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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贞书法传千古
作者:张目寒
【摘要】有清一代书学,皆在赵松雪、董香光两人影响下,因两人风格,一以温润胜,一以淡雅胜,每为士大夫所喜。故吾人所见到的清人书法,往往非赵即董;乾隆嘉庆间,吾皖邓石如虽异军突起,但只在篆隶两体成一宗派,于行事方面,却没有撼动赵董两家的壁垒。自同治年间包慎伯何子贞两人崛起,至清末五六十年中,中国书苑,几全为包何两家所独占,包慎伯有“艺舟双楫”一书,风行一时;子贞虽无专论书法之作,然其文集中之题跋多具精义。
  有清一代书学,皆在赵松雪、董香光两人影响下,因两人风格,一以温润胜,一以淡雅胜,每为士大夫所喜。故吾人所见到的清人书法,往往非赵即董;乾隆嘉庆间,吾皖邓石如虽异军突起,但只在篆隶两体成一宗派,于行事方面,却没有撼动赵董两家的壁垒。自同治年间包慎伯何子贞两人崛起,至清末五六十年中,中国书苑,几全为包何两家所独占,包慎伯有“艺舟双楫”一书,风行一时;子贞虽无专论书法之作,然其文集中之题跋多具精义,特为摘录如下:

子贞于清道光十五年乙未举乡试第一名,是年子贞随其尊人户部尚书文安公寄居京师,以乡试于六月二十二日在京首途回长沙。八月八日进场,初场试题为“季节子问政一节”“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既而幡然改曰与我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诗题为“赋得晓汲清湘然楚竹,得然字”。试后于九月七日到衡山县,八日与友人上南狱登祝融峰,晚在衡山县见题名录,上无子贞名,知已名落孙山外矣,而事实上子贞却已中了,且中的是第一名,原来这题名录是假的,倒无意的开了子贞一场大玩笑。蝯叟日记云:

初十起,不甚爽快,山上受风凉也。辱已之交,稚泉携一题名录来,余名在第一,知昨录系伪刻。初七日夜梦见题名录,余名第一,父亲适从外来,邀客同话,因同诸客行至一处,满地石栏干,数十百曲折,说是陈榕门相国奋迹,殊不可解,今科初八发楷,正梦时也。

是子贞之获“解元”,颇离奇有趣。次年丙申联捷成进士,时子贞三十七岁。当子贞在长沙应试时,吴荷屋(荣光)为湖南巡抚,日记云:“荷丈出金右字画各数十件来,为题跋各件,以后按日送来,随到随看随题,划鲜暇也。”又记云:“余为作诗十余首,题跋约三十余事,为题衡岳开云图、补梅图、浮山观瀑图,皆中丞小照也。”足见子贞的诗文书法,早负盛名,故见重于吴荷屋如此。

子贞既成进士,改庶常散馆,授编修,充武英殿国史馆协修总篡,国史馆提调。历典福建贵州广东乡试主考官。咸丰二年以侍郎张文毅公保举,特旨放四川学政,是年子贞五十三岁。以奉朱谕访察地方一切情形,子贞俱直言无隐,于是权贵侧目,谤焰炽腾,半以条陈时事,见忌当道。从此绝意仕进,放浪山水,饮酒赋诗,萧然世外,然书名满天下,其文学几为之所掩。同治十三年秋七月二十日,在苏州病逝,得年七十五岁。子贞生前有门生林昌彝为作一小传,独详于文学书法,子贞见之,以为刻划有入木三分之妙,今节录于下:

师内行出于正确性一,处家庭间,循循孝友。其于学无所不窥,博涉群书,于六经子史皆有著述,尤精小学,旁及金石碑版文字,凡历朝掌故,无不了然于心。尝论诗以厚人伦、理性情、扶风化为主。其诗天才俊逸,奇趣横生,一归于温柔敦厚之旨,长篇歌行,鞭笞雷电,震荡乾坤,腾骧变化,得诗家举重若轻之妙。师论诗喜宋东坡山谷,自谓直合苏黄为一手。临桂朱莲甫侍御,谓师诗随境触发,郁勃横恣,适如其意之所欲出,得吾师作诗之旨矣。书法具体平原,上溯周秦两汉古篆籀,下至六朝南北碑版,搜辑至千余种,皆心摹手追,卓然自成一家。草书尤为一代之冠,海内求书者门庭如市,京师为之纸贵。师作书执笔用悬臂若开强弓劲弩,取李广援臂幻弓之议,故晚自号蝯叟。这篇小传里,关于何氏的书法之赞美,至为扼要。兹但就何氏论书之言,加以阐明;由此可以看出他对于山阴一脉的南人简札的理解,也就是道州书学论的一部分。何氏“东州草堂文钞”“跋国学兰亭旧拓本”云:

余学书从篆分入手,故于北碑无不习,而南人简札一派,不甚留意。

何氏所以不甚留意“南人简札一派”的书法,他有一种极高明的见解。其“跋文氏停云馆刻晋唐小楷”云:

山阴真面目,无从寻觅,世间纷尚黄庭,其实了不见古人意思。

又“跋崇雨舟藏智永千文旧拓本”云:

右军书法,自大令已失真传,南朝宗法右军者,简椟狎出耳。

像何氏这种说法,极大胆,极有见识,要不是他有“上溯周秦两汉古篆籀,下至六朝南北碑版”的功力,也决不会有这样的见识。他这种见解,不仅在当时不会有人了解,就是在现在书家中,也难免不把他作“叛逆”看待?只因何氏大名,虽然有人公然反驳,也就不加以重视,漠然置之。在百年以后的今日,我们必须特为提出,作为现在书家的参考,这不是故为何氏张目,而自有理由。因为右军书自被唐太宗提倡以后,精品俱收入内府,甚至陪葬昭陵,这是右军书一大厄,无异于遭了一场劫火。又因皇帝提倡,士大夫崇尚,于是赝品杂出,不知其极。到了两宋,士大夫家,甲刻一石,乙刻一石,辗转翻刻,右军真面目,能不丧失无遗吗?何氏于此,曾慨乎言之。其“跋兰亭旧拓本”云:

玩曹娥黄庭,知山阴◇几,本与蔡崔通气,被后人模仿,渐渐失真,致有昌黎姿媚之诮耳。当日并不将原本勒石,尚致平帖家聚讼不休,昧本详末,舍骨尚姿,此后世律所以不振也乎?

又“跋兰亭旧拓本”云:

禊帖传本,大抵以纤婉取风致,学者临摹,遂往往入于飘弱。窃疑右军当日以鼠须写蚕闽,必不徒以纤婉胜。

从右军所用的工具证明兰亭本来面目,不是纤婉的媚姿;烦黄庭曹娥笔意而知右军与“蔡崔通气”,这是极微妙的,也是书道史上的创见。尤其是曹娥黄庭久失本真,而能于其中看出蔡崔笔意,若非对于中国书道有深切研究的人,岂能辨别出从蔡中郎到王右军的蜕变之迹。后来曹娥黄庭两碑,被赵孟頫辈临写成馆阁体的鼻祖。古意全失,正因为不了解右军与“蔡崔通气”故也。至于右军的草书,何氏在同一题跋中有一句极精辟的话。

右军行草书,全是章草笔意。

昔人谓解散隶体而为章草,是章草中必保有分隶的,右军行草,原是章草嫡派,乃因年久翻刻,波磔尽失,何氏独能于其精神意度求之,谓“全是章草笔意”;惜历世之嗜右军行草者皆取其媚姿而遗其古意,能说不是右军的罪人吗?昔年敦煌石室中发现的晋人行草真迹,虽非出自书家之手,然皆具极浓厚的章草意味的右军派的行草,由此可以证明右军草法与章草的血缘的关系,此更见何氏之目光如炬也。

右军书法之成为偶像,由于千百年来士大夫盲目的崇拜,于是为勤于收辑,而汇帖之刻,又皆真赝渗杂,何氏对此,更有卓越的见解,其“贾似道阁帖初拓本”云:

宇人书格之坏,由阁帖坏之;类书盛于唐,而经旨歧;类帖起于五代宋,而书律堕;门户师承,扫地尽矣,古法既湮,新态自作,八法之衰,有由然也。怀仁圣教,集山阴◇儿而成,珠明鱼贯,风炬穆然;然习之化丈夫为女郎,缚英雄为傀儡,石可毁也。毡椎何贵耶?汇帖遂俑于此,重陛◇缪,更相沿袭,淳化遂成祖本,尊无二上。南渡以后,灾石未已。试看汇帖中于古人碑版方重之字,不敢收入一字,非以其难,似乎简札流传,欹斜宛转,以取姿趣,随手钩勒,可失得其屈曲之意;唐碑与宋帖,低昂得失,定可知矣。“羲之俗书趁姿媚”,昌黎语岂为过哉!

曾国藩在道光二十二年(公元一八四二)致诸弟书中曰:“子贞现临隶字,每日临七八叶,今年已千叶矣。近又考订汉书之讹,每日手不释卷。盖子贞之学,长于五事。一曰仪礼精,二曰汉书熟,三曰说文精,四曰各体诗好,五曰字好。此五事者,渠意皆欲有所传于后世。以余观之,前三者,余不甚精,不知浅深究竟如何?若字则必传千古无疑矣。诗亦远出时手之上,必能卓然成家。”曾国藩特别称许他的字和诗,认为他的字“必传千古无疑”,确是极具眼光的。

绍基与弟绍叶、绍祺、绍京,都善书法,被当时人称为道州四何。何氏尊人凌汉尚书书学智永千文,每以“横平竖直”来教子弟写字,这四个字成为何氏书法的基本规律。他自称“余肄书泛滥六朝,仰承庭诰,惟以横平竖直四字为律。”他发明了悬臂回腕的特殊执笔法,这种执笔法是极为吃力的。他坚持用这种方法写字,竟然写出了自己的风格。他用的是羊毫笔,所书却能筋骨涌现,可见他功力之深厚。

他的字,主要导源于颜真卿,他似乎对颜的大字麻姑和小字麻姑特别喜爱,在小字麻姑跋中说:“大小麻姑记,余弟兄每见即收。”他的小字无懈可击,深得小字麻姑笔法。也喜爱学颜的钱澧(南园),曾将钱澧所写屏联张于壁上,朝夕观摩。复旁及李邕麓山寺碑和欧阳通道因碑于道因碑用功尤深。中年致力北碑,于北碑无一不学。藏有孤本北魏张黑女志,心摹意追,深受此碑影响。他到了六十岁,才开始在篆隶方面用功。据他的孙儿何维朴(诗孙)说:“咸丰戊午(公元一八五八),先大父年六十,在济南滦源书院,始专习八分书。东京诸碑,次第临写,自立课程。庚申(公元一八六○)归湘,主讲长沙城南书院,隶课仍无间断。而于礼器张迁两碑用功尤深,各临百通。”何氏道因碑跋有云:“余学书四十余年,溯源篆分,楷法则用北朝求篆分入真楷之绪。”康有为很推重他的隶书,认为近世写隶书的,以何氏为能通其变。其实他论临摹那一种秦汉篆分,都一律是他自己的笔法。他的最大民就是行楷,尤以行书最为杰出。所以行书惊奇纵横,妙绪环生,笔画有如屈铁枯藤,气浑而韵厚,这份功力,是从苦练篆隶得来的。

他又擅长撰作联语,像题潘仕诚海山仙馆:“海上神山,仙人旧馆”,以及题薜涛井:“花笺茗椀香千载,云影波光活一楼”,两联极为著名。其他精采的联语如:“古本书当十世守,清天月与九洲同”、“门前种柳深成巷,野谷流泉暗入池”,联语和书法,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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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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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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