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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老子本义》成书年代问题
作者:许冠三
【摘要】我很同意黄丽镛先生的看法(见本刊1980年第四辑),如果《老子本义》之“成书年代”真的“不会迟于嘉庆二十五年(1820)”,龚魏历史学说之因承关系自然就得重新检讨。
  我很同意黄丽镛先生的看法(见本刊1980年第四辑),如果《老子本义》之“成书年代”真的“不会迟于嘉庆二十五年(1820)”,龚魏历史学说之因承关系自然就得重新检讨。其实,《魏源诗文系年》(北京中华,1979)的作者李瑚先生亦持类似之说,以为《老子本义》“大约即作于此时”(页三十)。然而,问题乃是,今传之《老子本义》是否为“嘉庆二十五年录于舟中”之原本?其“成书年代”是否真如黄先生之所信?从表面看,《湖南文征》所刊之附言“嘉庆二十五年奉母东下录于舟中,道光之初补叙于此”似无可疑。不过,如稍作分析,可能就会发觉,问题并不那么简单。

首先,“道光之初补叙”一语在暗示,此叙写作之年代不但不是道光元年(1821),而且距元年已有一段时日。不然,他何不用较为明确之年份,一如他文?“补叙”二字又暗示,此序所叙之《老子本义》或许已非“嘉庆二十五年”所录之旧本,而系经过增订之新本。观乎魏氏一生再三增削改订其旧作之习惯,今传《老子本义》曾经增订之或然性实不容排除。例如其《诗古微》初稿(二卷本)系成于道光二年(1822)左右,后竟增至二十二卷。1840年后又有改动,至1854年(咸丰四年)“方成”。又如其治《书古微》亦始于道光初,《诗古微》二十二卷本完成后,又重理其业,直至咸丰五年(1855)始定稿(参看《魏源诗文系年》)。增订最多者当数《海国图志》。此书作始于1841,先后有四十卷本(1842),六十卷本(1844)与百卷本。而百卷本又有初稿与定稿之别,前者成于1847,后者定于1852。拙文所引之《东南洋各国叙》即系1852年增入。至于诗作之改订则更多,无庸多赘。

内容分析表示,今传《老子本义》非但经过增订,而且增订之痕迹相当明白。大致是《本义》上、下篇之撰述最早,其次是《论老子》四章;最后才有《序》。以四论舆上、下篇言,最足以反映其先后差异之遗迹至少有三点。(1)《论老子》之二、四两章含有三世说与“气运再造”说;而上、下篇但言“反本复始”。(2)四论明白否定老子与儒合;而两篇则一再援儒解老,如二十六章引《孟子》,四十七章援《大学》,等等。(3)《论老子》之末章云:“河上公注不见《汉·志》,隋始有之,唐刘知幾即斥其妄。”而上、下篇则以河上公本与王弼注相提并论,且经常以之置于王本之前。两相比较,《论老子》优,而上、下篇劣。故云四论后出。而今传《老子本义序》,无论以意旨或内容言,似又晚于四论。如《序》文强调黄老无为之术可治天下,除以西汉文、景之治为例外,复提及“东汉光武、孝明,元魏孝文,五代唐明宗,宋仁宗,金世宗。”认为诸帝王之治“皆得其遗意”。然在《论老子》中,魏源所提及者仅一文、景之治。此《序》后出之另一证明,是魏氏其他述作中,仅《默觚·治篇》十六以“魏孝文、金世宗”为“三代后之小尧舜”。

内容分析,尤其是“气运再造”说之成长,又显示,非但《老子本义序》《论老子》不似道光初年之作,甚至《本义》上、下篇之定稿,亦不似嘉、道年间之事。理由如下:

(一)《本义序》与《论老子》既以三世升降说与文质治乱循环说结合使用,其定稿自不应在魏氏追随刘申受习公羊学,“由董子书以信《公羊春秋》”之前。既知其宗董之作《董子春秋发微》成于道光九年(1829),则此二文之成,似不应早于此年。

(二)《刘礼部遗集序》有“文质再世而必复,天道三微而一著”二语,其意旨颇近《论老子》与《本义序》之三世文质治乱循环论,故可能为先后相近之作。《遗集序》既撰于1830,则《论老子》与《本义序》之作应与此文同时而稍后。因为此二者之建构较前者复杂。

(三)除《老子论》外,其“气运再造”说皆见于魏氏五十以后之作。如言“天地气运”“至明而一变”之《海国图志•东南洋各国叙》,即成于五十九岁,1852年。暗示中国气运由北南移之《拟进呈元史新篇序》则撰于1853年,六十岁。宣称“古今气运之阖辟,实以颛顼之治始”之《书古微》,约成于1855年,六十二岁。其盛言“气运”则见于《默觚·治篇》,分见于二、三、九、十一各节。而“三皇以后”二节,正是《老子论》“迨汉气运再造”说之提要与发展。与《海国图志》《书古微》彼此印证,互为补充。《默觚·治篇》,成于何年目前虽难以确言,但其为晚年之作当无可疑。又据如今可考定之术作,书于1838年之《致柘农信稿一》尝言及“命运”。撰于1839年之《支陇承气论》始畅言“气”。此亦“气运”说晚出之佐证。

至于今本《老子本义》之上、下篇,仅就其严辨释、老之分、频指援释喻老为非二事推想,似亦不类定稿于1820年或更早之作。据《邵阳魏府君事略》,魏源之“潜心禅理,博览经藏”,乃是道光八年(1828)游杭州晤钱伊庵以后之事。

以上系就《本义》之内证,以明此书不能成于嘉庆二十五年或更早,如就外证考查,亦有数事否证其定稿于此年之论断。

第一,就目前已有之资料看,在嘉庆二十四年(1819)至道光二年(1822)之间,魏源方忙于准备并参与顺天乡试,尝于1819、1821两次考中副贡生,并于1822年中式举人。既如此热心于追求功名仕进,又何来心绪专攻《老子》之学?

第二,就其述作年表言,在此数年之中,魏之撰述实以诗篇居多。其学术兴趣方集中于注述孔门典籍,所治者先后有《曾子注》(1817—1822,疑与《曾子章句注》为一书)、《子思子章句》、《孝经集注》(1821)、《大学古本注》(1822)。如《魏源诗文系年》之考定无误,魏源又何来余暇注释《老子》?

第三,依宋明以来之惯例,士大夫之倾向老、庄之学与释道者,多涉及以下数种外缘:其一,个人身家遭遇剧创与惨变;其二,功名仕进之途蹇滞多年,至达于绝望之境;其三,国家社会突有天翻地覆之丧乱。魏之“潜心禅理”始于会试落第(1826)后之第二年(1828);其皈依佛门,改名魏承贯,则在晚年罢官以后;即为明证。然嘉、道之间,并不存有上述三类外缘,更何况其功名仕进之途方大有可为。

第四,直至1830年代之后期,其创造“气运再造”说之客观条件方开始出现,先有英人之入侵,复有天地会之复活与太平军之兴起。

上列之事实与推理均显示,对于《湖南文征》所载之附记便不能不有所质疑:(一)此附记是否确为魏源之手笔?(二)抑或系由后人误抄误植甚至改窜而成?(三)此记有无伪误之可能?

正是由于这些考虑,笔者才接受《魏源年谱》之1840年说。当然,这并不意味,此说乃无可动摇。然以笔者目前之研究,暂时尚难予以否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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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华文史论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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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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