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指头陀，法名敬安，字寄禅，人称白梅和尚、三影和尚，俗姓黄，名读山，湖南湘潭人，先世为北宋诗人黄庭坚（字鲁直，号山谷道人）裔孙，宋时由江西迁茶陵，明季徙湘潭，清咸丰元年十二月初三日（一八五二年一月二十三日，此据八指头陀“八指头陀诗集”自述、“冷香塔自序铭”：“尝祷白衣大士，梦兰而生余，时咸丰辛亥（引案：咸丰元年，岁次辛亥）十二月初三日也。”：王宝先“历代名人年谱总目”、李士俦“中国历代名人年谱目录”误为咸丰三年（一八五三年），生于湘潭石潭。黄家世代务农，读山幼喜持斋，厌茹荤。七年（一八五七），六岁（“冷香塔自序铭”等作七岁，盖迳以咸丰元年即一八五一年计算），母胡氏去世，时诸姊皆嫁，父或他适，与幼弟子成寄食邻家。十一年，始就塾师周云帆授“论语”。同治元年，年十一，父宣杏病逝，时塾师授“论语”未终篇，家贫，与弟俱废读，牧牛田家，犹带书读。二年，与群儿避雨村中，闻读唐诗，至“少孤为客早”句，不禁潸然泪下，周师骇问其由，以父殁不能读书对，师怜之，暇则为之教读，读山则为师洒扫炊羹，无何周师病故，读山至富家伴读，因受仆役呵叱，愤而离去，改习手艺，鞭挞尤甚，绝而复苏者屡。七年春，感篱间白桃花忽为大风吹落，不觉失声大哭，慨念尘世无常，人生如寄，因动出尘之想，潜投湘阴法华寺出家，祝发礼东林长老为师，本师赐名敬安，字寄禅；冬，诣南岳祝圣寺，从贤楷律师受具足戒，时年十七。（见“八指头陀诗集”自述：“礼东林长老为师，时同治七年，余方成童也。”又“嚼梅吟”自叙：“十七岁出家于湘阴法华寺，礼东林和尚为师。”）八年，闻衡阳岐山仁瑞寺恆志和尚唱教外别传之旨，冒雪往参，恒志和尚命司苦行，暇则随众坐禅，夜常礼佛达旦；时维那精一律师禅课之余，偶尔为诗，寄禅讽之曰：“出家人不究本分上事，乃有闲工夫举世谛文字耶？”渠笑曰：“汝髫龄精进。他日佛未可量；至文字般若三味，恐今生未能证得！”十年，以省舅至巴陵，登岳阳楼，友辈分韻赋诗，乐甚，寄禅独澄神趺坐，下视湖光，一碧万顷，灵机偶动，忽得“洞庭波送一僧来”之句，归述于郭嵩焘（筠仙）从侄菊荪，菊荪谓有神助，且曰：“子于诗，殆有宿根！”力劝学诗，授以“唐诗三百首”一书习之，过目成诵，乃略事推敲，遂神悟能诗，因识字不多，以画代诗，尝书“花下一壶酒”句，而不知“壶”字，画一酒壶代之，自知读书少，用力尤苦，一字未惬，如负重累，至忘寝食，所作不执一体，不泥一格，诗律严谨，乃苦吟所得，见者皆大奇异，其后尝语太虚大师曰：“传杜（甫）之神，取陶（潜）之意，得贾（岛）孟（郊）之气体，此吾为诗之宗法焉。”（太虚大师“中兴佛教寄禅敬安和尚传”），文仿六朝，骎骎乎入其堂奥。十二年，溯湘江北上，过空舲岸、杜公亭，小住长沙麓山寺，参诗僧竺云长老，后乘舟入洞庭湖，从君山返棹，外游时以“游岳阳楼”为题，将未学诗时所得句，补成七绝一首，诗云：“危楼百尺临江渚，多少游人去不回；今日扁舟谁更上？洞庭波送一僧来！”十三年，自岐山仁瑞寺回湘阴法华寺，从本师东林老和尚；同年游宁乡沩山、湘阴神鼎山、屈子祠，游踪所至，一一诗以纪之。

光绪元年夏，离湘东游吴越，尝重游岳阳楼，登黄鹤楼，夜泊枫桥，至镇江金山寺，参大定禅师，经苏州时，小住常州天宁寺。二年春，由常州往杭州，遍游灵峯、岳庙、西湖等胜跡，多有吟咏；冬，驻锡宁波，从吕桂（文舟）、胡飞鹏（鲁乃）、徐镜（酡仙）、与了法师等游，结社吟诗。三年春，游三茅山普安寺、镇海灵芝山；秋，游四明山阿育王寺、慈谿骠骑山，又经常往来太白山天童寺，并于玲珑崖结茅闭关，在阿育王寺佛舍利塔前剜脊肉如钱者数四，注于油中以代灯，又燃去左手二指供佛，“只今十指惟余八”，因自号八指头陀。四年，全年往返于天童山、三茅山、伏龙山、镇海、余姚等地，遍参诸寺。五年春，住跨塘禅院，遍游天童寺、茅山寺、阿育王寺，又航海到普陀；八月，至宁波；冬，住天童寺。六年春，居于宁波旅泊庵；五月，撰“嚼梅吟”自叙；冬，游阚湖，宿普济寺。七年春，在宁波；五月，与吕桂、与了法师游雪宝；冬，挂锡阿育王寺：是年“嚼梅吟”刊于宁波，存诗三百余首，由署理沂江宁波鄞县知鲧秦簧撰序，四明诗人俞廷熙、胡飞鹏、呂桂、杨恩寿为之跋。八年正月，过白云禅院；春，因病住天童；夏，再游雪宝、阿育王寺，又至曹娥江谒孝女庙，与陆蕙亭校阅“育王志”；秋，下山访明州知府宗湘文，尝因事至杭州；秋冬，往天台山，登天姥峰、华顶峰，访寺观瀑。九年春，住天童，习定玲珑崖，清明后下山吊诗友徐镜，“嚼梅吟”补遗以七绝“哭社友徐酡仙四首”作结；夏，游玲珑崖；秋冬，曾至太白山、雪宝山小住，明州知府宗湘文请为仗锡山住持，辞之。十年春，三游雪宝，曾往南京一行，回天童后，与日僧冈千仞游玲珑巖；八月，自四明至长沙，小住麓山寺，后卜筑南岳烟霞峯。十一年春，回湘潭石潭省先茔；夏，避暑长沙碧浪湖，与陈三立（伯严）等雅集上林寺，游麓山寺。十二年六月十五日，社长王闿运（壬秋）集诸名士开“碧湖诗社”（碧湖在开福寺后，为五代马文照避暑游宴之所），应邀出席；九月，复至长沙，赴王闿运、郭嵩焘招集之“碧浪湖重阳会”，其后北上武昌，登黄鹤楼，重游金山、焦山，过润州；冬，倦游还山。十三年初，游长沙碧湖亭，赴“碧湖雅集”；四月，复与王闿运等泛舟碧湖；秋，陪友人从长沙返棹，上空舲巖，登祝融峯，寻广方寺，游福严寺、磨镜台、懒残巖，又往岐山礼恒志和尚塔，登长沙碧湖楼斋集；冬，在麓山寺度岁。十四年春，住长沙，坚持上林寺法席，旋沿湘水往九嶷山探胜，过衡阳，上南岳；秋，返抵长沙；是年陈三立、罗顺循以其同治十三年至光绪十四年所作诗刪定为“八指头陀诗集”五卷校刻行世，王闿运两序之，重序云：“余初序之，引贾岛以比，意以为不过唐诗僧之诗耳。既隔一年，复有续作，乃骎骎欲过惠休。”八指头陀亦有自述一文，附于诗集卷末，缕述“平生幻迹，学诗缘由”。十五年春，任衡阳大罗汉寺住持，尝与邓白香游南京；六月，船发衡阳；七月，乘轮船从长沙过洞庭抵武昌，游黄鹤楼、福衡墓、伯牙台毕，即下九江、湖口，上小孤山、九华山，与俞恪士、陈三立、曾广钧、吴雁舟等畅游南京，赋诗为乐，南京一名白下，称“白门佳会”：秋，返回宁波，重游天童；冬，游雪宝，后返大罗汉寺度岁。十六年正月，至长沙，尝住神鼎、上林等等；九月，在麓山寺修法华三昧，后归衡山精庐。十七年三月，至岐山，与诸苾刍结期坐禅，时有契悟；五月，归大罗汉寺。十八年二月，至南岳深涼寺，谢却知府招住上封寺，后过湘乡曾国藩（涤生）故里，旋下长沙；夏，返南岳；冬，昭陵道俗请主狮子峰龙华讲席，高山寺、僧请为主持，均辞却。十九年七月，至西禅寺听明果心法师讲“楞严经”；同年任上封寺住持，游方广寺、高台寺、己公巖，又至朱亭、衡阳。

二十年二月，与王闿运等游长沙浩园，又于碧湖听雨赋诗；三月，回上封寺；夏，又赴长沙，避暑高台寺，过广济寺；五月，拟游庐山，不果；夏，湖南大旱，奉湘抚吴大澂（清卿）命往黑龙潭求两，愿以死解民忧；冬，上封寺退院，任大善寺主持。二十一年春，拟出国，不果；大善寺退院，至宁乡沩山密印寺礼拜祖席；十月，密印寺接启为主持；十二月，于上林寺为易顺鼎（实甫）父佩笏（笏山，累官至江苏布政使）寿，八指头陀之诗，清空灵妙，音旨湛远，以视“易仙章”顺鼎，一清一艳，有天上人间之别；冬，屯王闿运诸诗社人士集长沙浩园。二十二年三月，与宛如、苇江、照迷等于回龙精舍禊集；夏秋间，游芙蓉山、青龙峡、云霭山、香严巖等处；九月，上岳麓山，小住长沙，仍回沩山；十二月：欲与易顺鼎游庐山，不果，在长沙度岁。二十三年四月，游温泉；六月。与易顺鼎等至长沙浩园销夏；七月，回沩山；八月，住白霞寺。二十四年二月，至长沙，为湘抚陈宝箴（右铭，子三立）诵经；四月，与陈三立于衡恪（师曾）昆仲集于徐筱谷枣香书屋；五月二十五日，是日王闿运“湘绮楼日记”记云：“八指头陀来，多识时务，市僧也。”秋，大病卧山寺，病愈又赴长沙，会晤甲午战争之幸存者，是时所作，多感时伤事，诗风转入沉雄老成，叶德辉（郋园）将其光绪十五年至二十四年诗编成“八指头陀诗集”卷六至卷十，为之续刻，半年而就，自此诗名闻海內，同年本师东林老和尚示寂。二十五年三月，赴长沙浩园雅集；夏，任湘阴万福禅林主持，游湘阴屈子祠。二十六年六月十一日，是日“湘绮楼日记”记云：“寄禅来，荒唐似有狂疾。又寄禅来商改诗，云衡州无人商量，此僧定诗魔矣！”是年经常往来长沙、湘阴间。二十七年夏，任长沙上林寺住持，为士大夫所礼重，独叶德辉谓之曰：“工诗必非高僧！古来名僧，自寒山、拾得以下，若唐之皎然、齐己、贯休，宋之九僧、参寥、石门、诗皆不工，而师独工，其为僧果高于唐、宋诸人否耶？”八指头陀不服，叶德辉书楹联赠之，联云：“正法眼空三教论；中唐音变九僧诗。”亦谓其诗自工而僧固不高也；九月，于碧湖参加展重阳会；十月，至谷山祭扫本师东林老和尚墓。主上林寺时，童童仆仆无一日顷闲，叶德辉又擧吴薗次讽大汕和尚语语之曰：“和尚应酬杂■，何不出家？”八指头陀笑颔之，不能答。二十八年二月，浙江宁波天童寺首座幻人率两序班首至长沙，礼请为该寺住持；春，还姜畲拜辞先茔，宿杨度（皙子）山斋，主人出屏纸，强其录诗，十字九误，点画不备，窘极大汗，书未及半，言愿作诗，以求赦免，杨度大笑许之，命题“击缽”，洪篇立就，既归，辞上林寺法席，赴宁波任天童寺住持，以迄去世；五月，由四明经南京、洞庭湖归长沙，旋由长沙经黃州赤壁，回天童寺；是年“八指头陀诗集”由日僧购买，诗名远播东瀛。二十九年五月，赴上海，旋以俞明震（恪士）之招，至南京后湖与诸名士相唱酬，其后由南京回天童结夏，请玉泉寺祖印法师讲“楞巖经”；冬，前往南京，旋归山。三十年四月，还湘；八月，与夏曾佑（穗卿）等小集上海，旋放棹江南；九月，过杭州，筹办僧学堂，与松风、定能、海峯等陪日本淨土宗伊藤贤道法师泛舟西湖（冯毓孳“中华佛教总会会长天童寺方丈寄禅和尚行述”：“先是清廷罢科举，兴学校，南省大吏以资无所出，有提取寺产之议，浙江三十五寺请日本本愿寺僧伊藤贤道借传教保护，窃师名为首，报纸喧腾，外部电询浙抚聂仲芳中丞。师闻之，愤甚，以为辱国辱教，即飞函当事者，陈窃名之妄，力请严拒。聂公电覆外部，于是各府皆得自办僧学，由学部颁行僧教育会章程，僧人之倡立学自校后始此。”）返天童；冬，病居山寺，时报纸谣传其已航海往东京皈依日本本愿寺大谷派，不禁哑然一笑，赋四绝句寄沪上夏曾佑诸友嗤之；同年浙江刊行“白梅诗”一卷，陈三立等为之跋，一时有“白梅和尚”之称，又诗中有“夕阳在寒山，马蹄踏人影”、“寒江水不流，鱼嚼梅花影”、“林声■无人，清溪鉴孤影”之句，为人击赏，以是人又称之为“三影和尚”。一日，下山睹流水，憬然有悟，吟诗一首，诗曰：“流水不流花影去，花残花自落东流；落花流水初无意，惹动人间尔许愁！”允称压卷之作。三十一年夏，为僧众开讲“禅林宝训”，是年全年在山。三十二年三月，至上海，登润州玉山，游焦山、金山，幼弟子成病殁南京毗卢寺，为诗哭之，同月与虚云和尚等进京请愿，奏上，奉上谕，云：“上谕：前因筹办捐款，叠颁谕旨，不准巧立名目，苛扰贫民。近闻各省办理学堂工厂，诸多苛扰，甚至捐及方外，殊属不成事体，着各该督抚，饬令地方官，凡大小寺院，及一切僧众产业，一律由地方保护，不准刁绅蠧役，借端滋扰，至地方要政，亦不得勒捐庙产，以端政礼，钦此。”自此谕颁后，各省提寺产之风暂告平息；四月，返天童；闰四月，宁波师范、育德学堂（监督陈训正）师生一行七十余人入山采集标本，率监院僧候于山门，手撰“宁波师范育德学堂教员偕诸生入太白山采集植物祝词并序”，抒爱国之怀；六月，渡海访普陀；八月，与郑孝胥（苏戡）、失祖谋（疆村）等小集上海；九月，返回天童。三十三年春，下维扬，过梅花岭谒史可法墓，又登北固山，游镇江金山、焦山，过常州天宁寺，游苏州虎丘，至邓尉，泛舟太湖，广作山水游览诗纪胜；六月，至上海，与文士小集；七月，返回天童。三十四年正月，在宁波筹办侩教育会，杭州松风和尚死于办僧学，赋诗为悼；二月，经南京小憩长沙；三月，返回天童；六月，与易顺鼎会于上海，结伴游普陀山；八月，同盟会会员棲云和尚在吴江被捕系狱，向江苏巡抚陈启泰（伯元）疏通保释；十月还山；十二月，为“保教扶宗，兴立学校”事至南京，后经姑苏回天童；同年“宁波僧教育会”成立于白衣寺，任会长，创办僧众小学、民众小学，是为我国佛教办学之始。

宣统元年二月，由宁波乘船至官桥浦，由二六市步行至罗江，后小住杭州白衣寺；夏，返回天童；秋，会陈三立于南京，旋回山，是年喜读孟郊（东野）诗，辄不忍释手。二年正月，至南京，登扫叶楼，小住毗卢寺，回山后，往上海为徒普悟封龛；六月，回宁波，小憩接待寺；七月，建冷香塔于天童寺左之青龙冈，预为他日痉骨之所，松竹之隙，补种梅花，额曰冷香，书白梅旧作于壁，又自题冷香塔二首，以代塔铭；八月，至南京，与陈三立、俞恪士往还；九月还山；十二月，复往南京；是年兼宁郡观音寺住持，撰“冷香塔自序铭”，自言：“平生好善嫉恶，睠怀君国，举大慧杲同，但道德文采不及也。余口多期艾，手拙拈毫尤倒薤。惟于文字，至老不辍。”三年春，至杭州，小住白衣寺；八月，养疴上海留云寺，同月武昌革命军兴，大江下游，相率响应，新募军人，大率驻扎寺观，其乡里无赖子弟，则又假光复名，军服结队，令人僧人出资，或迫胁为兵，八指头陀虑各地僧人因惊恐而流徙，因流徙而废置，正愁无计，而政治革命之说起；九月，返回宁波，后还山；同年赋“寄章太炎君沪上八绝句，并招游天童”。

民国元年二月，游宝华山，登拜经台，至姑苏、常州，同月太虚大师与仁山等开佛教协进会成立会于镇江金山寺，有“大闹金山”事件，震动佛教界。三月，登浙江茅山，南京毗卢寺请为住持，却之，闻“大闹金山”事件，颇愤新进（太虚大师时年廿四）之卤莽，乃至上海劝太虚大师停止佛教协进会之进行，联合十七布政司旧辖地僧侶，倡“中华佛教总会”，新定章制，略与诸方抵触，赴南京晋谒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先生，商改订会章，孙公许之。四月一日，设“中华佛教总会”于上海留云寺，诸山长老群推八指头陀为会长，设本部于上海靜安寺，设机关部于北京法源寺，改原布政司辖地僧教育会为支部，府设分部，电告北京政府內务部（总长赵秉钧），请着为令，该会以筹款助饷，请求保护为事，事毕返回天童小住。有顷，湖南宝庆有攘夺僧产、销毁佛像之举，宝庆僧侶联名状內务部回覆，民政司长抗不行，八指头陀以湘僧之请，定计北上，拟以湘事再求內务部恳切下令，并请求早日批准“中华佛教总会”立案。十月十八日，招陈三立、易实甫、樊增祥（樊山）、熊希龄（秉三）于上海靜安寺作重阳会，下旬首途北上。十一月一日，抵达北京，客法源寺，九日（阴历十月初一日），始偕嗣法弟子道阶见内务部礼俗司长杜某，是时湘中之事方迫，而杜某又下令调查僧产，分别“官”、“公”、“私”诸目，八指头陀见杜某据“临时约法”相诘难，又以令中有“布施为公，募化为私”语，八指头陀谓“在檀那为布施，在僧侣则为募化”，界说分明，断断与杜争辩，杜某语塞，无以对，词色转厉，意在恫之（钱基博“现代中国文学史”作“某怒，起掴其颊”），遂愤而出。道阶为通袁世凯（慰亭）总统、赵秉钧（智庵）总理，戒期往谒，冀收回司令，并以湘事为请，又劝师赴文讌以自解，是日夜半回法源寺，甫下车，即胸膈作痛，亟就榻，侍者各归寝。十日（十月初二日）晨，侍者往视，已作吉祥卧示寂，寿六十有一，僧腊四十有四（若迳以咸丰元年即一八五一年计算，“师寿年六十有二，僧腊四十有五）。八指头陀之去世日期，据“中华佛教总会会长天童寺方丈寄禅和尚行述”、梅季“八指头陀诗文集”前言等书刊；岑学呂“虚云和尚年谱”以“寄公忽病，坐脱，予为料理丧事，扶柩至沪”事，系于宣统三年辛亥，误；王宝先“历代名人年谱总目”作“民国元年（一九一一）卒”，“一一”乃“一二”之误；释印顺“太虚大师年谱”作卒于民国二年一月八日（壬子年十二月初二日）；钱基博“现代中国文学史”作“民国二年入京请愿”，“一夕愤懑而死”；赵志勤稿、陈训慈校“宁波光复前后的陈屺凄”记云：“约一九一七年，先生与天童寺法师八指头陀等发起恤孤，至一九一八年四月，成立‘宁波佛教孤儿院’。”误，是时八指头陀墓木已拱）。杨度至法源寺收其遗稿，为之整理校订，一生赋诗一千九百余首，北京各界七十三人，创议追悼，屆期至者达千人，道阶等奉龛南归，葬于浙江宁波太白山天童寺前青龙冈冷香塔苑。二年一月，嗣席淨心法师启塔藏真，并谋募香火田供养，以师语录、墨蹟及交游尺牍、书画藏于衣缽寮內。八年，杨度彙刻“寄禅上人集”（北京“文楷斋”刊刻）成，都十九卷，计为：“八指头陀诗集”十卷、“八指头陀诗续集”八卷（收光绪二十五年至民国元年之作）、“八指头陀文集”一卷，并为之序；另著有“法语”两卷、“语录”四卷。七十三年九月，梅季点辑“八指头陀诗文集”（长沙“岳麓书社”版）一书。（参考：大醒“清代诗僧八指头陀年谱”）载“海潮音”第十五卷第七期）、梅季“八指头陀年表”（见“八指头陀诗文集”附录三）。）

（原载传记文学第四十六卷第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