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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源的诗选讲
作者:金翔
【摘要】魏源(1794~1857),字默深,湖南邵阳人。道光二十四年进士,曾任江苏兴化知县、高邮知州。早年和林则徐、龚自珍等在北京结宣南诗社,讲求经世之学。鸦片战争时,他在两江总督裕谦幕府,参与浙东抗英战役。他亲眼目睹了侵略者的血腥暴行和清政府的妥协投降,悲愤填膺。
  魏源(1794~1857),字默深,湖南邵阳人。道光二十四年进士,曾任江苏兴化知县、高邮知州。早年和林则徐、龚自珍等在北京结宣南诗社,讲求经世之学。鸦片战争时,他在两江总督裕谦幕府,参与浙东抗英战役。他亲眼目睹了侵略者的血腥暴行和清政府的妥协投降,悲愤填膺。人民坚决抵抗英国侵略者的革命精神,更激发了他的爱国热情和变革社会的理想,因此他著书立说,宣传富国强兵,革新图强。著有《圣武记》、《元史新编》、《老子本义》等,并将林则徐主持翻译的西方史地资料《四洲志》和历代史志等增补为《海国图志》。

魏源和龚自珍齐名,思想也相近,都是清代改良主义思想的启蒙者。魏源主张对外抗击殖民主义者的侵略,批判投降派的“抚夷”谬论,主张“师夷长技以制夷”,即向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学习“船坚炮利”,“富国强兵”的方法,抵抗外来的侵略;建议制造枪炮、轮船和“有益民用”的机器工业,加强海防,“以甲兵止甲兵”,抵抗外国侵略。对内主张变法,改革弊政,要求改革漕运、盐法,减轻赋税,强调“变古愈尽,便民愈甚”。这些主张对后来资产阶级改良主义运动有一定影响。

他能诗善文,和龚自珍同属主张“通经致用”的今文学派,是近代重要诗人之一,诗文风格遒劲,著有《古微堂诗集》、《清夜斋诗稿》。他的诗歌中很大的比例反映了当时社会的政治现实,反映了人民的疾苦,揭露了统治阶级的腐朽无能,反对帝国主义侵略,表现了作者的爱国热情和对现实的不满。

 江南吟十章(选一)

(效白香山体)

阿芙蓉,阿芙蓉,产海西,来海东。
不知何国香风过,醉我士女如醇醲。
夜不见月与星兮,昼不见白日,
自成长夜逍遥国。
长夜国,莫愁湖,销金锅里乾坤无。
溷六合,迷九有,上朱邸,下黔首,
彼昏自痼何足言,藩决膏殚付谁守?
语君勿咎阿芙蓉,有形无形□则同:
边臣之□曰养痈,枢臣之□曰中庸,
儒臣鹦鹉巧学舌,库臣阳虎能窃弓。
中朝但断大官□,阿芙蓉烟可立尽。

本诗原题作十章,现仅存五首,这是其中的一首。“效白香山体”,即仿效白居易的《新乐府》体。阿芙蓉:鸦片烟。作品开头就指出,鸦片烟来自西洋,是帝国主义者输入中国的。

接着,作者描述了鸦片输入后国内上下嗜食鸦片烟的糜烂情形:上自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凡是沾染了吸食鸦片烟恶习的,竟然不分白天黑夜地吸烟,沉浸于醉生梦死之中。“香风”,“醇醲”(醇厚美酒)代指鸦片迷人的诱惑力;夜不见星月,昼不见白日,写吸食鸦片者恶习之深;“醉”、“逍遥”,写他们受鸦片的毒害,神魂颠倒,神志恍惚的情态。作者用“莫愁湖”的莫愁字面意义比喻他们神志昏迷,麻木不仁,把什么都忘了。“销金锅”为南宋时杭州的谚语,指西湖游船。因当时的富豪权贵在船中大肆挥霍金银财宝,寻欢作乐,故有此种说法。这里喻指抽食鸦片的烟具。乾坤即天地的意思。“溷六合,迷九有”指鸦片危害之广。溷(hún浑):混沌;六合:天地四方。九有:即九域,九州。鸦片烟雾缭绕使得宇宙混浊、天地迷离。“上朱邸,下黔首”指吸食鸦片烟的人多众广。朱邸(dǐ抵):达官显贵之家。古时官僚的门户皆漆朱色,故称朱邸;黔首:人民。秦始皇时称人民为黔首,后世沿用。“彼昏自痼何足言,藩决膏殚付谁守?”他们得了经久难治的疾病(即指沾染上了难以克服的吸鸦片烟恶习)没什么好说的了,然而边境失守,财富耗尽,边防交给谁去防守?作者用了反诘句式,表达了对鸦片的危害极为愤慨的心情。藩:篱笆,引申为边防。膏:油脂,这里指财富。这一节主要写了鸦片的输入,使我国人民健康遭受极大的摧残,国防被破坏,国家财富丧失殆尽,给我国的政治、军事和经济造成极大的威胁。

作者没有将问题停留在鸦片烟的危害上,而是以犀利的笔锋追究造成这种社会政治危机的根源。作者指出,社会的灾难不能归罪于鸦片烟,鸦片烟带来明显的社会灾难是有形的,而封建统治者造成的不易觉察的政治灾难则是无形的,有形的也好,无形的也好,两者所造成的弊病却是相同的。“□(yǐn引)”作者自注:“俗语烟瘾之瘾,字书无之。《说文》:‘□,病瘢也’,今借用之。”此处作弊病解。作者愤怒地鞭挞了昏聩无能的统治者:驻守边疆的武官养痈遗患;中央大臣庸碌无能;所谓有“学问”的儒臣们,只不过是鹦鹉学舌,除了尊孔读经之外,一无所能;经管国家财政的官僚,象春秋时期鲁国贵族季氏的家臣阳虎那样盗窃国宝,贪污狂法。这样,国家怎么能不危险呢?

最后,作者疾呼:朝廷如果消除官僚误国的弊病,鸦片烟是一定能够禁绝的。他尖锐地指出吸毒祸害的流行,根本症结在于清王朝的腐败政治。由于作者的时代和阶级的局限,他没看清造成中国深重的社会灾难的主要祸根正是他所寄期望的“中朝”,即腐败的清王朝。

这首诗描述了英国侵略者用鸦片毒害麻醉中国人民的可怕的情景,揭露了清王朝统治集团的腐败昏庸以及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的罪恶。

  寰海十章(选一)
揭竿俄报郅支围,呼市同仇数万师。
几获雄狐来庆郑,谁开柙兕祸周遗?
七擒七纵谈何易,三复三翻局愈奇。
愁绝钓鳌沧海客,墨池冻卧黑蛟螭。

一八四○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腐败昏庸的清王朝在英国侵略军的军舰、枪炮威胁面前,屈膝求和,割地赔款,开放海口,使中国沦陷为半封建半殖民地。但是具有反侵略光荣革命传统的中国人民无所畏惧,他们揭竿而起,奋勇反抗。一八四一年五月三十日,广州英军千余人走出四方炮台,在城北郊进行奸淫掳掠,经过三元里时,人民鸣锣聚众,竖起“平英团”大旗,附近一百多个乡村,成千上万的民众闻声赶来,奔集在平英团的旗帜下,将英军重重包围,当场毙伤敌军官二名、兵士二百余人。而清军统帅奕山却用威胁欺骗手段,解散平英团的民众,帮助敌军逃出重围。此诗反映了这一事件。

“揭竿俄报郅支围,呼市同仇数万师。”诗的首联两句,生动地将当时那种声势浩大、激励人心的场面展现出来,歌颂人民战争的巨大威力。郅支围:郅支,古匈奴的郅支骨都侯单于(匈奴语,君长之称),公元前三十八年汉军曾在唐居(当时西域国名)的郅支城围困住了郅支单于,把他消灭了。这里以郅支借指英军统帅。此句是说,人民奋起抗英,很快就传来了包围敌军的捷报。呼市:指平英团鸣锣聚众,四方响应,声威大震,杀声响彻广州三元里。颔联:“几获雄狐来庆郑,谁开柙兕祸周遗”两句,写英侵略者首领查理·义律闻讯率兵援助,又被包围,义律知英军无法逃脱重围,派人向广州知府余保纯求救。就在敌人将被全歼的关键时刻,卖国贼奕山命令余保纯到三元里去解围。他用欺骗、威胁等手段强迫民众撤围,残余的英军才乘机逃出。几获:差一点要俘获。雄狐:《左传·僖公十五年》载:秦穆公讨伐晋国前,先叫卜官占卜,卦辞中有“获其雄狐”的语句,卜官把它解释为“必获晋君”的预兆。这里的“雄狐”指英侵略军头目查理·义律。庆郑:战国时晋国大夫。《左传·僖公十五年》载:秦晋两国开战,晋惠公的马陷于泥泞之中,惠公急切向大夫庆郑求救,然而庆郑不愿自己去救他,叫另一大夫韩简子来救。当时韩简子正截住秦穆公,为了解救晋惠公,只得放弃抓获秦穆公的机会。这里只是取这个故事的大概意思,指平英团本来可以俘获侵略军头目查理·义律,但因奕山媚敌,派广州知府到三元里去解围,致使敌人避免覆灭。柙(xiá霞)兕(sì四):曾笼。周遗:周朝遗民,《诗·大雅·云汉》:“周余黎民,磨有孑遗。”这里指中国人民。这句是说哪个打开兽笼放出猛兽来祸害中国人民的呢?这是作者向投降派放走英侵略军首领义律提出严厉的责问。颈联“七擒七纵谈何易,三复三翻局愈奇”两句,写作者怀着强烈的义愤,愤怒鞭挞投降派这种卖国求荣的无耻行径,严厉批驳了他们的“七擒七纵”的所谓“抚夷”的无耻谰言,指出由于卖国贼的阻挠破坏,抗战的局面几经反复,局势越变越离奇,讽刺奕山等人的措施越来越荒谬。七擒七纵,是用诸葛亮和孟获作战的故事,借以讥讽投降派,奕山等人对英侵略军采取步步退让,屈膝求和的政策,然而又百百般掩饰这种卖国投降的罪恶行径,他们厚颜无耻地说要“七擒七纵”,意思是收服英侵略军,那里有这么容易,要从长计议。尾联“愁绝钓鳌沧海客,墨池冻卧黑蛟螭”两句,抒写了作者对祖国前途的深沉忧虑。诗人自比钓鳌沧海客,表现了他要与内外反动派斗争到底的精神和深厚的爱国热情。钓鳌:古代神话说渤海之东有五座山,常随着潮水上上下下,天帝命令禺疆派十五头巨鳌分成三批轮流顶载,五山才能耸立。后被龙伯国大人一钓就钓起六头巨鳌,于是有两座山沉于大海(见《列子·汤问》)。钓鳌本比喻壮举,这里借指抵抗侵略的决心。唐代李白曾自称钓鳌沧海客,这里是作者自喻。墨池:砚台。蛟螭(chī痴):古代传说是龙类的神物。黑蛟螭;指墨汁,因它颜色黑,书写时蜿蜒如龙,所以称为黑蛟螭。陆游《醉中作行草数书》:“石池墨沈如海宽,玄云下垂黑蛟舞”,也以黑蛟比喻墨汁。这句是部作者因愁绝而搁笔,砚台(墨池)中的墨汁都冻住了。

  秋兴十章(选一)
粟死金生孰后先,由来二物互操权。
荒年谷贸丰年玉,下赋田征上赋钱。
寒食几曾烟果断,尾闾愁说海堪填。
蜗庐外漏兼中蠹,宵拥长沙家令篇。

一八四○年九月间,鸦片战争抵抗派林则徐被道光皇帝革职,禁烟运动结束。十一月道光颁布开放烟禁令,致使大量白银外流,人民“竭其终岁之操作,不足以偿暗室之一灯。”国家财政极为空虚。一八四一年黄河在河南东部决口,农村经济遭到极大破坏。清朝统治者为了满足他们的奢侈生活和向外国“赔款”的需要,不顾人民死活,横征暴敛,压榨百姓,面对这一暴政,作者无比愤怒,疾书给以揭露和抨击。

诗开头两句,作者强调农业的重要性。《商君书·去强》:“金生而粟列经,粟生而金死。”粟:粮食,指农业生产;金:金银财宝,此指商业经营。诗的头两句是说,农业、商业是互为影响的,谁先谁后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问题。表明作者有“重农抑商”的思想。接着作者真实地揭露了当时社会的黑暗:“荒年谷贸丰年玉,下赋田征上赋钱。”荒年时谷价与玉价相等,下等田要交给上等田的赋税,以此揭露清政府捐税的苛重。在米价高昂,民不聊生的时刻,反动统治者却仍未断食鸦片烟:“寒食几曾烟果断”。寒食:节名,清明前一天(一说前两天),在这一天禁吃烟火食。此句表面指寒食节从来没真正断绝烟火,实际是指鸦片烟从来没禁绝,仍就是“鬼灯队队散秋萤”。尾闾:海水宣泄之处,传说在扶桑东有一石,方圆四万里,厚四万里,即尾闾,海水从此流出。这代指中国。海堪填:是说海水也有穷尽之时。“尾闾愁说海堪填”一句意思是鸦片烟没有禁绝,白银如海水一样源源外流,对此作者非常忧愁,故言“愁说”。蜗庐:蜗牛的螺壳,比喻简陋的住处,这里指代国家。蠹:蛀虫。“蜗庐外漏兼中蠹”这句是说国家的白银不断外流,再加上内部贪官污吏象蛀虫一样侵蚀国家,使得国家更加贫穷。对此,作者忧愁万分。诗歌最后形象地描写了作者夜读西汉两位著名政治家著作的情景:“宵拥长沙家令篇。”长沙:指汉文帝时任长沙王太傅的贾谊。家令:指汉景帝时的晁错,他在汉文帝时作太子家令(太子的总务官)。篇:指二人研究变法革新的著作。作者夜读贾谊、晁错二人著作,表现了他对拯救时弊的关切心情。

魏源的这些诗篇揭露了社会政治的黑暗,抨击了清王朝统治者的昏庸腐朽,相当真实地反映了人民的苦难,表现了作者深沉激荡的爱国忧民的心情。这些诗篇可以说是那个历史时代的歌声,对社会起着一定的积极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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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语文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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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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