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源(1794一1857),字默深。湖南省邵阳隆回人。清代著名的思想家、史学家、经学家、诗人。道光进士,官至高邮知州。曾与林则徐、龚自珍等结宣南诗社,倡经世致用之学。他在认识论上具有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是一位杰出的爱国主义者。
道光十二年(1832年),他离开邵阳来南京,择于西城乌龙潭畔,购置一草堂卜居。此草堂北依龙蟠里,是一条古老的巷道。呈弧形延伸。行人漫步其间,眼前路形独异,卷曲而上,盘旋而下,似入螺壳,状如龙蟠,颇有忽卷忽舒之感。魏源后将草堂修建为瓦屋别墅,即命名“小卷阿”,正门辟于别墅西侧,并亲自题写门额。尔后,民间也习称这个地块为“小卷阿”,逐步流传西城一带。从地名的角度区分,它属于“微地名”的层次;在语言学的术语中,则称之为“细微地名”。因其微,即难以见诸地名图卷;因其微,也未纳入地名档案管理之中。但是,多少年来。它却起着指称个体地域的作用,并具有一定的地名效应和独特的地名风采。
据史籍载:“小卷阿,魏氏墅也。道光时,邵阳魏刺史源购地其间……。”此名源于《诗经•大雅》之篇名,其义是:“卷者,曲也;阿者,大陵也。”二者结合,含蓄有度,画龙点睛地点出了南京“钟山龙蟠,石城虎踞”的气势,折射出诸葛武侯出使东吴时,曾在此发出这雄震千古的赞叹,给这座古老的帝王州,频添了几分“引无数英雄竟折腰”的特殊魅力。舍名冠以“小”字,即将“小卷阿”前后为龟山、蛇山所环抱,紧临乌龙潭畔特定的地理环境烘托得如诗似画,寓意悠远而深刻。这既体现了他自身“用则行,舍则藏”的儒家风度,又深化了临潭舍名卷曲而清雅的意境。其地与唐代书法大师颜鲁公祠近在咫尺,与清代桐城派开山鼻祖的方苞家祠更是举目相望。门前且有大片园林,丛篁摇绿,古木拥翠,其间,花坛上群卉争芳,环境清幽宜人。正如文献中所记述:“小卷阿,门外修竹千竿,亦颇得幽趣也。”魏源曾定有《卜居金陵买湖干草堂》七绝三首:
其一
巢由原不买山居,敢效知章气鉴湖。
底事草堂钱十倍,只因门外水云租。
其二
山村城市少兼全,心远由来地自偏。
断尽红尘闲尽屐,湖光清到卧床前。
其三
春风绿尽一池山,闭户文章败叶删。
不是老僧来送笋,如何倒屣出柴关。
平时,他在此间博览典籍,著书立说,撰有《圣武记》等多部著作。其中尤以《海国图志》,对近代的影响最为久远。此书1842年刻本50卷,1847年扩为60卷,1852年增至100卷。系根据林则徐的《四洲志》等译稿和其他文献资料编撰而成。这是当时中国人自己编写的介绍世界历史、地理最早的一部巨著。其中,含有大量的中外地名史料。并附有《筹海总论》,探求了富国强兵和抵御外侮之道,提倡学习西方的科学技术,主张“师夷长技以制夷”。他虽身居“小卷阿”,却富有“钩稽贯串,创榛辟莽,前驱先路”的爱国主义精神。他还以“小卷阿”兼作讲学处,招学生,会友人,阐明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鲜明立场,有时听者济济一堂,对其弟子和友人予以很深的思想影响。
魏源对祖国山川非常挚爱,暇时即沉醉其间。其足迹遍历诸多省区,还远及香港、澳门……在《中国历代旅行家小传》中占有引人注目的席位。他来南京后,对湘北洞庭湖、长沙岳麓山仍怀有眷恋之情,而对“小卷阿”宅旁的乌龙,爱慕之深。更不言而喻。他特别酷爱月夜游湖,甚至要“以舟为屋,与同寝宿”,已形成一种特异的癖好。道光年间的一个金秋夜,时任江苏巡抚的陶澍和魏源一道,泛舟于潭上观月赏景,以夜游为乐。霎时,潭面凉风习习,他们的灵感与诗兴大发。陶公云:“乌龙美景,秀色可餐。”魏闻之逸兴遄飞,即和之曰:“有此妙处,何必西湖。”故乌龙潭素有“小西湖”和“西湖之目”的赞誉,均渊源于此,并在石头城下传为历史佳话。美哉,斯名也!不久,堤岩上建有一座木坊,上额书有“何必西湖”四个大字,令人意趣横生,颇有琢磨观赏价值。他且“遇胜辄题咏”,给后人留下了大量情景交融的诗篇。如在《乌龙潭夜坐》(六首)中咏有“林阴横满地,夜影忽过墙。忘却月已转,翻疑树易长……”的诗篇,时已更深人静,独坐乌龙潭畔,正值其乐陶陶。而在《乌龙潭小泛》中则抒写了“偶载一船山,来游半湖月。但闻水气香,不见荷花发……”的佳句,又是一番山水交织、月夜泛舟的景象。此情此景,怎能不勾引起人们无限的遐思!
魏源去世后,此舍由其子魏耆夫妇居住。他俩奉佛茹素,夫人汪氏常在家宅佛堂唪经释典,早晚上香。同治三年(1864年)夏,专辟“小卷阿”东侧一半屋舍为“普渡佛堂”,后正式名为“普渡庵”,则庵尼兴义、仁亮、圣祥等相继住持,魏氏另赠薪米祭品。从此,“小卷阿”屋舍仅剩西侧10间左右和几个院落。
1994年,亲魏源诞辰200周年纪念。前不久,笔者缅怀一股崇敬之情,又是一名地名研究工作者,特专程前往西城乌龙潭畔,去追寻道光年间出现的这条微地名——“小卷阿”(今龙蟠里20号)及谱渡庵(今龙蟠里22号)旧迹。往日门前的大片丛林已不见踪影,均建成密密麻麻的居民住宅群。随着历史的风风雨雨,“小卷阿”饱经沧桑,砖砌门头上的字迹早已剥刨,惟镶嵌两旁的砖刻花卉图案仍清晰可见。整个屋舍年久失修,残破不堪,但古貌犹存;院落中尚有一口古井,两株腊梅,似乎还残留有隽雅之感。时至今日,龙蟠里西段已拓建成宽阔的虎踞路,此巷道已不再呈现“卷曲而上,盘旋而下”的风貌:“小卷阿”之名也鲜为人知,作为历史上的一条微地名可算基本消失,只烙印在邻里老叟的记忆之中。但是,笔者高兴的是,在《南京市鼓楼区第一批文物保护单位一览表》一,仍有其名;在最新印制的《乌龙潭公园导游图》上的接边地带,魏源别墅——“小卷阿”还占有一席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