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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黄兴的思想与人品
作者:熊源滂
【摘要】黄兴是我国近代史上寻求救国真理的民主革命家。他没有囿于中国传统文化,故步自封;也没有盲目地崇拜欧美,数典忘祖。 ……
  黄兴是我国近代史上寻求救国真理的民主革命家。他没有囿于中国传统文化,故步自封;也没有盲目地崇拜欧美,数典忘祖。

黄兴的父亲是一名秀才,他从5岁开始跟随父亲学习《论语》。8岁时就读于一举人私塾,学习《诗经》。11岁到本乡周笠樵翰林家塾读书,学经史、策论、词章。可以说,他从小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

当他年岁稍长,“眼见鞑虏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对外交涉着着失败,而那拉氏又竟发出宁与朋友,不给家奴的谬说,瓜分之祸,迫在眉睫”,便立志救亡,从事革命。在两湖书院读书时,他就已注意研究西洋革命史及其学说,对卢梭的《民约论》研究尤多。后来又亲自到海外考察。接触到欧美社会主义思潮,发觉“欧美各邦治国大政,每为大资本家所左右”,遂奠定了笃信孙中山三民主义的思想基础,并为之身体力行。

综观黄兴一生言行,不论是政治观点,建国方略,思维方法,还是人际关系方面,都充分体现了中国民族文化的优良传统,同时吸收西学,适应民主和科学潮流,反映了时代精神。

  伐无道  倡共和

黄兴忧国忧民,发扬光大了传统的民族气节,却一反“爱国”是为了“忠君”的传统观念,将“民为贵”的思想发展为“民主”“共和”。

在分析清末时局时,黄兴指出:“日并高丽,而与强俄协约,满州、蒙古势已不保。英窥其隙,今已进兵卫藏,置防缅边,西鄙之亡,又可日计。德之于山东,法之于云南,铁路所

过,蹂躏无完土。美于中国土地无所侵占,不能恣虐,特倡保护领土之美名,包揽其公债。而满洲政府方醉生梦死,昏不知觉,于日、俄、英、德、法则默认之,于美则欢迎之。对于国民,诡名立宪,其实则剥夺国民种种权利,以行其中央集权之实。是中国目前状况,不亡于有形土地之瓜分,则亡于无形财政之监督”,必须“吊民伐罪”,推翻清朝,实行“民族革命”。虽然多次起义失败,仍坚持不懈,“一得机会,即再主动”。坚信:“七日泣秦终有救,十年兴越定徒然。会须劫到金蛇日,百万雄师直抵燕。”

黄兴鉴于“中国数千年来专制为政……人民受害无穷”;而自世界观之,民主潮流日益普遍,君主制已成为过去之废物”,乃力倡共和,创建民国。1906年秋,他派刘道一等自日本回国,“运动湘军,重整会党”,临行前告以“洪会中人,犹以推翻满清为袭取汉高祖、明太祖、洪天王之故智,而有帝制自为之心,未悉共和真理。……望时以民族主义、国民主义多方指导为宜”。明确指出推翻清朝的目的,决不是恢复汉族帝国,而是要摧毁两千多年以来封建专制制度,建立一个民主的“国民的国家”,把反清与建立资产阶级共和国结合起来。

武昌起义之后,黄兴率民军与清军在汉口、汉阳鏖战,互有胜负。此时清廷起用袁世凯,袁在要挟清廷的同时,对民军也威胁利诱,派出蔡廷干、刘永思到武昌散布和谈舆论。ll月9日,黄兴致书袁世凯,引“赵孟之所贵,赵孟原能贱之”的典故,要袁识破清廷“乃袭伪游云梦之故智”,劝说他参与起义,“出而建拿破仑、华盛顿之事功,直捣黄龙,灭此虏而朝食”。同日,他又对民军将士发布密谕,告诫大家:“袁世凯甘心事虏……冀离间我同胞之心,涣散我已成之势”,要提高警惕,坚定斗志,“俾鼠窃之技无由而施”。他率领缺乏训练而又没有重武器的新兵1.4万余名与人数共达3万的北军精锐匹敌,在汉口、汉阳两地且战且守,苦战整整一月,武昌首义地点,卒未根本动摇,各地乃得纷纷响应。正如中部同盟会湖北负责人居正所言:“然使武昌起义仅如昙花一现,则各省亦无从继起矣,阳夏之坚苦支持,自不得不归功克强。”

在南北停战和谈之际,清廷提出保存大清皇帝之名称及“世世相称”、“仍居宫禁”等条件,兴黄坚决反对,致电和谈代表,“万无可使污秽君主名词,永远留臭于民国”。清军违约逼迫时,他断然宣称:“民军意在共和,有反对者,在所必讨。”其推翻帝制,缔造共和是矢志不渝的。

  厚民生  启民智

黄兴继承了“崇德利用”的思想,却一反重“正德”、轻“利用”的旧观念,既重视精神文明建设,启民智,除陋习;又强调学习西方,发展工商实业,建设物质文明。民国成立,他就亟望“永奠共和于磐石,转弱为强……俾我四亿同胞,携手而偕登乐利,与彼五洲强国,联袂而永享和平”。

兴黄认为:“民国肇兴,政府成立,建设之事,无虑万端,而要以厚民生,强国力为本”。他深感“国用不足,实由于百姓不足”。“欲苏民困,厚国力,舍实业莫由”。于是发起创办拓殖协会和拓殖学校,发展农业,移民实边,“辟天然之利源,舒民间之财力,疏东南之生齿,固西北之边防”。他还曾督办铁路,调查矿务,参与发起招股创建洞庭制革公司和中华汽船公司,以期“收回外溢之利权,扩张自由之营业”。

在强调发展生产,兴办实业以厚民生的同时,黄兴十分重视教育以启民智,他说:“国家之富强在于民智,民智之增进在于教育……教育普及,而后人民智识日进,文明之程度日高,始能立足于国竞之漩涡中”。他主张办好中小学和职业教育,指出小学应废止读经,课本全用国语,做到“口所能言,笔即能述”。这些在辛亥革命后不久就提出来了的教育主张,直到“五四”运动时期才开始大力弘扬,说明黄兴确在继承传统,学习西方的基础上有所创新。

为了启民智,黄兴指出,我国数千年相传之风俗习惯,积重难返”。“凡我同胞,均宜将旧染之污涤除净尽,乃能享共和之国,而见人道之尊”。他要求宣传教育部门包括戏剧界为“改良风俗尽鼓吹之能力”。他主张学西方之所长,而不赞成闭关锁国,说:“窃以为西国实业,日新月异,既以东亚为市场,即不能禁民之不购货。惟有事事仿造,翻新出奇,非唯可塞漏厄,实可畅销国货。至其习俗,则学其醇而避其醨。必一一求其形似焉,则误矣!”这就是说,不仅要努力学习外国的先进科学技术,就是外国的风俗习惯,除了腐朽衰颓的污垢以外,其

健康有益的成份也是可以吸取的。黄兴这一思想,无疑对整个国家民族追随世界的时代潮流前进是大有裨益的。

  不偏执  不苟同

黄兴崇尚儒、道物极必反的哲学思想,“道中庸而疾必固”,既要求遵守一定的标准,又要有一定的灵活性。黄兴的这一思想具有唯物辩证观点的。不偏执,不苟同则是其唯物观点的核心所在。

民国成立之初,黄兴十分关注列强是否承认的问题。他在北京国民党欢迎大会上的演说中指出:“中国今日虽已成立,而各国尚未正式承认,即不能算完全成立。”他一再强调:“必使国基稳固,秩序安定,做到外人不得不承认地步。”又说:“只须求我国内政修明,秩序恢复,有可以承认之实而已。至于人之承认与否,可不计也。”他就是抱这种不偏不倚,不卑不亢的态度对待列强。他坚持禁止鸦片,“勿以牵涉外交而事迟疑”,“禁种、禁吸、主权在我……是力谋禁吸,禁种之实施,即以促成禁运之效果也”。他驳斥定都南京会遭到东西各国反对而不移使馆至金陵的谬论,义正词严地说:“建都为国内重大之问题,决非专伺外人之意旨。……使馆以国都为主体,国都非以使馆为主体,国都迁则使馆必迁。”他就是这样,既坚持一定的原则,又审时度势来处理问题。正如他自己所说:“当经各方面观察,择最宜于现势者确定之。”

在成立华兴会,着手组织武装起义之初,黄兴就提出了在湖南发难与各省应援之策。萍浏醴起义失败后,长江流域的发动暂时困难,便协同孙中山南图两广、云南,为的是“须先取得海岸交通线,以供输入武装之便”。后来他又得出结论:“边远虽起易败,省会一得必成。事大相悬,不可不择。”今后“可由省城下手,且必能由军队下手”。从而把过去大多依靠秘密会党起事转变到主要策反清军。这一策略为宋教仁、谭人凤等灵活运用,把起义重心推向长江流域,发动武昌起义。黄兴闻讯后,盛赞他们:“能争汉上为先着,此复神州第一功。”他预计:“以武昌为中枢,湘、粤为后劲,宁、皖、陕、蜀亦同时响应以牵制之,大事不难一举而定也”。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他所料。

在借外债的问题上,他论证了“天下之患常伏于所倚”。他认为,当国内经济十分困难,难于筹措时,“贸然徒言拒债者,因噎废食之见也;断断然侈言借债者,贪饵吞钩之为也”。所以,他倡议劝募国民捐,减少对外借债,“而两弊相衡,宜取其轻”。当李根源在东京组织欧事研究会时,他于美国复函中郑重指出:“蓄远势毋狃于目前,计全局毋激于一部。”他是自信“不偏执、不苟同”的。

《论语》载:“子绝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意思是说:孔子屏绝四种毛病,凡事不空想、不武断、不顽固、不主观。黄兴就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他忌苟同,忌偏执。他认为:“议论驰于极端,真理因之隐晦。”在复信给上海昌明礼教社时,他把“矫枉过正”、“逾法灭纪”的人斥为“不学小夫”。持矫枉必须过正之说,必然导致极“左”等恶习横流,“为始事诸人所不及料者。”正由于他做事稳重踏实,被同时代的人称为“沉毅笃实之君子”。

  与人忠  知自爱

黄兴继承了儒家特别注重个人道德修养的传统,在人际关系上突出个人为善的主动性,坚持“与人忠”、“知自爱”。

黄兴不仅对欧美文化,就是对我国传统文化也是抱“学其醇而避其醨”的态度。在南京留守任内,他曾要秘书厅为他代拟一份致袁世凯及各省都督申明礼教的电文,在审定电稿时,他提出这样的意见:“惟于忠、孝两字须详加诠释,并须将君臣字抉去,毋使忠孝专对于君主而言,致被奇冤莫雪。须知‘为人谋而不忠乎’,此亦忠也。”在电文中又阐述道:“以忠言之,尽职之谓忠,非奴事一人之谓忠。”“以孝言之,立身之谓孝,非独亲其亲之谓孝。“盖忠孝二字,行之个人则为道德,范围天下则为秩序。”

黄兴“与人忠”,不仅当挚友,而且做诤友,畏友。对待孙中山就是如此。同盟会成立时,他提议孙中山为总理,不必经选举手续,并将《二十世纪之支那》提供给同盟会作机关报。左舜生评黄兴此举为“不失快男子本色。”当章炳麟、陶成章等人对孙中山有意见,欲改举黄兴为总理时,黄兴晓谕会众:“革命为党众生死问题,而非个人名位问题”,推崇“孙总理德高望重”,祈望大家“倾心拥护,且免陷兴于不义”。武昌起义后,各省在沪代表议决临时政府,设在南京,公举黄兴为大元帅,黄兴坚辞不就。后来,代表们选他为副元帅,代行大元帅职务。当他正准备起程赴南京就职时,接到了孙中山即将回国的电报,立即终止了南京之行。李书诚问他何故不去,他说:“孙先生是同盟会的总理,他未回国时,我可代表同盟会。现在他已在回国途中,我若不等他到沪,抢先一步到南京就职,将使他感到不快,并使党内同志发生猜疑。”足见他是孙中山的挚友。但是,二次革命失败之后,孙中山诿过黄兴,并决定组织“中华革命党”,要求党员宣誓“愿牺牲一己之生命自由权利,附从孙先生再举革命”,署名时要加印指模。黄兴又敢做诤友、畏友,他指出“前者不够平等,后者迹近侮辱”。批评孙中山“反对自己所提倡之平等自由主义”,而“徒以人为治,慕袁氏之所为”,“以权利相号召”。他解释说:“吾非反对孙先生,吾实要求孙先生耳。吾重之爱之,然后有今日之要求。”对待自己尊重的领袖也绝不盲从,敢于像《论语•宪问》中所言“勿欺也,而犯之”。直言忠谏,难能可贵,世所罕见。这正是黄兴“与人忠”的充分表现。他的原则是:“以国家为前提,于个人关系,绝不宜稍存意气。”他坚持要求财政总长熊希龄毁弃丧失国家主权的外债借约,恳挚地说:“兴与公本系至好,责公劝公,固皆为国,亦即所以为公”。他把“与人忠”和“尽职之谓忠”紧密地联系起来了。

黄兴律己很严。“盖束发读书以来,即知立志自爱,凡一切谋利禄、争权势与夫寡廉鲜耻、卑鄙阴贼之念,不待禁革,早能自绝于心。”事实确是如此。他拥戴孙中山,绝不别树一帜,对诿过于他的言词,不予反击,竭立维护革命党人的团结。他一再拒绝袁世凯授与他的陆军上将衔和勋一位,在复袁电中说:“追念患难旧侣,多遭惨毙。独膺上赏,只增凄痛,一再辞谢,亦实求其心之所安。”谭延闿要把长沙市小西门坡子街命名黄兴街以纪念他的开国之功,他闻讯后马上写信劝禁:“神州光复,众志所成,缔构艰难,先烈弥痛。虽力谋改革,屡与战争,实国民分所应为,亦绝无功可纪。”美国人林百克欲撰写黄兴传记,要他提供材料,而得到的却“只是一份用打字机打成的很长的文件,吁请美国朝野支持中国的民主政体,反对袁世凯篡国,无一字涉及黄兴个人的勋业和生活”。

耐人寻味的是他的两则启事。一是任南京留守时的公启:“……嗣后亲族故旧,非经本人函电敦约而来者,恕未能一概招待。”半年之后,他返回故里,又有一则归湘启事:“……初归事烦,有时外出未及恭候,殊为歉仄。兹谨订每日午前九时至十一时为会客时间。以便畅叙情话。”他是如此地谢绝趋附而又礼贤下士。

“立脚怕随流水转”,这是黄兴为两湖书院同学和留日好友白逾桓所写对联的上联,表达了他的心声。他悲叹:“国人通病在意见太多,千派万系,各树党援,以为乘时取利之计”;“一般士夫以权利相尚,即民党之诤诤者亦侈言之”。所以黄兴在解职南京留守告将士文中说:“以绵薄之材,处嫌疑之地,夙夜祗惧。……不得不奉身以退。”他想用自己的行动来感召世人,“但求改造政治,并非攘权夺利,此心可白于天下。”“兴屡与国人勖,见义而不谋利,明道而不计功。”就是在讨袁时他也要声明:“民贼一去,兴即解甲归农。”一再声明:“驱逐国贼,另举贤能”,“勉尽义务,不居权位,区区此心,幸垂察焉。”然而,他“虽怀子卿,‘不蒙明察’之冤,犹守亭林,‘匹夫有责’之志”。袁世凯丧命之后,他又谆谆告戒:“大憝虽去,余孽犹存”,“段祺瑞、徐树铮专为北洋派谋。”他奉身以退,并非只知洁身自好,而是想以此勖勉“民党”“士夫”与“国人”。殊不知这么做,既难以感化那些“乘时取利”的人,却恰好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中国民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

就黄兴个人而言,他尽了他的本分。他“修身”、“齐家”是为了“治国、平天下”。早在成立华兴会时,他就卖掉了故乡祖遗田产购置武器作起义之用;后来又把长沙的住宅捐给国民党,请母亲不要因为媳妇临产而不迁居,“以贻我羞”。他逝世后,留给亲人的只有精神财富。他为宫崎寅藏夫人题词:“儒侠者流”,倒很像是为他自己一生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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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黄兴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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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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