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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挥朱笔,切忌臆改
作者:胡渐逵
【摘要】在我国近代史上,有一位著名的思想家、史学家、文学家,他就是出生于湖南邵阳的魏源。
  在我国近代史上,有一位著名的思想家、史学家、文学家,他就是出生于湖南邵阳的魏源。

早在几年以前,国务院古籍整理规划小组就作出了出版《魏源全集》的规划,但由于种种原因,该全集的第一部书稿《诗古微》,到今年夏季才交岳麓书社。

《诗古微》是魏源研究《诗经》的一部学术专著,该书共有17卷,约50万字,它主要攻击了《毛传》及《毛诗》中的“大序”、“小序”,排黜古文经学派,专主齐、鲁、韩三家诗说,是清代今文经学派的重要著作之一。在确定由我任《诗古微》的责任编辑以后,我感到担子很重,因为我知道,该书的难度是很大的,要搞好这一工作是很不容易的。好在点校者是某大学中文系的一位教师,他点校认真细致,审订者则是位对经学很有研究的著名研究员。当我得知这一情况后,心里就轻松多了。

然而,当我接过稿子仔细审读时,就发现实际情况与我所预想的却不完全一致,我发现其中还存在着一些千虑之失的差错,它既有标点断句方面的,也有鲁鱼帝虎方面的。下面举几个文字方面的讹误之例说明之。

文字方面的讹误,有的是一望而知的,如将《何彼秾矣》的“秾”误为“”;《诗序集义》中《出车》一条,开始就说:“《出车》,宣王劳还帅也”,其“帅”字,显系“师”字之误;《大雅答问上》中有“孟仲子閟宫为楳宫”一语,“楳”为“梅”的异体字,显然应作“禖”,因为“禖”是古人的求子之祭;《小雅答问上》有“虽有庄、惠、綦、游之清狂,仪、秦、睢、泽之谲忮”两句,其“睢”系拂呀国时魏人范雎,故“睢”乃“雎”之误。这些讹字都是很明显的,因此也比较好纠正。但有些错字就不是那么容易纠正的了,下面略举几例。

读书《周颂答问》中论及《有瞽》一诗时说:“《明堂位》有夏笋簴、殷崇牙、周壁翣之文。”“周壁翣”是什么呢?查《礼记•明堂位》,有“周之璧翣”一语,郑玄注曰:“画缯为翣,戴以璧,垂五采羽于其下,树于簨之角上。”孔颖达疏云:“翣,扇也。言周画缯为扇,戴小璧于扇之上。”由此可知,魏文中的“周壁翣”之“璧”应作“璧”,于是我就动笔改正了。

《诗序集义》的《邶•鄘、卫中》中,有这样几句:

《鹑之奔奔》,刺卫宣公也。左、右公子怨宣公之诗,故曰:“我以为君”,“我以为兄”。初,宣公属急于右公子职,属寿于左公子泄,……

如此说来,卫宣公的两个儿子一个叫急,一个叫寿了。果真如此么?我一回忆,卫宣公的两个儿子在前文中曾提及过,经查找,就在《诗序集义》的《邶、鄘、卫上》中有这样一段:

《二子乘舟》,闵伋、寿也。卫宣公子伋,前妻之子也。寿母宣姜与朔谋杀之而立寿,使人与伋乘舟河中,将沈而杀之。

由此可证,上文所引论《鹑之奔奔》中的“宣公属急于右公子职”中的“急”,显系因为与“伋”字同音而造成的笔误,于是我又动笔更正了。

我纠正了类似上述的几个错字之后,胆子渐渐大了,以前那种谨小慎微的心理,慢慢地变为敢于率尔操觚纠“错”了。当我读到《鲁颂答问》一篇时,其中有这样几句:

《春秋》之书“郊”、书“禘”,皆自僖公始,则其僭亦自僖公始。《閟宫》诗乃侈陈其僭以为盛事,其识远出子家驹下。

“子家驹”是什么意思?我觉得不好解,于是只好从文意揣测:“子”很象是“于”字的形似之误。我略一思索,觉得自己的看法颇有道理,于是即动笔将“子”改成“于”字,经这一改,“其识远出于家驹下”,就成为“他的见识远远地出于我家的千里驹(我当时以为在这句中作对自己独生子了的爱称)的意思了。改了以后,我对这句算是放心了。”

然而当我接着往下读,读到第3页时,问题出现了,为什么呢?因为魏文说:

子家驹以设两观,乘大路,朱干玉戚以舞《大武》,八佾以舞《大夏》。我吓了一跳,啊!原来“子家驹”是一个人的名字,如此说来,我前面将“子”改“于”,是犯了因主观臆断而妄改的错误了。我连忙查《古今人名大辞典》,但只有“子家羁”,我又查《左传》,其中也只有“子家羁”,最后在《史记•周鲁世家》中才查到了“子家驹”。那么,这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呢?从《左传》和《史记》所记的史实来看,从两书的注释中一致说他是春秋时鲁国的大夫及卒后谥懿伯来看,说明这是一个人,但同是一个人,为何名字却不同呢?《诗古微》中究竟应作“子家驹”呢,还是应作“子家羁”呢?最后,在《左传•昭公五年》一段史实的注释中才弄清,原来子家是姓,羁为者,驹为字,至此,我心里才踏实了。

《诗序集义》的《桧风》中有《匪风》一条,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周室东迁,桧逼于郑,思王灵之庇而不可得也。(王吉疏曰:……言东迁之初,士大夫各以车马载其孥贿,疾驱而至……)

我想:“贿”所指的是财物,正因为这样,所以与“贿”连用的,应该是指金帛的“帑”,不应该是指妻儿的“孥”,这里可能又是形似之误。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于是很自信地提笔一挥,就将“孥改为“帑”了。

然而当我接着读了15页后,就发现问题了,在《诗序集义》中《王风》的《丘中有麻》一条里,有这样一段话:

古者郑国处于留,先,郑伯有善于桧公者,通乎夫人以取其国而迁郑焉,而野留。即桓公寄孥与贿于桧,甚得周众与东土之人。

至此,我才知道,将上文的“孥贿”的“孥”改为“帑”,实属臆改。为了证实自己的错误,我查了《国语•郑语》,该书在记述史伯答郑桓公的一段话中,有“君若以周难之故,寄孥与贿焉,不敢不许”等语。至此,我才真正从思想上懂得了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其实,《史记》和《国语》我并非没有读过,然而其中的“子家驹”和“孥贿”我却一点也没有印象了。我从上述两件事中汲取教训,由此而检查了自己过去读书那种但观大略的粗疏态度。为了改掉读书时囫囵吞枣、食古不化的毛病,我选择了几本颇有代表性的经、史、子书认真阅读,在阅读时,我力求做到每字必究(当然并不是每字必纠缠于详加考证),通过这样细嚼慢咽、消化吸收地精读后,我觉得比光追求速度的浏览收获要大得多。

点校古籍,审读书稿,决不能满足于只看一两遍而就此了事,最好多看它几遍,有的地方甚至还要不厌其烦地前后反复对比,互相参照,如果看了上文却不顾及下文,或看了后文却不虑及前文,那就往往容易出差错。为了说明这个问题,这里不妨试举一例:中华书局出版的新式标点本《史记》,其《酷吏列传》中写到义纵时,有这样一句:“而平氏朱彊、杜衍、杜周为纵牙爪之吏”,这句话在该书的第3146页第一行。其实,这里的杜衍是地名,何以知之?当我继续读下去,读到该文的第3152页末行《杜周传》时,开头一句就是:“杜周者,南阳杜衍人。”点校者之所以在杜衍、杜周之间加一顿号,固然因为他一时将“杜衍”误解为人名,但更重要的是,他犯了看下文时,不回过头去联系看上文的毛病。由此可见,在点校或审稿时,必须力求做到“瞻前顾后”,上述“公子伋”、“子家驹”、“孥贿”等问题的解决,即皆得力于此。

总之,审稿必须特别细心谨慎,凡是认为需要纠正、修改之处,都必须做到心中有十足的把握,审读古籍书稿,这点尤为重要。如无充分根据,则不可轻易下笔。过分自信,想当然地主观臆断,是肯定会出妄改的差错的。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为了尽自己的能力和水平审好书稿,我给自己定了一条必须坚守的审稿纪律:千万慎挥朱笔,切忌臆断妄改。我想,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审稿质量,再说,这也正是一个责任编辑所应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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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编辑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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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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