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学难,为政尤难。治学可探神索莫,为政则必奉法循理存仁布泽。是以历史轨迹多为为政者之镜鑑,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不无以也。
自司马迁作史记,特举孙叔敖、郑子产、公仪休、石奢、李离为循吏,其流风所被亘二千余年,后之治史者因之,盖所以激浊扬清廉顽而立儒也。
清史循吏传中之陈文黻先贤,籍隶湖南长沙,为清同治间之坿监生,因捐输军饷,奖任通判,嗣以投郊陕甘军营,克复西宁建绩,晋同知,寻指分陕西。光绪二年,充善后局委员。光绪四年大军克复乌鲁木齐,敘开中馈■功,擢授知府。光绪六年管白河釐务,裁串儿钱、银钱折易必平其直,商人费省十有二、三,而榷收转增倍。光绪七年署鄂县知县,旋补留坝厅同知(明朝设巡司属陕西凤县,干隆三十九年置同知属汉中府),公之治鄂也,朔望必宣解上谕广训,每讲辄反复譬喻,以畅其旨,凡与闻者多动容感泣,公坐堂受牒诉,案无滞拟立予判决,以故旧任积案累累,公两月悉结。且传事不由阍人,处断力戒关白,而亦未轻遣钩摄以哀矜之。公之蒞留坝也,治行一如在鄂时。光绪十年伊犁收复,以公旧日筹饷加四品衔,留坝向有枣茨,其经费用以葺狱解囚,岁征之于民,两倍于正赋,公下车首革之,群黎咸额首颂其德焉。留坝境內无质肆,其贫民缓急称贷,盘剝者必索重息,甚且子母相埒,公捐廉为倡,设立裕民公所,贷钱者以衣服质,赎以期息,以十一绅董综其事,岁取其赢以抵枣茨费,并备地方之公用,由是民困大苏。留坝山多于田,无他物可资养民者,公忧之,因思摄鄂县时,尝课民种桑数十万株,会去任,而利未普及。至是乃周历巖谷,辨其上宜,撰作种橡说及养蚕四要,徧谕乡民,并颁给树苗蚕种;且募蚕师树工道之,丝成,则制机,教之织紝,复虑民不乐趋,又设收买丝绸局,重其值以励引之,又腾给紫阳茶种,课之艺茶,于是地无弃利,民无遗力,人无荡习。
留坝俗素陋仆,向学者鲜,岁科两试,坿于凤县额內:每试或不得一人,公甚忧之。因建紫柏书院,置书籍,立课程,兼设义塾,拔书院之高才者为之师。阅数年,黉舍巍巍,菁莪彬彬。于是奏设厅学,建官而置额矣,初公见厅治有谿河岁久壅阏,往往横溢为患。爰陈开河数十事,大府韪之而未果发,及猝被水淹,已逾报灾限,公立即以便宜开仓赈之,并督同众士赴乡查放,跋涉沮洳浸侵成疾而不少已,更令妻子杂作糜粥赈济近郊,全活百姓无算。明年春,邻境流民纷集,公款不足,则罄廉贷资继之。再谋以工代赈,重申开河之议,惜不得请。遂用其众修道路濬沟渠,出私囊而给值之,负债至数千缗,民大称感。
留厅介万山中,林谷深阻,奸民时出,或伏劫行旅,或抢掠妇孺贩卖于境外,公心焉戚戚。密图其处以示捕盗,且时复微服亲迹之,卒皆就擒寅之法。公之治保甲也,于民户之职业田产,丁口年岁,及已未婚嫁,所聘字姓氏,悉书诸册,或讥其琐碎,及振抚事起,穑之册,乃如家至户觐然。
留坝曩昔户婚田土之案日有所闻,及公著籍在官,咸莫敢欺,堵日安,讼益简,民有杀媳匿其尸者,母家以无方验,不得直。公偶行经山径,群鸦噪于前,索而得之,一讯具服,亦异事也。光绪十八年二月初,公次边俸期满,部议入即陞班,陞用,旋调署渔关厅未赴任,闰六月卒于官。光绪二十年,陕西巡抚鹿传霖胪传公之历官政绩,奏请宣付史馆循吏列传,上允之。
邓太后诏曰:“夫循良之吏所以为治也,求之甚殷,得之实寡。自清统治汉民凡二百余年,仅有循吏列传四篇,可谓难得而永垂不朽者也。
公之哲孙维彦先生,黄埔军校九期炮科,曾■历军中,经任诸要职,现赋营菟裘,卜居台北市健康路,以莳竹植花吟诗研易自娛,荷蒙不弃,餽遗文黻公之循吏传一册,捧诵之余,不揣续貂,重述其梗概,以发公之潛德幽光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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