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十六年(1811)农历十一月十一日半夜,曾国藩出生于湘乡县荷塘二十四都高嵋山下白杨坪(今属双峰县荷叶乡天门村)的一个小康之家。第二天一大早,其父曾麟书高兴地从塾馆回家,走到江氏身边,见江氏不快。原来江氏认为儿子长相不好,双目紧闭,额门骨突出,脸长蜡黄。曾麟书会意,抱过儿子,对江氏说:“你莫看毛伢子是这样子,孔夫子生下来时,双颊也有个很深的凹凼凼,后来居然成了大圣人。”一番话说得江氏转忧为喜,两人合计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子城,行号宽一。城谐成,意望子快长成人。
祖父曾星冈得了龙孙,四出请客。三朝那天,宾客盈门。麟书有个小舅子也捧着一个红包赶来道贺。曾麟书接过红包,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块红布,上写了“风吹花长”四个大字,在场的人都愣惑不解。原来,这个小舅子听说外甥生庚八字大,恐难成人,有意地将乡里人赞小猪的“风吹夜长”一语中的“夜”字改为“花”字前来道贺。小舅子见人不解,赞道:“风送麒麟子,吹到贵府来;花童年十五,长大坐八台。”在座的亲朋都连声喝采道:“赞得好!赞得好!”
子城自初生至4岁渐渐发胖,状貌端庄,深受长辈的疼爱。因母亲江氏忙于操持家务,除给哺乳之外,难以经常照料。曾祖父曾竟希经常抱他逗他玩耍,祖孙感情甚笃。子城时而依傍在祖母王氏的纺车旁边,王氏益奇爱之。
清嘉庆二十一年(1816),子城5岁,在家识《千字文》,继而初读《四书》。祖父曾玉屏特地请来陈雁门先生当他的问字师。至十月,曾竟希病故,举家悲恸,子城哭得尤其伤心,跟着大人拜忏上香,俨然像个成年人。第二年,其父在家设私塾,馆名“利见斋”,牧孩童生徒十多人,子城也随父课读。一天,其父麟书携子城兄妹外出游玩,路上出对要他作答,问“上厥‘狗尾草’,下厥对什么?”子城一时答不上来。其妹蕙生回答说:“下厥对‘凤冠花’如何?”父点点头说,“虽然简易,却也工整”。继而行至团山嘴,看见一座桥。又出上厥“观风桥”。只见子城既不作答,也不说对不上来,低头慢步冥思。直到回家后,见书架上有一本《月旦评》得到启发,即对父亲说“观风桥”对“听月楼”如何?其父点头称好。年幼时的子城,由于长得肥胖,又不作声,遇事总爱冥思苦索,所以有人给了个浑号,叫“肉哑巴”。
清嘉庆二十四年(1819),子城9岁,读完了《五经》,开始练习时文,同时也临帖练字。他先摩“颜字”,并写《千字文》,后临“柳书”,参习黄山谷(庭坚)字帖。第二年,其弟国璜出世。曾麟书笑眯眯地对子城说:“汝今有弟矣!可作一时文,题曰:‘兄弟怡怡’。”子城作文后送往父阅,麟书甚喜,并勉励说:“汝文中有至性语,必能以孝友承其家矣!”下半年,曾麟书受聘至桂花堂欧阳氏家设馆,子城也随父至桂花堂读书。有次因与欧阳家子弟玩耍,弄得一小孩哭了,因主家纵子,不问情由,将子城骂了一顿;其父为其陪礼道歉。子城对主家的横蛮无理、父亲的懦弱无能很有反感,暗暗记恨在心,总想寻机报复。直到期终散馆时,他一声不吭,偷偷地拿着一块石头将主家的金鱼缸底部砸破。致使缸里的水漏完,金鱼干死了,子城这才消了恨。子城生就一对三角跟,似闭非闭,个性内向,而且乖巧,做事只在内心里划算,由此,人们又给了个浑号叫“闭眼蛇”。
在这段时间里,子城除了随从父亲课读外,还直接聆听祖父玉屏的教诲。其祖父常说:大凡做一个人,应以孝悌勤俭为第一要端,“竟希公少时在陈氏宗祠读书,正月上学,辅臣公给钱一百,为零用之需。五月归时,仅用一二文,尚余九十八文还其父,其俭如此。”(曾国藩同治二年十二月十四日家书)祖父的教诲,对子城的成长产生着巨大的影响。子城年少时,不但随父读书,还在攻读之余看牛刈草、养鱼、种菜,有时还要捞些鱼虾,补充荤食,晚上或下雨天跟随祖父学竹篾编织,休息天,还要挑着自家编织的菜篮、菀箕、鱼篓等竹器,送到相距近30里路的蒋市街去叫卖。鸡鸣即起,至晚摸黑才归。饿了用井水咽饭饼充饥,所得收入,如数缴祖父使用,不攫取毫厘。这样子城从小就养成了耐劳吃苦、坚韧犟强的性格。
清道光二年(1822),子城12岁时,其祖父曾玉屏因四代同堂,人多口众,家务日繁,难以维持,就将下腰里一栋房屋,并水田40帣(约八亩),分给长子曾麟书,子城亦随其父迁往下腰里(今荷叶乡良江村)居住。屋场的对面有条小河,河边有个神王庙。到这里,子城常带着弟弟到小河里摸鱼捞虾。有时也与邻居小伙伴到河边打水仗玩,累了就进神王庙憩息。有一次,伙伴们搭人梯,子城率先爬到神龛上,不小心把神王菩萨撞翻在地,吓得伙伴们一蹓烟各自回家去了。第二天,其父曾麟书得知后,当即对子城一顿训斥,并叫打扫了庙宇,给神王菩萨重装了金身。同时,为了让子城安静求学,将他送至距家六里的九峰山古锣坪定慧庵读书,早出晚归。子城不服气,每天早上路过神王庙时,将骑竹马的棍子用绳子系着放在神王爷肩上,说:“搭帮你,我被送到山冲里去读书,可今日你要给我看好马,如果我的马儿走了,定不饶你。”以泄怨气。其父被弄得没有办法,只好又将其带在身边家塾馆读书。
清道光四年(1824),子城14岁,有毗邻的衡阳县廪生欧阳凝祉(号沧溟)与其父友善,经常来塾馆叙谈。见子城所作的试艺,极为欣赏。欧阳凝祉慕其才华,对其父说,他家附近有一“名门闺秀”,愿为子城说媒。曾麟书欣然同意。提起子城的婚事,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那次欧阳先生作媒后,不料女家认为曾家的境况一般,子城像貌丑陋,断然拒绝这门亲事。欧阳先生感到不好下台,只好与夫人邱氏商量,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子城。开始,邱氏也反对。后来,经多方劝说,加上其女在“父命不敢违”的思想支配下,才勉强地应承了这门婚事。这就是后来传说的欧阳凝祉“移花接木”的故事。
道光五年(1825),子城16岁,随父在同族家塾“锡麟斋”受读《周礼》、《仪礼》,兼及《史记》、《文选》。第二年赴长沙府应试,中末名秀才。他认为是考官张启庚(四川人)不公平,很不服气,于是上街买了副70高龄用的老花镜作礼物送给他,讽刺其两目无光,有眼不识泰山。回乡后随父在石鱼之百鲁庵继续课读。
道光十年(1830),子城年19,偕10岁的弟弟国璜,从师衡阳唐氏家塾的汪觉庵先生门下。汪先生对当时聪明伶俐、有问必答的国璜极为赏识,而对不爱作声的子城却厌而远之。有时汪先生当着客人的面,夸耀国璜的文章最佳,而对子城的诗文却以“也好”两字敷衍了之。子城对汪先生两只眼睛看人很不服气。有一次,其父命子城去衡阳请汪先生来家作客。回家的路上,汪先生走前,子城跟后,碰着一位熟人问子城做什么,答:“请客吃饭。”问:“请谁?”子城不作声,伸手翘起小指比划。汪先生已经察觉。抵家后,汪先生当着其父的面问子城“用小手指比作什么?”子城不答。后在其父严厉追问之下,他才从容地伸屈左手的五个指头,答道:“我是按天、地、君、亲、师五个字排比的。”汪先生又问:“如果小看老师,该打不该打?”子城说:“不该!”其父厉声地说:“该请老师重打,严师出高徒嘛!”这时汪先生站起身来,仰头大笑,不了了之。
又有一回,子城刚从家里跑到唐氏家塾课堂,书包还没放下,汪先生就叫子城背书。子城哪里背得出来,也不回答汪先生的提问,惹得汪先生发了火,训斥道:“你这个蠢货,生成一副戳牛屁股的相,将来要是有点出息,我给你背伞!”子城没头没脑地挨了一顿骂,心里很反感,但在老师的威严下,又奈何不得,只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于是背着书包,冲出课堂,仍然回家攻读。后来(道光十八年春),子城在京都参加殿试,金榜题名,衣锦还乡,拜谢老师,来到汪先生家的时候,特意带了伞,一进门,便把伞放置在汪家堂屋的神龛侧,待吃过中饭,子城起身告辞,汪先生跟随相送,才到槽门外,子城突然提出要转回取伞,汪先生连忙双手拦住说:“曾大人在此稍候,待我取来便是。”等到汪先生将伞背来时,想不到子城竟不冷不热地蹦出一句话来,“谢谢汪老师,今天真给我背伞了。哈!哈!”弄得汪先生啼笑不得。
道光十一年(1831)冬月,子城21岁,肄业湘乡县城涟滨书院,深得山长刘元堂先生的赏识,并命名国藩,意子城乃国之屏藩。第二年,又随父应府试,备取,以脩生注册,仍回“利见斋”课读。
道光十三年(1833),子城23岁,与欧阳凝祉之女完娶。翌年,肄业长沙岳麓书院,以擅长诗文、试辄第一而名噪同窗,更为山长阳坦斋先生所器重。经乡试中第36名举人。自此以后,曾国藩寄寓京师长沙郡馆,开始发奋攻书,主治古文,研究经史,尤其喜读韩昌黎的文章,“慨然思蹑从之”。后来曾国藩靠借贷并押典了部分农服,买齐《二十三史》,回家致力攻读。道光十八年(1838),得中进士,入翰林院,开始仕途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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