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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学》论“新”
作者:陈俊辉
【摘要】《仁学》一书,是近代中国晚清政治思想界的菁英之一——谭嗣同(1865~1898)的救国济世之巨作。
  壹、前言

《仁学》一书,是近代中国晚清政治思想界的菁英之一——谭嗣同(1865~1898)的救国济世之巨作。

谭嗣同曾亲炙,并且积极参与晚清三大政治运动之一的变法维新运动;不过,由于事机及早败露,其即于戊戌年连同其它的五位志士,一起殉难于当时的北京菜市口之刑场;此即史称的“戊戌政变”。

只是,我们如能剖析《仁学》一书的动机和内容,加上,对照于谭嗣同之为中国的变法维新而敢于流血牺牲的事迹,则可以得知:这部所谓“会通世界圣哲之心法,以救全世界之众生”的经世大着,确然是一部读来教人心血沸腾,情绪激越,又不失其极具宗教性慈悲救世的木铎心声。当然,在知性、德性与悟性视野的拓广上,它也富涵那颇令人深省的题材暨价值。因为,《仁学》着实是一部兼融国内外各宗教、哲学与科学思想……之菁华的煌煌巨着,也建立了它独特的哲学宇宙观和人生价值论。

基于上述这样的一个背景,笔者拟从《仁学》自身凸显的形上学(存有论与宇宙论)、知识论(真理论)、道德哲学(价值论)、宗教哲学、政治与社会哲学等论点,以探讨谭嗣同之对“新”概念暨其指涉的主张;接而,始提出个人的浅见暨简评。

  贰、本文

一、从存有论的角度而言:

兹分成两部分来探讨——

第一,先析论《仁学》之对其形上预设,即其存有论(本体论)的设定。
 
诚如西洋近代的理性主义者兼泛神论者——犹裔荷兰的哲学家斯比诺莎(B.Spinoza,1632~1677),之提出其《伦理学》(Ethics)的手法,即首先以定义暨命题的方式,表达他的形上学预设,接而始铺叙正文;《仁学》的作者——谭嗣同,同样是自界说入门,加上,也提示其个人的形上预设,从而开展他拟进行论述的正文。不过,有别的是,谭嗣同却是以几近直观主义,或唯心论的立场,倡言:

(一)仁即是天地万物生化的本源(界说十一)

(二)仁之(本)体,乃不生不灭(界说十三)

(三)仁以通为第一义谛(界说一)

(四)道通为一(界说三)

(五)通之具,即是以太、电、心力(界说一)

(六)通之象为平等(界说七)

(七)平等生万化(界说二十三)

(八)生近于新,灭近于逝;又新与逝平等;以及过去与未来平等(界说十五)

…………………………等

又称:

“遍法界、虚空界、众生界,有至大之精微,无所不胶粘,不贯洽,……无以名之,名之曰‘以太’。其显于用也,孔谓之‘仁’,……‘元’,……‘性’;墨谓之‘兼爱’;佛谓之‘性海’……;耶谓之‘灵魂’,……‘爱人如己’,……;格致家谓之‘爱力’、‘吸力’。”

由此可知,《仁学》一书的形上预设,几乎就是倚藉唯心论、直观主义,或其自述的唯识(论),力主:“仁”,或“以太”,即是宇宙中唯一永存不灭的实体(Reality)、本体(Substance),或存有(Being)。

第二、承上述此一仁之存有论,或以太之存有论(笔者所杜造),若能诠明下述这两个于存有论位阶上的命题:

1.生近于新

2.新与逝平等

想必它主要的理由,应该有三:

(一)仁,或以太,也是遍布万有而永不生、灭的存有物(beings);此即所谓的“不生不灭之以太,通天地万物人我为一身”、“以太之用之至灵而可征者,于人身为脑,……于虚空则为电”之义;

(二)(日)新、变、动、生,乃至万化……等,均是仁(以太)此一本体,或实体的原始特性;此即所谓的“天地万物由之以生”、“以太不新,三界万法皆灭”,以及“日新乌乎本?曰:以太之动机而已”之义;

(三)在时间义上,生、灭(现象)既是无始,且也无终,所以,近于新的生,和近于逝的灭,自是难以作一断然的区分。为此,《仁学》即称它为一大轮回;而此即所谓的“生与灭平等”、“新与逝平等”,以及“过去与未来平等”之义。

由上可知,以太的实质,既是富涵(日)新、变、通、动、生,以及能够作永远的万化,亦即拥有恒久的生灭,即不生不灭的变易,而非存亡的变化之特性;那么,“新”之在形上学存有论位阶上的涵义,便是指:仁(或:以太)之恒动的新,不灭的新,以及创生的新。而这,即是所谓的“以太之动机,以成乎日新之变化”的实意。

二、从宇宙论的角度而言:

如前所述,既然“仁为天地万物之源”、“仁,以太之用,而天地万物由之以生”,以及“天地间亦仁而已”;那么,从宇宙(生成)论的观点而言,天地万物,即实有界,以及虚空界……等,自是无一不是来自于仁(或:以太)本身的生化,或变化作用的结果。

又,既因仁(以太)本身,永远富涵(日)新、变、通、动、生,以及永远的万化……等特性;那么,仁(以太)的作用之产物,即我们所感知的天、地、日、月、四时与草木……等,也自是秉具有仁(以太)的自动、恒动,自生、恒生,以及自新、恒新……等特性。所以,《仁学》便说道:

“天行健,自动也;

又说:

“天不新,何以生?地不新,何以运行?日月不新,何以光明?四时不新,何以寒暑发敛之迭更?草木不新,丰缛者歇矣;血气不新,经络者绝矣;以太不新,三界万法皆灭矣。”

由上可知,在仁之“道通为一”最浑括的意涵下,《仁学》所论述的“新”,即是涵指:自身一直的生灭不息,日异日新,以及恒久轮变之万有,或天地万物的(自)新(性)。

三、从知识论(真理论)的角度而言:

兹分成两部分来探讨——

第一、在《仁学》中,谭嗣同所抱持的知识论的观点,是:视宇宙万物,或客观的一切事物,尽管在数量上无穷无尽,却也都在恒动的生灭流转中;因此,世人的认知,便是充斥主观的(我见)、相对的、模拟的,以及臆测的性质。当然,此中,也是具有感觉的、直观的,以及“转化的”特性。谨分别提出一些论据,以为左证:

(一)人的认知,是主观的、相对的与模拟的。如《仁学》即说道:

“对待生于彼此,彼此生于有我;……由是大小多寡,长短久暂,一切对待之名,一切对待之分别,殽然哄然;

又称:

“虚空有无量之星日,星日有无量之虚空,可谓大矣。非彼大也,以我小也。……何以有大?比例于我小而得之;何以有小?比例于我大而得之。然则但有我见,世间果无大小矣。多寡长短久暂,亦复如是;”

(二)人的认知,是感觉的、直观的、臆断的与转化的。如《仁学》即指出:

“眼耳鼻舌身所及接者,曰色声香味触五而已。以法界虚空界众生界之无量无边,其间所有,必不止五也明矣。仅凭我所有之五,以妄度无量无边,而臆断其有无,奚可哉!……恃五以接五,犹不足以尽五,况无量无边之不止五;

又称:

“苟不以眼见,不以耳闻,不以鼻嗅,不以舌尝,不以身触,乃至不以心思,转业识而咸智慧。”

第二,若从知识论(真理论)的角度以涉论“新”,则应可得知,谭嗣同所抱持的见解,是:认为人如果多能从直观的,以及(或者)超越相对、相待之“转化(性)的”认知,而洞观万有的生、灭现象;那么,他当下就会发现:一切只有变易,而无存亡;一切也只有轮回,而无真正的死灭。

因为,一切的变易,如此的轮回,看似有了过去,也有未来,有了生,也有了灭,有一去,也有一来;只是,这种的转变,却不是从有至无的转化,而是从有至另一种有之“新”的变迁。而这,即是万有的真象,万事万物的真理。为此,《仁学》便诠明道:

“以生为我,而我倏灭;以灭为我,而我固生;

“生与灭相授之际,微之又微,至于无可微,密之又密,至于无可密。夫是以融化为一,而成乎不生不灭;

“我在生中,亦可云我在灭中;故曰:不生不灭,即生灭也;

又称:

“任逝者之逝而我不逝,任我之逝而逝者卒未尝逝。(故)真理出,斯对待不破以自破;

“反乎逝而观,则名之曰‘日新’。”

尤其,从最后这一句引语看来,谭嗣同在此显然是把万有的“灭”、“逝”,视为另一个新生(命)的转化,而不是指完全的、究竟义的死灭,或消逝。而,这即是万有之存在,或万物流转的至理实象。

四、从道德哲学(价值论)的角度而言:

兹分成两部分来探讨——

第一,简要的说,《仁学》所抱持的道德哲学观,或人生价值论,当是:认为追求个人(乃至实现全世界每个人)身心的自由、自主、务实、真诚,用慈悲存心,以及以仁爱人……等,应是一个人立足于天地之间,而能度己度人的崇高目标。

譬如,在追求个人身心的自由、自主方面,《仁学》即强调:个人宜在平时为学行事上,极力冲决传统的网罗,即要能破除利禄、俗学(如:考据、词章)、全球群学、君主、伦常(如:三纲五常)、天与佛法的网罗,而不为其所困扼;如此,方可达到个人身心的自由暨自主的至高境界。

在追求务实、真诚的人生(观)方面,则由破名显实暨对善恶新解的立场,力倡:时人宜重新认识在德性义上的礼,之与淫(恶)对立的妥适性;从而,给予“人欲”一个恰当的定位。

此外,针对个人内心如何的自觉与修持方面,《仁学》更是力主:人应自审心力,寓存慈悲心。果能如此,他就能泯除疑忌,剔开机心,而以仁爱之心、平等之情,去待人接物。

第二,承以上的阐述而知,若从道德哲学(价值论)的角度而言,《仁学》所提述的那样一个对自己能警醒惕励,对他人能慈悲存心,并且以仁爱人而行事自主者,也当是一个日“新”其德的人。

因为,一个能日新其德的人,他应不致于守旧,更不是一个会“挟其□敝惰怯之私,而窒天之生,而扼地之运行,而蔽日月之光明,而乱四时之迭更,……不恤亡学亡政亡教”之人。

他反是一个反冥然、反罔觉的“盛德”之人;也更是一个能震动,能奋励,而雄强,而刚猛的大无畏者。所谓的“仁者,必有勇”(孔子语),当是个中仁杰的写照。

再者,如果扩大而论,这样一个能日新其德,并且以慈悲存心的仁者、勇者,既有度人度己,或度己度人的心力暨愿力;那么,可想而知,他也应是一个饱涵宗教家的热忱暨气度的圣善之士。

  五、从宗教哲学的角度而言:

兹分成两部分来探讨——

第一、《仁学》所抱持的宗教观,或宗教哲学观,笔者认为,应有下述几项要点:

(一)即本于泛神论的立场,力阐:耶稣教(按:基督宗教)、佛教与孔教的教主,乃是同一法身之在不同时、地的显现(化身);所以,《仁学》有云:

“三教教主一也,吾拜其一,则皆拜之矣。”

(二)主张:耶、佛、孔三教,都曾经历自身的变革,而且都以言仁,并追求平等作各自变教的目标。此外,这三教,也都拥有其动而新、新而又新的共通性质;有如《仁学》之所示:

“孔曰:‘改过’,佛曰:‘忏悔’,耶曰:‘认罪’,新之谓也;

又称:

“孔曰:‘不已’,佛曰:‘精进’,耶曰:‘上帝国近尔矣’,新而又新之谓也。”

(三)力言:凡是可被称为(宗)教的,不论它的教义内容是如何,总应具足慈悲与灵魂的教理。因为,凡有慈悲之心的,始能够仁爱于人;如:耶稣教便“以救世为心”,而佛教,即以“普化”众生为尚。此外,有其灵魂存在之教理,有如耶稣教力陈天堂、地狱之说,佛教倡言轮回,以及孔子(教)力称的“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则更能应合“仁”之本具不生不灭之性的真理。

第二、若从宗教哲学的角度来涉论,则以“人”为其本位的“新”之内涵暨指涉,应具有以下三义:

(一)在消极义上,则是指:个人宜作自我内在生命的变更;此即所谓的“改过”(孔教)、“忏悔”(佛教),以及“认罪”(耶稣教)之意指;

(二)在积极义上,则是指:个人宜坚忍、奋励,以及永无止境的追求,以证成“新人”人格为其践履人生的新典范;而,此即所谓的“以太之动机,以成乎日新之变化,夫固未有能遏之者”(谭嗣同语)、“不已”(孔子语)、“精进”(释迦牟尼语),以及“上帝国近尔矣”(耶稣语)之意指;

(三)在实践义上,当指:一个日新其德的新人,之怀蓄慈悲、无畏、公义、平等之心(愿、力),以淑世济人;而此即所谓的“日新之谓盛德”、“心力之实体,莫大于慈悲;慈悲则我视人平等,而我以无畏……”、“心不公,则道力不进”,以及“以此心(按:慈悲、无畏、公义、平等之心)为始,(则)可言仁,言恕,言诚,言絜矩,言参天地、赞化育”之意指。

六、从政治暨社会哲学的角度而言:

兹分成两部分来探讨——

第一,谭嗣同在《仁学》一书中所抱持的政治暨社会哲学的立场,当是:

(一)视追求中国的富强,为变法维新的近程目标;

(二)视实现世界大同,为拯救众生的远程目标。

而,为了推动此一救国济世的庞大工程,《仁学》即提出以下几个积极性的步骤:

1.启发民智,改善民心以求新

即呼吁社会大众,宜及早醒觉,查验自我,藉去除自己的机心,日新其德;亦即要以慈悲、仁爱存心,用真实、诚恳待人。如此,方有助于改善民心的劫运和乱象;而,这即是所谓的“劫运既由心造,自可以心解之”、“以此心(按:慈悲、仁爱……之心)为始,……以感一二人而一二化,则以感天下而劫运可挽也”之意;

2.变动伦常,创新律则以尽利

即吁求全国上下,应即刻针对传统遗留下来的俗学、古制、伦常,以作一彻底的检视;所谓择其善而固执之,不然,即应兴、应革。

当然,个中,也包涵应效法西人(欧美)之喜动精神于通商、恪遵公法,制、运机器,以及振兴实业……等,以利民生。

3.建立反君主、崇民治的政体

即鼓吹本于民主、平等、自由暨自主的理念,推动国家政体的改造;这也就是民本君末论的反映。因为,凡“能自主者兴”;民主,乃具“天国之义”;平等,则人人“无我”、“无所执”;而自由,即是止息战争,不分你我,人人共存共荣,而通向礼运大同、世界大同的必经之道。

第二,基于上述这种力主求变、创新观念与体制的政治暨社会哲学之架构,笔者认为:新,当涵指民心的(弃旧)换新,即应从批判和检视俗学、古制与伦常……等方面做起,以求变、求新。此外,在追求国富民利暨实现世界大同方面,也应有其变通(或:废弃)旧法、创立新制的意涵。

七、检讨:反省暨简评

综合以上的阐析,应可以得知(对谭嗣同而言):

(一)从形上学存有论的角度而言“新”,系指:仁(或:以太)之恒动的新,不灭的新,以及创生的新;

(二)从形上学宇宙论的角度而言“新”,系指:万有(或:天地万物)的(自)新(性);

(三)从知识论(真理论)的角度而言“新”,系指:人若从直观的,以及(或者)超越相对、相待之“转化(性)的”认知角度,以洞观天地万物本身的“灭”、“逝”之变化,则当知:万有的灭,或逝,其实,并不是一种完全的、究竟义的死灭,或消逝,而是其另一种生命形式的转化,另一种有之新的变迁,或者另一个新生(命)的转型;

(四)从道德哲学(价值论)的角度而言“新”,系指:一个不守旧、不惰怯,而能自我警醒、自我惕励,愈发刚猛,又愈是行仁之日修其德、日进其德的人;

(五)从宗教哲学的角度而言“新”,系指:一个会涵养道德情操暨宗教意识的灵修之人;也是意指:一个内心谦逊,肯时时忏悔自己的愆罪恶行,而力求(天、神、天主……等超越界之主宰,或佛)赦免其过的人。

再者,这里的“新”,也当是涵指:一个胸怀慈悲、无畏、公义与平等之心,以淑世济人的盛德之人;

(六)从政治暨社会哲学的角度而言“新”,系指:普遍的社会大众,之在思想、观念上的除蔽立真和去妄以存诚;以及亦指:对传统遗留下来的风俗、习惯、典章、文物,乃至伦常与“政体”制度……等,径采取批判、检视,或变通,或兴革,或另创新制……的改变举措。

而,针对以上《仁学》论“新”的要义,笔者拟提出几点的简评:

(一)诚如谭嗣同在《仁学》的“界说”(二十五界说)里的指述,即《仁学》一书所涉猎的内容,乃涵盖古今中外的哲学、科学与宗教〔尤其,犹太基督(宗)教,即耶稣教,以及印度东传的佛教〕之思想,此《仁学》的“新”论,自是顺理成章地含括了所谓以知性为主导的科学,以悟性和德性为主导的哲学,以及以灵性为主导的宗教……等特性;为此,而有前述(笔者)之从哲学基本架构的角度,以论述“新”的概念内涵暨其指涉的企图。

的确,尽管《仁学》一书,不像是一部十分严谨,又极具专业化的哲学论著;但是,笔者认为,谭嗣同在有意、无意之间,却是以前述各类的思维角度,刻意在阐明此一“新”的概念内涵暨其指涉;

(二)在谭嗣同短短一生的事迹中,除却其“尽力要求变法,(并)提倡新学”,以及因此而殉道的事件,已标帜出谭嗣同爱国、救国不落人后,终而以致“殉国”的崇高情愫之外;笔者认为,下述的重要事实,确是不可不察,那就是:在他发愿,以心挽劫,而至采取急速的变法手段之背后,乃是有一股奇大的力量在支撑暨推动。这一股力量,可以解释为:在道德暨宗教上之舍我其谁的责任感;更可以诠释成:是谭嗣同那极富泛神论心态,而冥觉到“以太之动机,以成乎日新之变化”的宇宙意识所使然。

当然,对他而言,这一股力量,无不是那发源自万有之所出、万物之所本的“仁”体自身。而,这也应是一种玄秘主义的说辞;

(三)从《仁学》之论“新”的言词内容来看,谭嗣同的整体思想,尤其他的宇宙人生观,确实是有他那既大胆,敢传承,又改造,又批判……等的特色;譬如:

1.他敢于把传统儒家(尤其孔子)的仁道哲学,予以存有论化(ontologiZe);并且以西洋哲学中的“以太”(Äther),和科学中的“电”概念来诠解“仁”体之性。这即是他大胆,敢于传承,又敢于改造思想的一种表现;

2.接而,他更以“新”(日新)的概念,一则,来诠解《易经》中“生生之谓易”的创生现象,即所谓的“天不新,何以生?”“地不新,何以运行?”“日月不新,何以光明?”“四时不新,何以寒暑发饮之迭更?”……等;二则,更且视“新”即为孔教(按:儒教)、耶稣教(按:基督宗教),以及佛教……等三教的“公理”,此诚然是他那极富创造性思维的一种体现;

3.虽说谭嗣同颇为认同耶稣教之在西方的影响力——即其“以救世为心”,带动了西方国家若干进取性的作为——;但是,他终究念兹在兹的,却无不是企想复原孔敦孔学的真精神、真面目,有如:力黜古学,变更今制,废弃君统,倡议民主,以及变不平等为平等。因为,在他看来,这种汲然而动的精神,也便是一种日新又新的精神。是以,究极地说,《仁学》论“新”的旨趣,当无不是企想体现一种改革,或改造后的新孔教(孔学),以作为真正推动中国变法(维新),而至真正富强益民的主力。

  叁、结论

从以上的条分缕析可知,一生致力于变法,改革,维新,以图建立一富强康庄的新中国,是谭嗣同以身报国的急切目标。

诚然,他是身为近代“中国为国流血(的)第一烈士”。而,所谓的自“觉”觉人;体认“存”在的奋斗实意;见机敢“破”,又敢“立”;能达“变”,肯力“行”;最后,且为其一生固执的济世理念而身“殉”,这觉,存、破、立、变、行、殉七字真言,应是谭嗣同之为仁、求仁,而得仁的真实写照。

尽管谭嗣同壮志未伸,不过,其《仁学》一书的传世,尤其,个中之对“新”社会、“新”中国,乃至“新”人心的凯切诤言,却是弥足珍贵。当然,其大着中的部分言论(姑且不考虑其写作的时、空背景),虽非能迎合一些“事实”,有如:孔学(或:儒家哲学),岂是可等同于一般宗教意义下的“孔教”?(印度)原始佛教虽然畅谈轮回,不过,它可预设有“灵魂”的存在,乃至有灵魂不朽的实理真象?以及如其所言:“新”虽是群教(按:耶、佛、孔三教)的公理,不过,在此三教无论就其皈依的对象,传布的敦义,信守的戒规,乃至提供未来的归趣(如:天国、涅槃、天)……等,在实质上确是有别的情况下,如何能对其“(日)新”的实在真象划上等号?……

诸如上述这类的疑难,可说是《仁学》一书不得不加以面对,乃至应予响应的重要课题。不过,尽管如此,其还是瑕不掩瑜,而有它学术性的历史贡献,以及教人不得不予珍视的实践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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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华仁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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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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