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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述终身办学的湖南新化教育家陈润霖先生
作者:刘伟
【摘要】本世纪以来,湖南教育家之多,举世闻名。长沙人戏言的“人生最不幸,遇到胡子靖!人生最不堪,遇到周靜庵!”中,靜庵先生周方,他是新化人,“毕生心血化甘霖,润育桃李满天下”的著名教育家陈润霖先生,也是新化人。陈先生一手创办了当时在全国教育界独树一格的,三校一园,四位一体之完整教育体系的湖南楚怡学校。先生字夙荒,号立园,公元一八七九年十月十四日生于湖南省新化县的一普通人家。
  本世纪以来,湖南教育家之多,举世闻名。长沙人戏言的“人生最不幸,遇到胡子靖!人生最不堪,遇到周靜庵!”中,靜庵先生周方,他是新化人,“毕生心血化甘霖,润育桃李满天下”的著名教育家陈润霖先生,也是新化人。陈先生一手创办了当时在全国教育界独树一格的,三校一园,四位一体之完整教育体系的湖南楚怡学校。先生字夙荒,号立园,公元一八七九年十月十四日生于湖南省新化县的一普通人家。

以兴办教育为己任

先生十一岁丧父,靠母亲邵氏做针线活养家糊口;赖伯父资助入新化城湘书院就读。先生天资聪慧,又勤奋努力,年十九,举秀才,为乡人所重;二十岁赴长沙岳麓书院求学,即露头角,与同乡陈天华,杨伯笙并称书院之“新化三傑”,同时与蔡锷结为好友。

一九○一年,先生获官府选派为湖南省首批留日学生,赴日本入东京弘文学院主修教育。在日期间,深受孙中山,黄兴革命思想之薰陶,与蔡锷、陈天华、曾继梧、杨伯笙等革命志士,交往甚密。但本人卻立志于从事为重建中华民族而教育培养人才的基础事业,故结业时,校长询其志,慷慨答道:“归国后不愿为官,愿以兴办教育为己任。”并终生坚守,无丝亮动搖。一九○三年学成归国后,曾任常德府中学堂学监,前湘省教育厅长朱经农,就是此时的学生。不足两年,因深感官办学堂不足以施展其改革旧式教育之抱负,遂趁兼任学堂监督的常德知府去职之机,毅然请辞,赴长沙独自办学。

先生慈母体察其良苦用心,全力支持,将自己的嫁妆全部变卖,连同历年辛勤劳动所得之积著,全部交给先生办学。当时,长沙储英源有原任云贵总督劳崇光之广大房屋,为其子孙所分散典当或出租。先生乃于一九○六年在劳氏大屋佃了几间作为校舍,办起了楚怡学堂。“楚怡”者,盖取“惟楚有才,怡然乐育”之意。初创时,学生只有七人,类似私塾,但先生采用新式教育方法,亲自授课,摹路蓝缕,以启山林。很快,在社会上声名鹊起,慕名求学者,接踵而至。于是校舍问题亟待解决,有人建议买下劳家全部房地产,先立一个空契,然后分期付款。先生一边办学,一边陆续筹款,费尽辛劳,直至一九一四年才将全部债务清偿。劳氏大屋范围相当宽阔,东临顺星里民房,南抵储英源,西靠文远街,北通顺星桥,楚怡学校校舍基础从此奠定。

培养人才,振兴实业

先生早有培养工业人才,振兴民族实业之夙愿。一九一四年,适逢同赴日本留学工业的学友多人陆续回国,又于城北之稻谷仓收买些破旧民房,创办了楚怡工业学校,聘请吴伟常、成希文等留日学者任教。先生考虑到培育人才应从幼童时期开始,遂在楚怡小学内加设幼稚园。一九二三年为将小学与工校衔接起来,又增办了楚怡中学。这样从幼稚园到小学、到中学,再到工业学校,按部就班,循序渐进,连贯一气;整个楚怡教育系统,就可以将儿童直接培养成为国家建设的专门人才。当时长沙私立学校之风很盛,其中楚怡、明德、修业、周南号称老私立四校最为有名,然而从幼稚园直到工业学校之四位一体者,唯独楚怡而己。

楚怡学校以改革旧教育,倡道新教育著称。办学认真,注重德、智、体、美四育全面发展;尤重智力发展,主张发展学生“自动、自学、自治”的能力,参照欧美教育方法,从小学入手,实行教育改革。启迪学生热爱祖国,立志振兴中华,发挥主观能动性,勤奋学习,主动钻研,自动工作,自觉遵纪守法,培养学生的文明行为和自治精神。一九一八年试行教育改革后,成绩卓著;向全省推广,各校相继改革,均以楚怡学校马首是瞻。

楚怡小学的教改方法根据学生年力分为三种;一、二年级试行混合设计教学法;三、四年级试行分科设计教学法;五、六年级试行道尔顿制。后来楚怡中学亦试行道尔顿制。一九一八年主编了《体育周报》在全国发行六十期。一九一九年暑期提出“教育改革方案”为全省各校改革之张本。还自编了各科教改新教材,对湖南省的教育改革,起到了巨大作用。

先生办学夙愿之一,就是改革旧式教育,提倡和推行新的教育方法。早在一九一九年以前,先生便亲自翻译了“比利时之新学校”和“葛雷式教育”两书,作为办学与教改的借鉴;“自动、自学、自治”的方法,就是该书主要的教育主张。一九二○年,楚怡小学高年级增设英语课,试教英语,开创了湖南在小学教授英语的先例,并且取得了良好成绩。

为了适应教育改革之需要,学校大力改建校舍。先生四处奔走,多方筹资,亲自策划设计,把一所大型古式住宅改建为楼房,教室增加一倍;设立各种专科教室与教学试验场地,如手工、音乐、唱游、美术写生、图书、医务和自然教育实验室等,还有贩卖部、动植物园地、花圃、旱冰场、运动场等,并兴建新型体育馆一栋,教学仪器,体育设施,十分齐备。校舍环境,幽雅整洁,古色古香。凡到过楚怡学校的人,无不交口称赞。

无楚工不成矿山

楚怡小学和工业学校是先生倾注心血最多、最为得意的两所学校。工业界流传著赞美楚怡工业学校这样的话语:“无楚工不成矿山”、“没有楚工学生就没有湖南公路。”楚工办有机械、矿冶、土木三科,还有一个职工班,校址在城北称稻谷仓,历时数载建起了一座西欧古典式三层教学大廈,建有实习工场,有模型、翻砂、铸造、机械、动力车间,各种机床二十余台,精密测量仪器、化学分析仪器、药品、标本等一应俱全,供学生实习用。楚工教育重理论、重实习,实行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方针和科学技术应用于工业生产的原则。楚工教师爹为留日、美、法、比的归国学者,大学教授和厂矿企业的总工程师。例如:曾任机械科主任的吴伟常,为留日学者;曾任矿冶科主任的锺伯谦,为留美学者,同时是湖南大学矿冶系主任和教授;曾任土木科主任的周凤九,为留法学者,同时是湖南省公路局局长兼总工程师。

先生办学,特别重视师资。爱才、敬才,又善于用才,完全按“唯贤、唯才”的用人标准办事,坚持“不用私人,不循私情,不拉关系,不管派系,不受礼物”的聘请教师原则。因而人才皆乐为所用,楚怡三校名优教师云集,均为一时之妙选,保障了楚怡教育的质量。

一九三六年学校举行三十周年纪念庆祝时,发表楚怡三校毕业校友和在校学生人数逾万,毕业生中颇多社会各界之俊彥。

正当楚怡事业蒸蒸日上,先生鸿图大展之际,日本侵略者打断了楚怡学校在长沙的教育。先生数十年惨淡经营的心血结晶——楚怡三校一园,在一九三八年的长沙大火之中,全部化为灰烬。楚怡幼稚园和中学被迫停办,楚怡小学也只得辗转迁至炭塘子,缩小规模延续。

先生亲自挂帅,将楚怡工业学校可搬运的主要图书资料、仪器、机械设备等,以及大部分教职员工和家属、财物、从水路运往家乡新化县。先生热爱家乡,家乡也对先生怀著深深的敬意。当先生随同楚工回到新化时,受到了父老乡亲贵宾式的热烈欢迎,并提供各种帮助和支持。

 资江河畔书声琅琅

楚工先寄住新化上梅中学,临时复课。接著,先生在县城下游十乡里处的资江之滨白沙洲,觅得办学地址,购置大片田地兴建校舍。在家乡各界人士的大力帮助下,半年内就建成了教室、礼堂、工场、机房、宿舍、廚房等等,一九三九年春迁入新化楚怡工业学校正式上课。于是,楚怡工业学校在新化资江畔,又蓬勃发展起来,就学学生达四、五百人,盛況不减迁校前的长沙楚工。古老的新化县第一次拥有了自己儿女创办的高级工业学府。楚工学生朗朗的读书声与轰隆的机器声,相互交织,响彻于湘中腹地的宁靜上空,恰似一曲近代工业的交响乐,久久回荡在朴实、勤劳、善良的新化人民心中。先生原打算在抗战胜利之后,楚怡工业学校本校迁回长沙,并继续在新化办一所楚工分校,以便让家乡和周边各县的学生就近上学,培养更多的工业人才。

先生早年亲自讲授修身学(后来又叫公民课),讲课生动感人;以反帝反封建,振兴中华等新思想教育学生,鼓励学生立大志,学本领,为国为民。总是列举古往今来许多傑出人物的英雄事跡,教育学生效法前贤。先生非常钦佩谭嗣同,传播谭嗣同反君主专制的思想,进步的哲学观点和视死如归的精神。“双十”节,先生总要宣传孙中山的革命思想和丰功伟绩。全校性的大集会,如开学典礼、毕业典礼、纪念日等,先生都要演讲或作报告。这些活动,都是先生亲自对学生灌输新思想,进行政治思想和道德品质教育的机会;每当先生讲话时,会场之内鸦雀无声,人人都靜听,讲完后,场内总报以热烈的掌声,师生一致称赞道:“听老校长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先生是卓越的教育家,也是民主革命的积极支持参与者,同时对有益于整个中华民族的事业都乐于从事,在辛亥革命,倒袁(世凯)倒汤(芗铭),驱张(敬尧)等运动时,先生都有重大贡献,特别是在倒汤、驱张活动中几乎罹难。先生功高不居,弃高官厚祿如屣。虽在辛亥革命成功之初,曾应谭延闿之请,出任湖南省教育厅长,不久便为了全心全意办学而主动辞官,后来又多次坚辞高官不就。但是,凡认为有利于教育事业的工作,先生都乐而从之。例如:刚辞去教育厅长之职,当局又委以全省师范校长,要他创办一所优良的师范,先生感到培养师资是普及教育的根本,便很快开办了湖南第四师范(因前己办有第一、二、三师)招生,毛泽东就是首先考入四师的。不久,四师并入一师,先生又专心办自己的楚怡学校。辛亥革命后,美国雅礼学会在湖南开办的雅礼大学及医院,由湘官府与之合办,改为湘雅医学院及医院,增设董事会,推先生为董事长,欣然出任,为收回办学行医主权,立下功勋。一九一八年,先生被选为湖南省教育学会会长,以教育会名义于一九一九年六月七日发的“快邮代电”在全国教育界产生很大反响,为声援“五四”运动,起到了特殊作用。先生从整个中华民族大义著眼,主张国共合作,共谋国是。第一次国共合作,以改组国民党到出师北伐,先生皆由衷让成,并鼓励得力助手参与其事。第二次国共合作抗日时,先生更是亲自出任湖南省临时参议会的副议长,亲自参与合作共筹抗战之大计。

一九四五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先生不顾自己年迈体衰,毅然于严冬之际,抱病由新化赶到长沙,视察楚怡学校遗址,筹划复校方案。目睹自己费尽几十年辛劳建立起来的长沙楚怡学校之三校一园,成为一片废墟,不禁黯然神伤。在召集长沙楚怡校友商讨复校事宜的会议上,先生悲从中来,当众放声大哭,其情动地感天。老病之身,经此剧烈刺激,先生竟一病不起。病中,先生自知灯干油尽之时己近,遂生埋骨桑梓之思,在赶回新化的途中,不幸于一九四六年一月二十六日在船上与世长辞。亲友遵循先生遗嘱,将其安葬于新化县白沙洲的楚怡工业学校校园之内,以示先生与楚怡教育事业生死相伴。

 傲霜斗雪,君子之风

先生一生酷爱菊花,以菊花之君子品格自勉,楚怡学校的校花、校徽、校旗及帽徽皆以菊花做成黄色的圆形图案。每年秋天,菊花怒放之际,先生都要在楚怡学校举行菊花大会,展示许多名贵的菊花品种,成为长沙的一大赏菊盛事。先生自己的一生,也犹如一株傲霜斗雪,典雅高洁的菊花。

一九七七年,先生第三子,美籍著名科学家陈志文教授,在其出版的科学名著《软性磁材料的嗞学及物理冶金学》(英文书名为《Magnetism and Metallurgy of Soft Magnetic Materials》的扉页写著:“献给我的父亲陈润霖——终生办学的教育家。”表达了对先生的无限怀念之情。该书发行于欧美各国,使广大欧美学生也知道陈润霖先生,对这个中国著名教育家的名字,肃然起敬。先生最得力的助手,追随先生从事楚怡教育长达三十年之久的黄德安,于一九八二年怀著深深敬仰之情,就陈先生的一生,谱出《教育家陈夙荒先生赞》赋曰:

洞庭秀毓兮衡岳灵锺,
灵秀所集兮诞生陈公。
公品高洁兮公学融通,
公志超拔兮公业诙宏。
育才无算兮今昔资庸,
宫墙万仞兮桃李葱秾。
革命事业兮有役皆从,
功成身退兮遂我初衷。
书生面目兮贯彻始终,
高官厚祿兮岂溷厥胸?
邵流归梓兮水闭音容,
哲人其萎兮孰继遗蹤?
资水悲咽兮梅山愁丛,
斯人不再兮将谁与从。
人民民主兮革命成功,
教育普及兮遍及农工。
生产发展兮专才是崇,
公如有知兮含笑冥中。
哲嗣奋发兮辑熙熊熊,
明德之后兮丕显潢宗。
乡里敬重兮传记崇隆,
嘉言懿行兮流芳靡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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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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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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