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湖南文献》第二十一卷第一期四十一页黄曾甫先生《关于秋瑾祠堂和就义经过述闻》一文,忽忆起长沙罗庶丹教授《琳瑯山馆诗文联集》中载有《悲秋悼秋瑾》诗七律八首,注明用杜甫《秋兴》,与朱执信《大符》同作。罗朱诗作词藻华瞻,哀艳绝伦,起少陵、梅邨老于地下读之,当亦掀髯首肯矣。谨录原诗如次:
“国手争先一著棋,南风不兢使人悲。
高擎仙掌难承露,淡扫蛾眉未入时。
桔柚子低嗟任重,芙蓉花老怨开迟。
浔阳商妇同沦落,对客轻弹琥珀思。”
“不堪临水更登山,独立千巖万壑间。
白帝司权多杀气,素娥耐冷出阳关。
星桥渡鹊光银汉,日影寒鸦惜玉颜。
闻道上林秋狝罢,当塗猛兽尚班班。”
“西陆蝉声歎白头,江湖落魄几经秋。
满腔热血三杯酒,七字哀吟万斛愁。
华表千年应化鹤,泰山一掷化轻鸥。
地球南北如翻覆,会见春光满亚洲。”
“欲凭人力夺天功,都付黄粱一梦中。
荡妇倡楼悲夜月,庶人穷卷动雌风。
为君置酒浮三白,听我吹萧唱小红。
沧海若填精卫石,何如江上信天翁。”
“满地荆榛路逦迤,悠悠行迈隔山陂。
客来南浦歌三叠,人倚西楼笛一支。
茅屋感成秋兴赋,华堂新勒北山移。
苦吟不觉诗魂瘦,搔首青天幕四垂。”
作者朱执信(1885—1920)广东番禺人。生平事跡,固已昭昭天下,惟罗庶丹南楚一儒,知名度不高,用述其略历于次:
罗峻,字庶丹(1874—1932)善化(今长沙)人,世居河西望城坡。后迁排山,人称排山先生,家世寒微,读书过目成诵,塾师奇之,群经庄老,皆令卒业,故先生年十二,即能为词章,有声里中。光绪乙未,学使江标录为生员,壬寅乡试举人,数赴春官不第。每有所作,湘潭王闿运、安化黄自元两老宿,咸以为超群绝伦。时清行新政,座师夏修撰同和主广东法政学堂,招先生往助,居广东八年。辛亥三月廿九日黄花岗之役,黄兴部署法政学堂为起义外围。届时,先生与同志数人,潛入督署对面茶肆中坐候,闻枪声及冲锋号声大作,乃出门俟隙助攻,忽见一人长衣空手,仓皇自督出,向司后街走,见先生等,操粤语叱之曰:“事不谐矣,速逃,速逃!”先生等仍掩门入内待命,历二时许,但见督署火光能熊,乃相率缘民屋顶,至华亭里暂避,适见华亭里某臀院有人梯而望火,得借梯而下,分道回寓。
黄兴卒,先生挽联有“义军起南粤城中,公从巷战,我作壁观”之语,事见先生《五十自述诗》。
民国三年,以亲老告归,先任商校、福湘等校园文、历史教员,旋为省议会秘书。议会既散,闲居著述,始治小学,覃思群经,先后成《群经字诂》、《尔雅郝疏补》、《诗三家辑说》、《风易郑注》、《列子校释》、《吕览集释》、《石鼓文释文》、《杨子云年谱》等各若干卷。
五十以后,任湖南大学教授,又成《诸子学述》,以为讲义。尝语其友李肖聃先生曰:“观吾旧作,似鲜可存者,子骂我定之。一以等身著作之才,而谦怀若此,学林殆不多遘。遗著多待梓。世但知先生为文人,而亲身参加广州起义,事虽不成,而其爱国精神,有足多者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