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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希龄总理与先父季庭公
作者:张锡龄
【摘要】熊希龄总理与先父季庭公
  一、钦点翰林至凤凰总理

熊希龄,字秉三,湖南省凤凰县人,生于清同治五年(一八六六),体魄魁伟,品貌堂皇,风度稳重,资赋颖异。家世业农,富甲一方。幼从师入学,进步异于常童。二十二岁乡试中举人,翌年应礼部试中进士。光绪二十年壬辰方年二十五岁参加殿试,点翰林派翰林院庶吉士。科举出身如此可谓极为顺利,在湘西贫壤闭塞地区,更不异凤毛麟角。

熊希龄一生实至名归,是享誉中外的一位万家生佛的大慈善家,也是百年树人的大教育家,更是卓越的大政治家。熊秉老这些成就、学问、思想及才能,如说是与生俱来并不为过。他面貌慈善,异稟灵光,如春风煦日,其实伟俊拔,溫文儒雅的丰采,令人惊叹大有“干坤之手、底柱之足、惠风之面、日月之目”之概。宜其能出手输财不吝,立足汉贼不二,对人心慈面譪,做事目光至远且大也。

熊希龄殿试录入词馆后,从此侧身清末仕途,一帆风顺,凡十有余年。历练既深,政治经验亦富。为倡道实务,曾远适日本考察工商教育,并随五大臣出洋考察欧美各国宪政,归来以后,成了最有欧美新思想的政治家。办理屯垦,着眼“实边”。主财政,建立“预算制度”。因其年少思想维新,戊戌政变,谭嗣同、林旭、杨锐、刘光第、康广仁、杨深秀六君子难,时熊希龄亦遭清廷革职永不叙用。俟中华民国成立,元年调任热河都统,“倡禁烟毒”,无不政绩斐然。民国二年奉大总统袁世凯之命,熊希龄继段棋瑞组阁(段本系临时内阁,无正式阁员),任国务总理,组成时人称为第一流的“人才内阁”,而熊本人是湖南省凤凰县籍,遂有“凤凰总理”之称矣。

二、多得益友张嘉■之拔擢

先父张公,讳树贤,字季庭,号汝祥。一八八七年生。祖籍浙江省会杭州,因先祖父从政福建闽侯,故先父从小在榕垣长大,尚能操福州土语。

先父初就学广方言馆,后再赴沪人中国公学,以迄毕业。民国七年,先父供职金陵,三十二岁时,与先母汪爱莲(字荷生)缔婚。时先母年二十七岁,先母原籍安徽歙县,其祖于太平天国之乱,行役南京,因以家焉。两人均为地方口音,初时仅以南腔官话互通情好,继而先父迁籍白下。

先父与宗伯张嘉■先生系早年就学广方言馆之同窗,交称莫逆;张字公权,才华轶众,先进中国银行,由专员而襄理、经理、总经理、董事长、铁道部长,一帆风顺。初拔擢先父,亦进入北京中国银行工作。国民政府成立后,旋被推荐出任江苏嘉定县财政局局长,复以绩优升迁任职昆山县县长。

三、先父任熊内阁机要秘书

民国二年,熊希龄先生出任北京政府国务院总理,时有人才内阁之称;当时阁员计有:秘书长魏易(子景蒙曾任行政院新闻局长,女淑仪,乃美国与我尚未断绝邦交前驻美大使沈剑虹夫人),内务总长朱启钤,外交总长孙宝琦,财政总长由熊自兼,农商总长张謇(清末状元),司法总长梁启超,陆军总长段棋瑞,海军总长刘冠雄,交通总长周自齐、次长叶恭绰(行宪后外交部长叶公超的叔父),人才荟萃,为一时之冠。先父季庭公则任中文机要秘书,董显光则任英文机要秘书,时称二人为熊总理之左右手。

袁世凯执政后,原意早已不愿内阁能掣其肘。命熊希龄组阁,更不过作形式之过渡而已。熊内阁半年余内(民国二年七月至三年二月)发布大政方针各种条例虽多,终因袁大总统大权独揽,无一能见诸实行,徒空余条例,装饰内阁的门面而已。故熊内阁半年之间,所谓人才内阁的使命,处处都受了袁世凯的限制,一事无成,最后只好请求辞职。而第一流人才内阁,亦与民国过去五屆内阁,同一短命而终。民元南京临时内阁,三个月;北京唐绍仪内阁,三个月;陆征祥内阁,三个月;赵秉钧内阁,十个月;段棋瑞内阁,不到半个月;熊希龄内阁,居然还有半年有除,由此亦可见民初政冶之如何动荡不安!

熊先生书法,当时在京与闽才子国会副议长林长民齐名,先父曾获书赠对职一幅。联曰:

勇退急流登彼岸,
悟参靜性识恆河。

此对联极具政治气氛之意义。

四、秉老尽瘁慈善救济事业

熊希龄出任民初的半年内阁总理,就他一生的政治地位而言,算是登峰造极了。他既受命组阁,亦欲大干一番,先后颁布了很多条例计画,终以袁世凯玩法,政府财政困难,军阀不断压迫,不得已先后辞去财长及总理职务。仅任参政院的参政,仍奉袁世凯之命,全力从事筹办全国煤矿开采事业,及首倡中国石油工业探勘之议。民国四年,袁世凯洪宪称帝,熊希龄便脱离政治,绝意仕途。民国六年,虽任北洋政府平政院院长,及黎元洪总统下野,亦辞下再任。从此一心致力于慈善教育事业(湖南平民大学就是梁启超与他创办的),不复卷入政坛,养望在京,颇获都内外人士的钦重。

北京西郊,全国有名的“香山慈幼院”就是熊秉老当时创办的。规模之宏大及设备之周全,国内亦无有出其右者。民国成立以来,国内政局迄未安定,强邻虎现,外患时侵;军阀割据,混战不休;建设不兴,破坏日甚;道路流亡,灾黎遍野;天灾人祸,相继交迫;经济破产,民生凋残。若干年来,熊希龄脱离政坛后,便不辞劳瘁,抚辑流亡,救助灾民,安置孤寡,养育幼弱,皆全力以赴之。并创立义赈会妇孺救济会、儿童教养所等,皆亲主其事。又与国际人士合办华洋义赈会,继被推为世界红十字会中国总会会长。国民政府奠都南京后,更聘熊希龄为全国赈务委员会委员。所有他的事业范围,则皆由点而线而面,扩展及于全国各地。

然于社会慈善与教育事业,在其二十余年中,秉老卻有辉煌的成绩脍炙人口。而能力助其成且扩张其业者,熊希龄两位夫人——朱其慧女士创于前,毛彥文女士踵其后,皆有不可没之功。北京香山慈幼院之开创,办理儿童福利与幼稚教育等,皆由其前夫人朱其慧女士主其事。民国十年,先父攜眷由南京北上,寓北京石驸马大街二十二号熊院长官邸旁宅,任职中国银行总管理处,并兼掌熊氏所办香山慈幼院机要秘书。先母汪爱莲夫人偕攜子女晋谒院长官邸,时与朱其慧夫人过从甚密,上下应对,溫雅大方,尤为人所称誉。忆余幼时,经常在巷口嬉戏,每遇到熊院长座车经过,即脱帽敬礼,以示崇敬,院长及夫人均微笑挥手,至今记忆犹新。

民国十七年,东北军少帅张学良废除红黄蓝白黑五色旗,改悬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效忠中央。其后国民革命军第二师师长黄杰,率部至关外会师。熊、黄皆湘人,熊先生亲撰满江红词四条屏为赠,兼以示乡谊之情。同时又书一份赠先父,联曰:

石匣天门,
潮河岸,峻崖高瀑,
观壁上,雷霆轰击,鹰鹯飞逐,
马车裹尸芹菜岭,
刀锋冲血南香谷,
幸三湘子弟擞精神,光民族。
期必进,谁能缩,
期必死,谁能辱,
看老熊当道指挥牙纛,
玉壁摧楼惊大敌,
渑池奋翼支残局,
听讴歌吾楚有英雄,心诚服。

癸酉长城战事以南天门为最烈填满江红词赠

黄杰将军

季庭先生  两正  弟  熊希龄

此四幅条屏,锡龄由大陆带台,迄今仍悬挂于台北家中客厅内。此事迄已逾半世纪以上,因黄将军在台,其本人未攜来熊老赠品,铋龄遂照相以赠黄达云将军,闻黄氏再复印以分赠友好共享,足证其珍爱之意。

五、先父被誉为香山慈幼院“谔士”

熊内阁通明理学,对事物每有先见之明,早在赠先父对联:“勇退急流登彼岸”一语中,预知进退兴败之道,不久于卸脱总理仔肩后,力求平淡,专主香山慈幼院院务,其时先父供职北京中国银行,仍兼香山慈幼院熊院长机要秘书。慈幼院设幼稚园、小学、中学三级。各级依序升进,中学毕业,如学行优秀者,则资送南开大学等校升学,造就人才非少;第一屆国民大会代表盛长忠先生即当年香山慈幼院之优秀学生也。

香山慈幼院师生,食宿养教,所需经费浩大,时先父被派南下首都,充任该院驻南方代表,向政府办理申请补助;与当时之名教育家湖南省教育厅厅长朱经农(是熊院长之内姪),与其折冲樽俎之间,均能如愿以偿,获得圆满结果。香山慈幼院于经费获得解决后,业务蒸蒸日上,声名大著。院内上下于先父尽忠职守、实事求是、敢做敢为、雄辩无碍、择善固执的态度,非常钦佩,一时先父有“谔士”之誉。

六、熊毛婚礼先父任总干事

民国二十年,熊希龄前妻朱其慧夫人中风病逝。其后秉老长女熊芷适有自美留学归国在沪国立暨南大学执教的同学毛彥文女士,年未而立,不但姿色风韻皆能动人,且有满腹中西学问,才貌双全,秉老喜爱,开始追求,不久果有熊毛结婚传播的新闻。

熊希龄大老与毛彥文贤媛,于民国二十四年二月九日,在上海基督教慕尔堂举行结婚典礼,时熊先生六十六岁,毛三十三岁,先父荣任总干事,统筹婚礼,以其经理才华,上下照顾得无微不至。熊先生比毛女士年长一倍,适成两相好,亦即是双喜。轰动沪上,新闻争相刊载,时贤贺客,多为一时之俊,如市长吴铁城、黄郛、贺耀组、李石曾、虞洽卿、黄金荣、杜月笙……,一时高朋满座,冠盖云集。财政部长孔祥熙的次长郑洪年,所致送贺联,幽默调侃,颇增礼堂趣味,联曰:

儿孙环绕迎新母,
乐趣婆娑看老夫。

冯陈昭宇(毛彥文、熊芷同学)也有妙联:

旧同学成新伯母,
老年伯作大姐夫。

冯陈昭宇为新娘之老同学,而与新郎则序居晚辈,所送贺联,不但对仗工整贴切,其风趣尤使人忍俊不禁。

七、先父辅佐朱庭祺力矫盐弊

我国是一整体的国家,但往昔对于盐之一事,其制极不一致,凡服务于盐业者,无不有以“盐胡塗”口头禅,自相讪薄。明末清初,盐运之道,不胜其复杂纷扰,所谓“引岸”,乃盐商缴纳引税,所以限制经营盐业之地区。盐以引计,每引定若干斤,时曰引盐,引盐之税曰引税,官给运售之票据曰引票,经营业者谓之引商,引商认缴某一定地带之引税,即在其地有专卖权。

民国二十四至二十五年间,孔祥熙部长任命朱庭祺为财政部盐务总办,力矫盐弊,已往所谓“引岸”及“盐胡塗”,自相讪薄之病逐渐改善,我国盐政至朱庭祺总局长始有一划时代之进步。

朱庭祺为熊院长之内姪,与先父交厚,朱于统筹盐政之初,即挽先父臂助,多所建树。迨盐务总局在上海正式成立,先父首膺处长,驾轻就熟,益多献替,诚为盐务上一得力之辅杰。时家父仍兼中国银行董事及香山慈幼院南方代表职务,因操劳过度,不幸于民国二十四年十二月十八日罹患伤寒而逝,享年仅四十九岁,一世功业,遽付流水,安葬于南京墓地。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曷胜浩痛,倘天假以永年,以先父天资颖慧,兼敬业精神,则成就又岂可以道里计也。今不肖等寄旅天涯,每思瞥咳,不禁泪坠。

熊秉老于家父之丧,至为悲恻.除亲往礼堂奠唁外,并亲撰写挽联祭之,联曰:

念戴相从,熊以慈功垂社会。
一生艰苦,常留余德到儿孙。

对日八年抗战后期,改由缪秋杰继而担任盐务总办,雄才大略,益加革旧鼎新,上有道揆,下有法守,盐务一道,更为结实而进步。

八、熊希龄先生终老香江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时,熊秉老及夫人毛彥文女士适在青岛,原拟赴北平参加香山慈幼院七月七日的回家节,因战争不能成行,于是回上海。熊氏与上海红卐字会合力办理伤兵医院及难民收容所多处,因彼时沪战已开始,我方士兵伤患惨重,难民遍地。同年十二月十三日南京失守后的第三天,熊氏偕夫人去香港,拟转赴湖南长沙为香山慈幼院筹设分院。不料熊秉老抵香港仅一星期,突于十二月二十五日凌晨患脑溢血症不治,享年六十有八,火化奉灵香港。

毛夫人于秉老丧事料理完毕,后赴广西桂林筹办香山慈幼院分院,并被该院董事会聘为院长综理院务。及至民国三十四年抗日战争胜利,毛彥文女士遄返北平,仍主持香山慈幼院院务。三十六年我国实行宪法之制,毛彥文女士即以教育家身分,膺选为第一屆国民大会代表。三十八年中原板荡,随政府播迁台湾。

九、台北育幼院,香山之延续

民国三十八年大陆变色,中枢迁台,原香山慈幼院副院长张雪门来台,在台湾设立台北育幼院,自为院长,台北育幼院不啻为北平香山慈幼院的延长与继续,人事经费,则不发生关系。

台湾蓬莱宝岛,环境优美,生活安乐。台北育幼院院长张雪门,当年所培育的学生,有些参加县市选举,充任议员,或工商企业之董事长、总经理等,于事业上有成就者,不乏其人,桃李英才,不仅帮忙了慈幼院复生,尤可说完成张雪门先生的教育功德。

十、熊院长骨灰由香港迁葬北京

民国六十九年七月七日,北平香山慈幼院在台校友举行回家节纪念餐会,毛院长彥文即席提出重刊香山慈幼院院史的心愿。以后每年七月七日香山慈幼院回家节,诸多校友借机齐集欢聚一堂。毛院长鉴于我锡龄及锡光兄弟,因先父季庭与熊秉老昔日之关系,特以来宾身分应邀参加盛会。其间某年七月锡龄曾邀请诸多校友前往苗栗市,参观作者所服务之中国石油公司台湾油矿探勘总处之油气测勘、钻井、生产、炼制等业务之投备,并游览苗栗附近之观光胜地。此外,每逢新年,锡龄均以圣诞新年贺卡寄赠毛夫人致敬;又每逢农历年节,鍚光均按时趋府亲向熊伯母拜贺问安。

毛夫人今年已屆高龄九秩有二,声音宏亮,身体仍极健壮。海峡两岸开放交流,她老人家拟在有生之年,将秉老骨灰由香港栘回北京安葬,经与旅台校友数度研商,推举会长盛长忠及校友常锡祯等,由台北赴香港转往北京办理相关事宜,已于民国八十一年五月十七日安葬于北京香山慈幼院墓园,毛夫人亦完成了她的心愿。

十一、家严逝世家慈含茹抚养儿女

民国二十四年十二月十八日家父季庭公逝世,家母尚不过四十四岁,其时遂以母职兼代父职,强忍悲痛,独撐家庭,担负起抚育我兄妹五人之重任,当先父出殡时,家母挽以联曰:

大衍年华,守身如玉,沈疴出异表,岁末顿惊恶梦,这番分袂最伤心。
弱龄儿女,在掌明珠,失怙俱堪怜,于今众累寡妻,莫使覆巢无完卵。

忆当年长男锡龄十六岁,长女锡元十岁,次女锡祯九岁,次男锡光七岁,三男锡功(又名子贤)才三岁。先父弃养时,并无积蓄,蒙熊秉老慈悲照顾,特在香山慈幼院保留中、小学名额三名,拟收留锡龄、锡元及锡祯前往北平香山慈幼院入学,惟慈母以“莫使覆巢无完卵”,舍不得三子女远离身边,熊秉老遂将慈幼院每月付我三人预算支出每人法币三十元共九十元,按月由北平汇到南京家中,作为吾一家六口战前生活之所需。另外,熊向盐务总局朱庭祺举荐家堂兄张幼硕(前清拔贡,曾任宋子文部长秘书)继任先父所遗之职务,并著令于其薪俸中每月提出法币壹百元于银行储立专户,交朱总局长夫人在沪保管,作为锡龄兄妹五人之日后教育基金。以上两计画均自民国二十五年元月开始,前一项目至二十六年“卢沟桥事变”中日战争后停止。抗战军兴,盐务总局随政府撤退,由沪迁渝,幼硕堂兄前后均按月由上海及重庆拨款储存,惟此后一项目至太平洋战争发生亦就终止。

民国二十六年“七七事变”对日抗战,政府迁渝为陪都,暴日占领南京时,锡龄得母舅汪家钰(字镒甫,以后来台任省政府俞鸿钧主席及其后行政院俞院长之参议)跟随政府西迁。家母攜幼弟妹四人在南京沦陷区,则为太夫人最痛苦之岁月。

锡龄于民国二十七年秋在重庆进入国立中央大学地质学系,战时政府对沦陷区学生设有贷金制度;其中甲种贷金为学杂费,乙种贷金为伙食费,其时幼硕堂兄付给锡龄每学期之在校零用金,如此大学四年之求学问题,一切均迎刃而解。

民国三十一年夏,锡龄毕业于中央大学,奉派甘肃油矿局玉门油矿服务,从此致力一生于中国石油探勘之地质测勘及研究工作。民国三十四年抗战胜利,政府还都南京,阖家团聚,不胜庆幸。次年中国石油公司在沪成立,本人由西北调沪于中油总公司采勘室服务,旋派至台湾油矿探勘处在苗栗工作。三十七年底京沪动乱,锡龄接家母及两弟由京转沪来台,家居山城苗栗。家母庶可享含饴弄孙之乐。其时仅锡祯二妹就读中央大学,留守南京,大陆撤退,家母惟独时在思念次女之忧。

余兄弟三人及姐妹二人,个个均能受到高等教育,家母常自慰为中年守寡含茹抚养,而得最大之收获。太夫人于民国六十一年九月七日无疾而终,享年八十一岁。

余家世戚前台湾省政府财政厅副厅长邱斌存氏,又为锡光二弟中兴大学财政学之教授,于先慈开丧殿以挽联:

夫子兰合,职掌中书;昆山试牛刀,盐务殊勅;全仗盂光贤内助。
令男地质,权威祭酒;国泉翔凤翼,理科博士;痛深高第仰慈恩。

十二、吉人有后,阡陌流芳

吉人有后,先父季庭公正孚其美。忆自先严弃养后,吾兄妹五人数十年努力奋发各尽所职。锡龄于中油公司台湾油矿探勘总处任至正地质师兼地质组长,其后升任总公司副总地质师、总地质师兼探采研究中心主任,最后晋升台湾油矿探勘总处长,历经前后于西北及台湾从事中国石油探勘事业四十三个春秋,在民国七十四年九月屆龄退休。继后于中国文化大学担任五个学年地质学教授。另外,曾于民国六十年被选为中国地质学会理事长。

抗战时期家母攜四子女在沦陷区南京,长女锡元最大,奋勉学业兼职报章文稿,维持家计,孝养慈亲,补助幼弟妹,辛勤苦撐,坚忍卓越,邻里赞誉,终挺到抗战胜利,实难能可贵。民国三十六年锡元考入电信局,三十八年赤流漫淹首都,孑身随电信局辗转广州来台。旋入东吴大学肄业,俟应国家考试及格,复职国际电信局。其后与福建永定范京璜医师互结姻盟。夫婿先后任职公路局及铁路局医院胸腔科主任医师,屆龄退休悬壶中山开放医院,而锡元竟以癌疾于民国七十八年逝世。

次男锡光来台毕业于国立中兴大学财政系,历任由省辖至院辖台北市税捐稽征处股长、课长,及财政部台北国税局秘书及主任,对辜权财物,克勤其务,迄民国八十三年初以简任督道屆龄退休。

三男锡功毕业于国立台湾大学物理系,继考进清华大学物理研究所肄业,又膺傅尔布莱特奖学金赴美入芝加哥大学获物理博士。嗣往欧洲,先后在义大利荻港国际理论物理研究中心及西柏林自由大学研究。其后相继在英国剑桥及牛津大学担任助理教授及研究。于欧洲盘桓数年,入荷兰阿姆斯等丹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从事研究后,于民国七十一年底再返美国,先后于哈佛大学及密西根大学从事研究,最近十年在麻州大学落户,于该校物理研究所执教及研究。

海峡两岸开放交流,吾等在台兄妹三人与锡祯二妹于民国七十八年元月在香港会亲。得知锡祯在民国三十九年中央大学毕业,与同校级友杨训煥参加青年服务团,奉派赴西南边陲云南省工作。当年一行团员由南京开始远游,首先乘轮至武汉,取道粵汉铁路南下,到达湖南岳阳,开始长途艰苦断续之跋涉,沿著漫长的公路,由湘入黔,由黔入滇,经过五个月的行军生活,翻山越岭,横跨西南瘴疠之区,时阴时晴,餐风宿露,长期忍耐如此辛劳,实非过去住在都市内学生所可承受者,以致锡祯后来抵达昆明住下,染上了无性命之忧而有终生之患的腿部风湿性关节炎。战前京滇国道虽然公路已售票通车,然该一批青年学生,恐因“解放”早期,受交通车量的关系,舍车而步行,此亦乃今日台湾年轻人所难想像昔日大陆之情景也。其后鍚祯二妹与同窗杨君训煥缔结良缘,二人一生服务于云南省的教育与新闻事业,现在均已屆龄退休,惟仍致力于昆明市老人报之编辑工作。(本文部分参考“近代中国人物漫谭”四一九—四二五页)(原刊八月传记文学第六十七卷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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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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