治理,知君有深造。保定京畿南,咫尺观最极,钳纲岂为能,所闻多可悼,期君后会多,勿移此面貌。”虽属官场应酬,但主题是勉励杨维谧到任后要如调琴驯鹤一般勤政爱民,洁身自好,勿移素志,后会有期。历史上确有很多人,在野时自鸣清高,一朝当了官,就会得志猖狂,横行霸道、为所欲为。象这首寄寓官箴的题画送行诗,就不同于一般形式主义的空洞无物的官场应酬诗了。同时,陶澍诗多口语,平易自然。较之堆砌典故,追琢求工,更来得朴实,从而给人以爽朗之感。从表现技巧而言,亦不无长处。
但是,陶澍诗中宣扬封建节孝之作是可作糟粕看待的,如:五言古诗《金淑人割股诗》:“割股以行孝,不见往圣经:后儒好持论,此义日以精。匹夫曰愚孝,贤者曰过情,发肤不毁伤,谓恐民戕生。我意独不然,杀身言成仁;报亲如报国,纵死非无因。惜身以为忠,忠者多如尘;剜肉不辞愚,愚者能几人?卓哉高世谊,乃出于钗巾!减算益翁寿,夜祷闻泣声,忽然引利刀,割肉和杯羹。一割肤寸阔,再割两掌盈,旁人不及觉,已有神鬼惊。此事讵堪屡,而为旧贯仍,古人不易得,今人盖难能”。从头到尾都浸透着“孝”、“忠”的思想。鼓吹愚孝、愚忠,把比较有见解、指斥割股为愚孝的人骂作“匹夫”,把封建社会的“孝”、“忠”置于至尊的地位。类似作品在陶澍集中并不乏其例。如七言乐府《自节母传略题词》全诗共八章,第一章明确提出“天无知耶?天有知”宣扬天人感应,守节不嫁二夫的封建伦理道德。随后便按照时间的顺序、事情的发展先写白节母适后“庭无析荆,阶有慈竹,仪抑抑兮心肃肃”那种贤淑的品德;次写突然“失所天”,“儿生八月耳,伏枕呱呱然”的悲状;再写白母之贞节:“嫠心何心,嫠身何身”。“星之娥;云之君”,如天上仙女之独居。白节母之护身教子之可钦可敬:“我身如铁心如钢,钲也剑也以此为防”。陶澍对“好女不事二夫”的封建伦理观念敬重于心,发乎纸上。最后,写在白节母苦心栽培下,其子终于中秀才、举人且做了官,而白节母也终因守节教子有功,受到皇帝的旌表。这是一首应酬之作,宣扬唯心论的“天道好还”,善有善报;提倡封建道德,体现了妇女依附丈夫的所谓天经地义的封建伦理观念。当然这是有其社会根源的。
诚然,陶澍是为民办过一些好事的,又由于家境清贫,较能理解下层社会,这些在澍诗中亦有表现,但犹如凤毛麟角,为数寥寥,可谓难得的珍宝。如“尚忆茶始犁,时维六七月,
山民历悬崖,挥汗走蹩躃……黄茶号晚出,味厚亦非劣,方其摘取时,篮筐遍山岊,晨穿苦雾深,晚焙新火烈,茶成与商人,粗者留自啜,谁知盘中芽,多有肩上血,我本山中人,言之遂凄切”。记述了劳动人民栽茶、采茶直至焙茶的一连串的辛劳,流露出对劳动人民的无限同情。又如“淮南淮北多涂壤,极目空怀拯溺心”。急民之急、苦民之苦的心情跃然纸上。“今朝开坝息畚锸,万人邪许闻欢呼。涛头一线立海色,恰有净绿先平铺,樯帆乘风行客乐,鱼龙得意争归墟,推波助澜势未已,且喜百年民患除”。字字句句流露出对民众的抚爱,充分体现了与民同乐的高尚情感。以上这些不能不说是陶澍诗的精华所在。可惜为数太少,太不够分量了。
另外,陶澍诗习惯于在小诗(律、绝)前面加长题,有如小人戴大帽,很不相称,如:《自题画帧寄刘先生》,序长达109个字。又如《俞陶泉都转将归道山》一诗题长71个学,而诗长仅56个字,这种现象,在陶澍诗中也常能见到。
总之,陶澍在清代诗坛上没有多高的地位,且其诗集中多是些歌功颂德的官场应酬之作及那些表扬封建节孝的诗,虽然诗集中也有少量的诗能闪现出人民性的光辉,有一定的艺术技巧,但归根到底,我们不能不说陶澍诗只是他政治生涯中的一种点缀品,难以与其同时代的龚自珍、魏源的诗作相提并论。上述我见难免有失偏颇,仅以此求教于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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